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精彩图片

平城暴雨持续到了第四天。

我接到了二姐打来的电话。

她急切地说妈妈从中午出门后就失去了联系。

我沉稳地回应:"现在慌张也无济于事,我们只能耐心等待。"

二姐的声音瞬间拔高:"孙昭,你说得这么轻松,你知道现在外面有多危险吗?"

我当然心知肚明。

就在刚才,我从花店出来时,不慎跌入了施工区域的水坑,一度面临溺亡的危险。

那种溺水的恐惧感席卷了我的每一个细胞,视线被浑浊的水和泥沙遮蔽,四周一片黑暗。

幸运的是,有人及时伸出了援手,他拉着我,踉跄地走了几步,直到我靠在一根电线杆上才松手。

我剧烈地咳嗽着,仿佛心肺都要咳出来了,而那个好心人见我情况好转,便默默离开了。

此刻,我低头打量着自己,浑身湿透,狼狈不堪,小腿上还划破了几道口子,鲜血淋漓。

我浑身湿漉漉的,难受极了。

尽管我很想洗个澡,但还得先应付二姐的责问。

我有些不耐烦地反问她:"那我该怎么办?你们联系不上,我就能联系上了?你告诉我现在该怎么办,难道要我冒着大雨出去找吗?我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二姐被我怼得无言以对,支吾道:“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打断了她:"好了,我还有事,先挂了。"

我明白二姐为何会责怪我,因为当她心急如焚地告诉我这个消息时,我并没有表现出与她同样的焦虑,反而显得有些漠然。

事实上,在听到母亲可能失踪的消息时,我内心并没有太大的波动,仿佛是在听闻一个与我无关的故事。

我望着窗外的暴雨,脑海里不禁冒出一个念头:如果母亲真的出了什么事,我的生活会不会变得更轻松一些?

这个念头如同一根紧绷的绳子突然断裂。

然而,这个恶毒的假设并未成真。当天夜里,我接到了医院的电话,通知我尽快去接人——母亲在路上摔倒了,被好心人送去了医院,经检查,她的右手臂骨裂了。

次日上午,等附近的水势逐渐退去,我驱车前往医院。

路上我不禁感到疑惑,父母和大姐二姐都住在东区的老旧宅子里,离我所在的地方相当远,那为何母亲会选择在我附近的医院就诊呢?

这个谜团在我抵达医院时得以解开。

交完了母亲骨裂的治疗与检查费用,我看着她吊着绷带的右臂说道:“我们走吧。”

但母亲却稳坐不动,她以一副理所当然的口吻说道:“既然已经来了,就顺便给我做个脑部检查吧,我头晕的症状已经持续很久了。”

我凝视她片刻,没有说话。

她头晕的根源在于二姐家五岁的女儿桃桃。我们家是一幢自建的二层楼房,去年夏季的某一天,母亲在楼下扫地时,桃桃在二楼窗边玩耍,不慎将一盆小花推下,正好砸在母亲的头上。

当时我也陪在她身边进行了检查。

初步的检查过后,当母亲得知进一步的检查费用不菲时,她坚决拒绝了,体贴地对二姐说:“我自己的身体状况我自己清楚,没事的。你现在独自带着孩子,又没有稳定的工作,挣钱不容易,别乱花。”

自那以后,她就时不时头晕,大姐二姐屡次劝她去做详细检查,但她总是拒绝。

然而现在,她却主动要求检查,仿佛我的钱是轻而易举就能得来的。

她抬眼看我,语气中带着不屑:“怎么,不愿意为我花这点钱?”

我扯了扯嘴角,故作大方地说:“当然愿意了,您特意让好心人把您送到我附近的医院,不就是想让我来付钱吗?那就做吧,不仅检查头部,把所有能检查的都查一遍。”

“你别跟我拐弯抹角,也别不服气。你大姐二姐比不上你,你日子过得好,多孝顺点父母难道不应该吗?”她开始还说得比较平静,但最后一句话声音突然提高,引得周围的人都朝我们看过来,“我把你养这么大,现在花你点钱做个检查还要看你的脸色吗?”

我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笑着扶起她走向缴费窗口,同时低声讽刺道:“是啊,您把我养大,我真的是感激不尽,就为您曾经给过我的那口饭吃。”

母亲转过头来刚想反驳。

但我继续说道:“您还记得我以前是什么样子吗?”

我们家族人丁兴旺,爷爷那辈有兄弟姐妹五人,每个家庭都是儿女成群,孙辈们围绕在膝下嬉戏。

每年过节,家族聚会时,尽管欢声笑语此起彼伏,但其中的真假却难以分辨。然而,家族成员间的相互比较,却是真实存在的。

由于爷爷早逝,奶奶一直渴望有个孙子。然而,当我的父母连续生下两个女儿后,第三个孩子——我,仍然是个女孩。奶奶对此失望至极,甚至一度被气晕。

在这种环境下,我仿佛成为了家中的耻辱。每当母亲在奶奶那里受气后,她总会用充满怨恨的眼神看着我。在家庭聚餐时,我被安排在最角落的位置。当母亲炖了一只鸭子后,我只分到了一小截鸭脖,上面还带着未处理干净的毛刺。我望着那截鸭脖,却没有动筷。

二姐好心从盘子里挑了一块肉想给我,但我却挪开了碗,选择了拒绝。

母亲见状,面露不悦地说道:“不识好歹就别给她了!她脸上长那么多痘痘就是因为吃太多油腻的东西。还天天嚷嚷着要治痘,多吃点蔬菜,多运动不就好了吗?整天懒得跟什么似的。”

我抬起头,小声而坚定地反驳道:“可我好像是吃肉最少的那个。”

“孙昭!”母亲愤怒地将手中的筷子扔向我,不幸戳到了我的眼角。

我推开椅子站起来,望着桌上的菜肴。有那么一瞬间,我想像电视剧里那样将它们全部掀翻,并怒吼一句:“吃吃吃,我让你们吃!”但我没有那样的勇气,最终只是含着泪水回到了卧室。

我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那令人作呕的样子。不仅脸上长满了痘痘,而且个子矮小、皮肤粗糙、头发稀疏且枯黄。尽管我吃得不多,但我的腿却异常粗壮。

班上的同学经常嘲笑我,质疑我是否是父母的亲生孩子。他们不理解为什么我大姐学习那么好,二姐那么漂亮,而我却一无所有,甚至在人群中显得格外丑陋。

连我自己也无数次在深夜里问自己:为什么只有我如此丑陋?没有人喜欢我,连我自己都讨厌自己。

随着焦虑的加剧,我的痘痘也变得越来越严重。最后,连老师都觉得我的痘痘不正常,并在家长会上建议母亲带我去看医生。

然而,母亲却笑着对老师说:“她就是垃圾食品吃多了。给她的零花钱都拿去校门口买辣条吃了。那些东西都是小黑作坊产的,特别脏!学校也应该管管这个现象。我们把孩子交给学校了,结果她天天烂着一张脸回来,我们也很闹心。”

老师没想到自己的好心会被这样回应,一时之间竟无言以对。

我再也无法忍受这种误解和指责,于是站出来说道:“不是这样的!我根本没有吃垃圾食品。我的零花钱只够买文具而已。反而是大姐和二姐她们天天吃零食,但她们的皮肤却很好......”

老师欣慰的看了我一眼,母亲却黑了脸。

刚进家门,母亲一巴掌上来,我的脸火辣辣的疼,痘痘可能破了,一定红通通的让人反胃。

“大人说话你一个小孩插什么嘴,还天天读书呢,就是学了这个?"母亲怒道,"就是说啊,为什么别人都不长痘就你长?怎么不反思一下是不是自己的问题,跟你说过多少遍了,多运动,多喝水,你照做了吗?还犟的厉害,一副我亏待你,舍不得钱给你治的样子!"

“你本来就舍不得掏钱!你巴不得把所有钱拿去抓那种喝了能生儿子的药!"我捂着脸哭,“不对,你只是舍不得给我掏钱,大姐报补习班,二姐买漂亮衣服,我呢,我有什么?什么都没有!"

母亲抓起门口的扫帚打我,比较维护我的父亲还没下班,奶奶闻声从卧室出来,坐在沙发上冷眼相看。

她说得对,我浑身上下,没一处能拿得出手,嘴还的厉害,我大喊:"为什么别人都能生儿子就你不能?你怎么不反思一下自己的问题,喝药有用吗?没用还浪费钱干什么!"

这话似乎说到奶奶心坎上了,她哼哼冷笑了两句,制止住了母亲的动作。

奶奶把我扶起来,替我重伤母亲:“小昭说的在理,钱都是我儿辛辛苦苦挣来的,以后别抓那些没用的药了,生不出来就是生不出来,我这个老太婆都接受了,你还杠上了?

母亲头发蓬乱,气喘吁吁,她红着一双眼睛看我,我也红着一双眼看她。

这是我第一次跟她硬刚,赢了。

家里人知道母亲无恙都松了一口气。

二姐说她们已经被救出去在宾馆暂时安顿下来,念到母亲有伤在身,宾馆什么都没有照顾不好,问我能不能带到郭豫的房子里暂住两天

从医院出来,回到家已经是傍晚了,母亲从进门开始就没停过:"怎么是个七楼啊,最不吉利了,不过这种不吉利的楼层是不是便宜?

“这房子也不够大,装修够一般的,就两个卧室?郭豫家不是条件不错么,怎么不买个三室的。”

她转了一圈絮絮叨叨的,最后看到在一旁礼貌冲她笑的郭豫,也没给个好脸色,一屁股在沙发上坐下:“这么闷,果然楼房不如自己修的房子住的舒坦。”

我没搭理她,去厨房冲咖啡。

门口传来脚步声,母亲举着手机差点怼我脸上:“孙昭,你故意让一群亲戚觉得我心狠手辣很过瘾吗?我可是你亲妈!"

二十分钟前,我把所有缴费单拍了张照片,发到朋友圈里,配文:【今天带妈妈做了全身体检,看到没什么大问题我就放心了,您养我大,我养您老!】

下面一溜评论--

二伯母:【哎,也不知道大嫂怎么想的.……我要是也有这么个女儿就好了。】

三伯:【这么多钱让你大姐二姐跟你均摊一下,可着你一个人坑是什么意思?】

姑姑:【家里新添置的东西都是你买的吧?你这孩子心太善!】

心直口快的堂妹:【有妈是妈,有的妈不配是妈。】

我端起咖啡抿一口:“我又没捏造事实,我的确带你做了一次全面体检不是吗?我掏了钱,发个朋友圈怎么了?"

“你说你这个恶心样到底像谁?"母亲想到什么,嗤笑一声,"对,像那个矮矬子老太婆,哪哪都像,就连做的事都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我这辈子是做了什么孽,好不容易把她熬死了,你又来接班了!"

“是啊,我以前也一直在想我到底像谁,原来是奶奶,这也是你一直厌恶我的原因吧?

郭豫跑过来劝和,母亲冷哼一声转身回了房。

郭豫不是很理解:"你俩怎么一开口就跟吃了枪子一样,我就没见过你俩好好说过话。

可能受连续恶劣天气的影响,我的烦躁到达了顶点:“你看她跟我好好说话吗?我跟她这辈子都没办法好好说。

5自从初中因为痘痘的事情大吵一架后,我和母亲的关系彻底将至冰点。敌人的敌人是盟友,奶奶不喜这个儿媳妇,我不喜这个母亲,我们站在了统一战线。每次我和母亲吵架,奶奶都站在旁边看,适时怪声怪气的讥讽几句,便是我最有力的武器。

我在白天叫嚣,晚上又会躲在被子里哭。

我不想要这个躯体了,我希望它能够瓦解,消融,连痕迹都不要留下,每次闭上眼睛,我都在想象灵魂终于摆脱束缚,从窗外飘出去,很远很远。

我的学生时期就这样浑浑噩噩中度过。

成年后,我爆发出了强烈的生活热情,

上了技校出来,我开始拼命的挣钱,所挣的钱除了日常开销,都用在了治疗痘痘上,那是一个艰难耗钱的过程,但很快乐。

后来又开始减肥,治疗鸡皮,养护头发。

这期间我一直没有回家。

我盼望着那个蜕变的春节到临,我穿着连衣裙,化着妆,提着礼品进了家门,所有人的眼睛都是一亮。

我真的有种破茧成蝶的感觉,一颗心高高的飘起来,我看向他们的时候,眼睛里-定有显而易见的扬眉吐气。

果然,在走亲访友的过程中,他们都说女大十八变,昭昭都变得这样好看了。

那年二姐春节留在公司加班,直到初七才回来,但那天我却要走了。

二姐在电话里执意要我多留一天,说几年未见,很想我。

初七那天下午,她终于风尘仆仆赶了回来,我看见她的一瞬间,一败涂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