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我是青柠,职业是一家律所的职员。

工作的这几年经历了很多奇葩的事儿,这次我要讲的是一个关于婚姻和人性的故事。

1

那是很平常的一天,我正百无聊赖地干着机械枯燥的归档工作,昏昏欲睡间,前台姑娘找我,说是来了几个警察,要我去市局协助调查,我一下子就醒神了。

市局刑侦大队,冰冷的白炽灯下,戴着白手套的技侦人员神情肃穆,向我出示了需要辨识的物证。

打开的瞬间,一股难以形容的腥臭扑过来直冲天灵盖,熏得我干呕流泪,陪我查看的小警察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我捂住口鼻,悄悄离物证袋稍微远了点。缓了一下,我才看清楚袋子里是件蓝色冲锋衣,那就是路边外贸店198一件的普通货色,满大街都是,猛一看上去还以为是饿了么工服,没什么记忆点。

不对,衣服上有块特色的红色污渍,在众多斑驳的血渍中仍然显得有些不一样,这形状,我想起来了,“是她?”

那个善良的女人。

2

话要从半年前说起。

在律所工作后不久,我在某知名论坛注册了一个ID“大律青柠”,俨然装出一副资深律师的样子,指点一下大家,希望能为我以后的案源拓路,渐渐也积攒了一点人气。

一天,我收到了一条私信:“青柠你好,我是你的粉丝王如娇。现在有个问题求助你,希望你能帮帮忙。”

“几年前,因为前夫外遇,出于愧疚,前夫净身出户,房子和孩子都归我。后来,经过朋友介绍,我认识了现任老公,组成了新的家庭。我们都是离异,各自带着一个半大小子。去年,继子不舒服,送去医院检查,才发现得了先天性肾衰竭。几个月过去了,继子看病花了很多钱,我们婚后的积蓄都花光了,但还是不够。老公就让我把这房子卖了,给继子治病。我没有同意,现在老公和他家里人都很不高兴,说都是夫妻财产,法律上他是我继子,我也对他有责任,这都是应该的。怎么办,我一定要卖掉房子给继子治病吗?亲戚劝我离婚,我离了能保住房子吗?”

我谨慎地回复:具体问题具体分析,还要结合你的离婚协议、房贷等情况综合判定,先要把这些信息讲清楚,我才能说。

这位王如娇女士很快继续私我,并把她的房产证、离婚协议之类的材料发给我看,我看过资料,房产位于邻省的一个地级市,是一个已经结清贷款的普通住宅;不过离婚协议写得有点意思,看得出来前夫是花了心思的。

我摇了摇头,回复:就目前的资料来看,你现在的配偶既没有出资,也没有参与还贷,是无权分配的,是属于您个人的婚前财产。或者严格来讲,从离婚协议来看,你只是为你儿子代持,在征得你的前夫同意之前,你也无权变卖。放心,现在的配偶没有权力要求你卖房。

我提示她,酌情考虑可以先处置她现任老公的财产,也可以找生母寻求帮助。她沉默了,然后我就没说什么了。

我以为以后不会再有什么联系了,没想到,一个多月后,这位王如娇女士来律所找我。

3

说实话,当前台姑娘告诉我,有客户指名道姓要找我的时候,我颇为意外,毕竟我还只是个实习律师。

走进接待室,我见到了她,她眉目娟秀,穿着件灰扑扑的衣服,拿着个无纺布袋子,坐在椅子上呵欠连天。我和她打了个招呼,发现她眉间已有了细细的纹路,且眼底一片青黑,显然这段时间被折腾得不轻。

她见我如此年轻,显然有点意外,犹豫着跟我握手,“你好,是青柠吗?我是之前在网站上跟你咨询过的王如娇。”

天啊,是她!想到我在网站吹的牛皮,还有那个“大律”的ID,我不禁有点脸红。控制住表情,我递过去一张名片,“你好,我是青柠。”

刚坐下来,王如娇就焦急地先问我,“青柠,今天我跟你说的话可以保密吗?”

我笑道,“当然,保护客户隐私,这是行规。”

于是,她放下心来,迫不及待地给我丢了一个重磅炸弹,“青柠,买肾是不是违法?”

我冷汗都下来了。

王如娇女士一直不同意卖房救继子,在咨询过我之后,她跟她老公张先生一条一条讲清楚了。再加上医保报销过后,透析的费用还能维持,卖房这件事情就暂且搁置下来了。可惜后来续子的病情急转直下,张先生想过捐自己的肾给儿子,可惜配型不合,等器官库的排期又太久,于是,他在网络上找到了几个据说能卖肾提供肾源的人,为此不惜想铤而走险。

王如娇本来不知道这件事,前几天,继子突发昏迷,转院到我们市抢救治疗,可到了医院后,本最该形影不离的亲爸却总是找不见人,不是躲在医院大楼外的空地上打电话,就是抱着手机在楼梯间上网。王如娇起了疑心,趁他没注意,拿他的手机一看,说是已经找好了肾源,已经进展到要汇钱的地步了。她吓得六神无主,这才出来找我。

“联系到的卖肾人还是个刚满十八岁的孩子,这也太吓人了,损阴德的,”王如娇后悔不迭,“青柠,我真应该听你的话离婚,现在可怎么办?”

我可没有劝她离婚,只是跟她讲清楚法律上这些事的责、权、利。但现在不是分辨这些的时候,我无奈道:“报警吧。”其实卖肾这件事,虽然法律上明令禁止,但是现实生活中是一个活跃的灰色地带,只要是有换肾的需求,都会或多或少听说过。不过王如娇的担心也很正常,此时此刻,报警算是一个合适的选择,他老公无非也就是被警察训几句,但后续交易肯定进行不下去了。

王如娇吓了一跳,“那可不行,我老公要恨死我。”她慌乱地解释,“孩子现在那个样子,做父母的怎么能不心痛呢?我老公也是没办法呀,他本来就是个最心善最疼孩子的人,现在怎么受得了?”说着说着,她的眼神中透出十分的怜惜十分的柔情,看得出来她对于这个男人这个家庭还有颇多的回护之意。

我一摊手,“那怎么办?”

她见我也没有办法,十分失望,想了想说,“要不然你去帮我讲讲,这样做是不行的。”

那怎么可能?钻了牛角尖的人是听不进去的,更何况是这种要命的事。

不肯报警,也不想离婚,能怎么办呢?正当一筹莫展之际,王如娇的手机响了,是医院找她,催她回医院。

我只得道:“那你先看紧钱,坚决不同意卖房,也不要同意抵押借款什么的。你要是看住了,没有钱,买肾这件事也进行不下去。”

也只能这样了,王如娇点点头,恍恍惚惚站起来,却不小心带翻了面前的纸杯,泼湿了她的无纺布袋。她急忙打开袋子,抓起里面的衣服抖抖水往桌子上放,又不小心按到了没合上的红色印泥盒。印泥这个东西,很不容易擦掉。

这是一件看上去普普通通的蓝色冲锋衣,部分是深蓝的配色,污渍得亏是印在了深蓝下摆处,不太显眼。她抚着衣服喃喃道:“刚才走在路上,看到商店玻璃窗里的这件衣服,我忽然想起,整天都是为他的儿子忙忙忙,已经好久没有关心过自己的儿子了。”

说到这里,我猛然心悸:“虽然都是红色,但这是印泥形成的污渍,恰好是个周正的心形,很特别,所以我记得很清楚,不是血渍。”

写笔录的警察恍然:“啊,原来这印泥一直都在啊,嗨,我们还以为是第一现场……”又问我:“然后呢?”

我定定神,继续往下说。

4

那时,听见她说的话,我十分心酸,想拿纸巾帮她擦掉,她摆手说算了,电话里催得急,得赶紧回去了。她把冲锋衣上的水抖干净,又顺手把袖子上的口袋拉链打开,把我刚刚给她的名片放了进去,然后起身要走。医院就在不远处,步行不过半小时。我见王如娇失魂落魄的样子,有点担心,只怕路上会出意外,就提出送她回医院。

到了医院,正待转身,我还是忍不住问她,“王姐,你现在打算离婚吗?”平心而论,王如娇的继母当得也还算不错了,暂停工作,一直照顾生病的继子,非常劳累。但要求她卖房,实在是超出了普通人愿意负担的限度。这个房子是她和孩子安身立命的地方,这个要求等于是侵犯了她亲生骨肉的权益,她怎么能同意呢?我不得不说,或许,离婚对她来说是一个理性的选择。

王如娇犹豫着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我再考虑一下吧,离了一次又离一次,像什么样子。”

这时,有个背书包的小男孩惊慌失措地跑过来,喊了王如娇一声“妈”,把她吓了一跳,“平平,这么远,你怎么一个人来了?”

小男孩没回答,只是皱皱眉,靠近了他妈妈,再困惑地四处张望,“妈,我刚刚看到一个奇怪的人在盯着我看,眼神好可怕。奇怪,刚刚还在的,又不见了……”又顺口说道,“我刚刚跟张叔叔在一块儿,他缴费去了。”

王如娇惊了一下,不自觉地摸了摸脸,理了一下头发,又调整了一下站姿,她眼中有丝热切,也张望起来,“什么奇怪的人啊?你看错了吧?对,我告诉你,这医院里面有精神科,奇奇怪怪的人是蛮多的,你记得离远一点。”她声线绵软下来,“哎,你张叔叔他在哪儿呢?我咋没看见?”

这个张叔叔就是王如娇的再婚丈夫。我隐约明白了什么,不便再多说什么,摆摆手我就离开了。

走了几步,我听见小男孩模模糊糊的声音:“妈妈,为什么弟弟生病了,他们都说你很自私,不帮忙?奶奶让我来劝劝你……”

那时的我忍不住一声叹息。

想着最后那个小男孩的话语,我牙齿打颤,问笔录的警察,“这件衣服……穿着它的是不是一个小男孩?”

到现在我都还记得,那个叫平平的小男孩,他背着书包,戴着黑框眼镜,是一个非常可爱的小胖子。我万万没想到,我会以这种形式再次看见他那件衣服,衣服上的斑斑血渍和散发的诡异恶臭,都足以让人噩梦。

我心情十分沉重,会是他出了意外吗?

那个奇怪的,用可怕眼神盯着平平的人是谁?

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些疑问,警察没有回答我,只是让我继续说。我叹了口气,“过了几天,王如娇给我发了信息,说孩子情况稳定下来了,因为这里开销太大,又是外地不方便,而且医院也催促让床位给其他危重病人,所以打算转院回去等待肾源。后来,我们再没有联系过。”

警察十分重视,问我:“最后那条消息,是哪天给你发的?”又用笔点了点手机,“麻烦你把你和王如娇所有的聊天记录都调出来,我们复制一份数据。”我翻了翻手机,却无奈发现时间过去太久,已经都删掉了。

警察伸手招了个技侦人员过来,然后礼貌地问我:“不介意的话,我们恢复数据看看,可以吗?”看着早已候在一旁的技侦人员,我抽抽嘴角,解锁手机,递给了他们。

5

等候数据恢复的时候,我忍不住再次发问,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件血衣到底是从哪里找到的?陪同我的小警察绘声绘色讲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