地下室里阴暗潮湿,堆满了杂物。

但每到夜晚,我的地板总会传来匡匡的撞击声。

就好像地下室里有人拿着棍子,在拍打墙面。

我好奇地问妈妈,妈妈说地下室里只有一条被别人遗弃的狗,很凶,会咬人,她看他可怜,就捡了回来。

她嘱咐我千万不要靠近。

我满心怀疑,趁家里无人的时候偷偷溜进了地下室。

哪里有什么狗?

我看见了一个人!

那人转过身来,蓬头垢面。

但那张脸,和我的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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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匪夷所思地看着那个人,震惊地说不出一句话。

我很确信,我没有双胞胎兄弟,就算有,两个人之间也一定有一些细微的区别,绝不会和眼前的人一样,长得几乎是我的复制品。

我想退后几步离开,但我的脚好像生根扎在那里一般,动不了分毫。

在我愣神之际,那个男人猛然向我扑过来。

他的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声。

他面容苍白,赤脚站在满是灰尘的地上,那双和我一模一样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双眼赤红。

他衣不蔽体,隐约能看见到他胸口长长的疤痕。

我的喉舌都被恐惧干结住了,动了动嘴,却发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近距离观察之下,我发现那个男人长着我每天都会看到的眼睛,鼻子,嘴巴,甚至脸上的痣和我也一点不差!

这是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就好像镜子里的自己突然出现了一样。

他是谁?

为什么会出现在我家的地下室?

为什么和我长得一模一样?

“啊!啊!啊啊啊!!!”

那个男人张大嘴,急切地想和我说些什么。

但他显然不能说话,只能发出单一的音节声。

他很着急,手舞足蹈地向我演示着什么。

但我看不懂他的动作,好不容易拦住他。

“你……是妈妈……关在这里的吗?”

我以为他会点头或者摇头。

因为这个问题只有两个回答。

是,或者不是。

我以为他会点头。

但他却停下动作,怪异地看着我。

还没等他回应,我听到钥匙开门的声音。

妈妈回来了!

我手忙脚乱地爬出地下室,回头冷静地嘱咐他:“妈妈回来了!我明天再来,你千万别和妈妈说我来过!”

他见我要走,连忙追了过来,但没有再发出声嘶力竭的吼声。

他动了动嘴,努力向我说了些什么。

但我不懂唇语,压根看不出他说的内容,听着妈妈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我小心翼翼地把地下室的门关上了。

2.

“小瑞?小瑞?”我听到妈妈在喊我。

我在衣服上擦了擦手,赶紧应了两声。

妈妈听到我的声音,便不再喊我,向我走了过来。

“今天怎么没去上学?又不是周末,没有课吗?”

她看到我身上还没有换下的睡衣,责怪道。

我看着妈妈,觉得自己好像快不认识她一样。

她温柔婉约,独立自强。

虽然和爸爸离婚,但凭借绝不放弃的决心,也开创了自己的工作室。

她一直教我做人要光明磊落。

但她自己却早就做了错事。

虽然地下室的男人没有给我回答,但那个答案几乎已经是肯定了。

家里除了我和妈妈,没有别人在了。

“小瑞!你怎么不回妈妈的话!”她语气中带了怒意。

我回过神,连忙向她解释:“今天大学校庆,学校放了三天假。”

她皱了皱眉,“你们学校怎么一直有活动。”

我扯了扯嘴角,却没有笑出来。

妈妈转过身,从桌子上把她刚刚带回家的小龙虾递给了我。

“瑞瑞,先过来吃饭吧,我给你带了你最爱吃的小龙虾!”

“谢谢妈妈。”

我从她手里接过,拎在手里。

她似乎有些疲倦,怔怔地看了我很久,似乎有什么话想对我说,但不知道从何开口。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她长吁一口气,无可奈何道。

“你爸爸想要见你。”

爸爸?

我看了她一眼,总算明白为什么她那么纠结了。

我对这个称呼并没有任何概念。

妈妈以前和我说过,在我很小的时候,他们就离婚了。离婚后,爸爸也从来都没有来看过我。

“砰——”

不知道她妈妈想到什么,她猛地拍了一下桌子,眼神是我从来没见过的阴狠与决绝。

“他一定是从别人那里知道了那件事,他从前不管你,以后也不需要他多管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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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转过身,伸出手紧紧地抱住我,哽咽道:“瑞瑞,你要记住,妈妈永远是最爱你的人。”

3.

我沉默地走回房间,轻轻关上了门。

最爱我的人吗?

我看着手里的小龙虾,还是有些伤感。

我其实对小龙虾过敏。

这件事,妈妈是知道的。

第一次她给我带小龙虾回来的时候,我毫不防备地吃了,结果第二天我就开始起疹子,恶心头晕。

她带我去医院检查,发现我对龙虾过敏。

她那天抚摸着我的脑袋,歉意地看着我。

她说:“大概是前不久掉进河里,体质变差了才会过敏。没关系,瑞瑞,别难过,世上有这么多好吃的,咱们不差这一份。”

但她很快就忘了这件事。

她继续给我带我最爱的小龙虾。

但其实,我并不喜欢吃。

我没有耐心去剥它的壳,也不在意那小小的肉。

但妈妈觉得我爱吃,我并不想让她失望。

是的。

我前不久掉进了河里。

但不是不小心掉进去的,而是我被绑架了,被绑匪扔进去的。

妈妈说凶手跑得太快了,警察没有抓住他,但万幸的是我没事。

我突然想到地下室里的男人,不由有点细思极恐。

那个男人难道是绑架我的人?

妈妈想帮我报仇,所以才囚禁他的?

这样一切好像都能说得清了。

但是为什么他和我长了一模一样的脸?

是巧合吗。

我本来还想趁妈妈睡着了去地下室见见那个男人,但那天妈妈卧室的灯亮到很晚很晚。

我只能打消了这个想法。

4.

我是在爸爸新家里见到爸爸的。

他迎在门口,看到了我,几乎欣喜若狂。

我没想到妈妈会同意我来见他。

显然他也没想到。

他小心翼翼地给我拿来了拖鞋,犹豫了几番,还是不知道怎么和我开口。

他和妈妈离婚后,并没有重新组建家庭,而是一直一个人生活。

我们并不熟悉。

或许只能说是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

他并不年轻了,雪白的颜色晕染了他的头发,刀刻般的皱纹也缠上了他的眼角。

但透过岁月的缝隙,依稀能够见到他与我相似的眉眼。

他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语气带着几分试探。

“瑞瑞,现在……你还好吧……听说你……被绑架了……爸爸很担心你……”

他已经老了,无论他再怎么掩饰,岁月还是在他身上留下了痕迹。我不忍心对他无动于衷。

于是我对他露出了一个礼貌而又疏离的笑。

他见到我笑,有些撑不住自己的表情,颤抖着摸我的脸。

“是爸爸不好,是爸爸不好……爸爸一直想来看你的……但江……你妈妈,她不让,她不让!”

他面容凄楚,语气哀恸,几乎情绪失控。

但他说的话和我妈妈说的却截然相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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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打断了他。

“妈妈说是你不想来的。”

他愣在原地,很快回过神来。他满脸通红,呼吸急促,像极了一头发怒的豹子,样子十分可怕。

“她居然这么说我!瑞瑞,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和她离婚吗?答应我!瑞瑞,等你大学毕业后,一定要自己出去住!别和她住在一起。”

我奇怪地看着他,但心里还是有些打鼓。

要是放之前,我肯定毫不犹豫地相信妈妈,但见过地下室里的男人之后,那种坚决就在不知不觉中开始动摇了。

他见我迟疑,气急败坏地按住我的肩膀,愤怒而痛心不已。

“瑞瑞,相信我,她十恶不赦,罪大恶极!要不是顾及早些年那些情分,我早就……我早就……”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他的话被一阵急促的狗叫打断。

我一低头,就看见一只黄色的小狗,正在绕着我的脚打转。

那只小黄狗看起来年纪已经很大了,但身体看起来很健康。

“小汪!”爸爸震惊地睁大眼睛,“我明明把你关在卧室里的?你怎么又自己开门出来了!”

那只小黄狗嗷呜嗷呜叫着,期间还不断用脑袋蹭我的脚。

我很喜欢小动物,经常投喂学校里的小猫小狗,动物缘还挺好的。

这时候见到这只小黄狗,情不自禁地蹲下去摸了摸它的脑袋。

爸爸没有继续刚刚的话题,只是静静地看着我们。

“你们小时候相处地可不好。”他无奈地笑了笑,周身的气息看起来平和了些,“但现在看起来,你们都没有记仇。”

小狗嗷嗷叫着,似乎在回应他刚刚说的话,又一边伸出湿漉漉的舌头舔了舔我的脚背。

“你带它回去待会吧。”他朝我笑了笑。

“它的时间不多了,它的年纪已经很大了。”

等我再向他追问妈妈的事,他只是看着我,一句话也不说了。

5.

离开爸爸的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天色阴沉,月光暗淡,好像隐隐有大雨倾盆的趋势了。

我抱着小黄狗,加快脚步往家里走。

小黄狗累了,就趴在我臂弯里打瞌睡。

路上碰到一个小姑娘,围着被人调戏,我就上去替她赶走了那群人。

“江景瑞?”

她突然喊我。

我停下脚步,仔细看她时,发现她好像是我的大学同学,傅橙橙。

虽然一共也没见过她几面,但我总能感觉她似乎很讨厌我。

我从医院回学校的第一天,她就对我表现出极大的恶意。

好吧,其实不只有她,我的大学同学有一半都讨厌我。

但她现在站在我的面前,长发柔软,目光温和。

“谢谢你,刚刚替我解围。”她笑了笑,真诚地向我道谢,“我刚刚兼职下班,没想到会被人跟上。”

我摆了摆手,告诉她举手之劳。

“江景瑞,我看到你喂流浪猫了。”她走前几步,目光落在我臂弯里的小狗身上,好像闪闪发光,“你现在和之前一点也不一样了。”

“怎么不一样了?”我看着她,摸了摸小黄狗的小脑袋。

“之前的你,狂妄自大,自视甚高,从来不在意我们的看法,你总觉得你做的都是对的。”

“现在。”那女孩的脸上浮现出一些红晕,她低着头不敢看我,我只能听见她细细低语,“你温柔,绅士。我们都喜欢现在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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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你,江景瑞,我为之前对你的偏见向你道歉。你说的是对的!每一个人都是会变的!”

说完,她好像有一些害羞,扭头就跑了。

我的手顿了顿,看着傅橙橙匆匆跑开的背影。

我之前,真的是那么一个惹人嫌弃的家伙吗?

6.

让我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妈妈发现了我知道那个男人的事情。

这件事情被揭露,还是因为小黄狗的原因。

我趁着妈妈睡觉的时候,准备偷偷溜去地下室见一见那个男人,但不知道小黄狗什么时候也跟了过来。

估计是男人身上狂躁陌生的气息吓到了小狗,它疯狂地朝他低吼起来。

随后,妈妈就出现在我的身后。

她来得悄无声息,不知道站在我背后看了我多久。

我只知道我一转身就看到了她。

我突然想到爸爸的话。

“你的妈妈罪大恶极!”

我不由退后几步。

她一步一步向我逼近。

我以为她要对我下手了,没想到她只是关上了地下室的门。

她长叹一口气。

“没想到还是被你发现了。”

“别害怕,瑞瑞。”她向我走了几步,几乎和我脸贴着脸,我不禁憋住了呼吸。

“我不会伤害你的。”

虽然害怕,但我觉得事情已经到这个地步了,有些真相已经瞒不住了。

我看着她的眼睛,假装镇静道“他是谁?是不是绑架我的人?”

“瑞瑞。妈妈是为你好。”她冰凉的手抚摸着我的脸,“你生病了,必须快点做心脏移植手术。”

“所以,”我颤抖着声音问她,“他是给我提供心脏的人,是吗?他不是自愿的,是吗?”

她一直在摸我的脸,目光充满了慈爱与怜惜,她放轻语气,“瑞瑞,你知道的,妈妈不能没有你,你是妈妈唯一活下去的希望了。”

我移开她的手,盯着她的眼睛问她。

“那他为什么长得和我一模一样。”

这次,妈妈没有回答我,就好像没有听见我的质问。

良久,她缓缓地说:“你会知道的。”

是吗?

我问自己。

7.

前不久,S市发生了一件大案。

不是我被绑架的案子,而是另一桩凶杀案。

杀人犯极其残忍,蓄意行凶,杀害了包括不满足月的孩童在内的一共九人。

且九具尸体生前都有暴力施虐的痕迹,现场极度血腥,一度让警方不忍直视。

但不幸的是,警方至今都没有抓住凶手,凶手到现在依旧逍遥法外。

现在这件事,已经闹得整个S市人心慌慌。

每个人生怕杀人犯会在哪个雨夜又钻出来,再犯下什么罪行。

我也没想到崔警官会为这件事来找我。

她约我在我家楼下的咖啡店见面。

我下楼后,看到穿着便衣的崔警官在纠结是帮我点一杯咖啡还是点一杯柠檬水。

我知道她的薪水并不高,而这家店的消费却不是很低,于是便拒绝了她的好意。

我知道她来的目的是问我是否回忆起案件的细节。

因为他们在监控里看到,案发当天,我出入过那栋单元。

我家并不住那,于是他们对我为什么去那里表达深深的怀疑。

我妈妈和警察说,当天是她让我去她的办公室拿资料的,碰巧的是,她的办公室就在那栋楼里。

我不置可否,因为我自己也不知道。

我失忆了。

被绑架犯扔进湖里,被打捞上来后,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医生说,我可能被扔下去的时候磕到了脑袋,导致撞击性失忆。

所以,我无法给他们任何关于凶杀案的细节。

崔警官一脸失望。

“你还记不记得你刚醒来的时候,医生来采你的血。”

她问我。

“嗯”我点了点头。

“那是用来做DNA比对的。”

我一愣,抬头看她。

她也转过头来,盯着我的眼睛。

“犯罪现场有一滴血不属于任何受害人的血迹,我们怀疑是凶手留下的,通过比对,发现是你的。但你妈妈说你曾经得过一场大病,血型在输血后已经变了。后来我们再来采取你的血后,发现确实和现场留下的血的血型不符。你才脱离了嫌疑。”

“我不知道这些事。”

我捏了捏眉心,感到深深地疲倦。

最近很多事情,已经在我意料之外了。

“你当然不知道,当时你刚从绑匪手里逃脱,为了你的心理健康,警察问话这些,都是你妈妈替你做的。”

崔警官不再看我,转头看向窗外,窗外人来人往,路过的孩子欢声笑语,嬉戏打闹,没有半点我们两人之间的沉闷氛围。

“哦,对了。关于对你心理健康的考虑,这也是你妈妈提的。你真是有一个好妈妈。”

她笑道。

“虽然我至今都并不信任你,毕竟监控只拍到当天只有你一个人出入那栋楼。但事实摆在眼前,我们抓不了你。”

是吗?

可那真的是我吗?

我突然想起了地下室的男人。

我的心提到嗓子眼,浑身像拉满弓的弦一样紧绷着。

不。

不!

还有一个可能!!!

那不是我,是地下室的男人!!!!

那是杀人犯……妈妈竟然把一个杀人犯藏在了家里!?

我满身虚汗,猛然间又意识到什么。

“崔警官,你刚刚说,我得过一场大病?”

“对啊。”崔警官肯定的点了点头,“是你妈妈和我们警方说的,好像你做了什么心脏移植手术。”

我的手无力的垂了下来,手心一片冰凉。

但冷汗止不住地冒了出来。

可是我的胸口,并没有手术缝合留下的疤痕啊?

妈妈又为什么,要骗我???

不,不对!

我喘口气,惊疑不定地想到。

确实有人左胸口前有疤!

是那个,地下室里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