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林大力,1994年3月到来时,我已经25岁了。在外打了几年工,我已经厌倦了那种漂泊的日子,于是我用自己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几千块钱,在镇上租了个门面,开了个小吃店,主营包子馒头稀饭,主打一个实惠、便宜。

我们镇每逢双号逢场,只要逢场,上街赶集的人就特别多,到我店里来吃饭的顾客也特别多,我一个人基本忙不过来。我爸妈心疼我,深怕我累着了,因此只要逢场,他们一大早就跑到店里来帮我了。

这年6月10日的上午,快到中午12点了,有位头发花白,看上去却很精神的大妈到我店里吃饭,她要了一碗稀饭,一碟小菜,两个馒头,总共2元钱。结账的时候,她却一脸尴尬地对负责收钱的我妈说,“不好意思大妹子,今天走得匆忙,忘记带钱了,下次逢场我给你补上行不行?”

“我又不认识你,你下次不来我们店里怎么办?”我妈以为这老太是来混白食的,很是果断地摇了摇头。老太太瞬间有些着急,“我会来的,我给你担保行不行?”

“你身无分文,拿什么给我担保?”我妈斜着眼睛,不依不饶。那老太太更是着急地说道,“我外号叫‘李大嘴’,住在李家湾,镇上的人差不多都认得我,我肯定会给你补上的。”

“她是个媒婆,专门给别人当介绍的!”

“就是,她应该是真忘了带钱,不至于吃白食。”正在店里吃饭的另外几位顾客,好像都认识这位李大娘,便七嘴八舌地对我妈说道。

我妈还有些迟疑,我已经动了恻隐之心,便走到李大娘面前道,“大娘,你走吧,没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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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做得了主?”李大娘又惊又喜地望向我,又道,“哎哟,小伙子,你长得标致,心肠还这么好,你以后一定会走好运的。”

“不用你说,我儿子肯定会走好运的!”我妈白了李大娘一眼,竟是一脸的不快。我赶紧把她支开,又笑着对李大娘说道,“这是我开的店,我当然做得了主!”

“你做得了主就好!”李大娘满意地点点头,忽然拉着我的手问,“好小子,你处对象了没有?”

“还没有呢!”我抠了抠后脑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李大娘一愣,“这么标致的小伙,怎么还没处对象呢?多大了?”

“已经满了25岁了!”我如实回道。

李大娘斩钉截铁地说道,“该结婚了!你心肠好,我一定要给你介绍个对象。”

我一听这话,顿时也乐了,“那我先谢谢您老人家了!只要你给我介绍成了,我给你封个大红包,以后你到我店里来吃饭,我都不收你的钱!”

“一码归一码,吃饭的钱还是要给的!”李大娘笑着拍了拍我的胳膊,又道,“你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说罢,她转过身,快步朝店外走去。

我妈望着她的背影,还有些不高兴地对我说,“只要别人一说家里穷,忘了带钱,你就都不收钱了,你以后怎么赚钱啊?儿啊,你是做生意的,又不是做慈善的,这该收的钱还是得收啊!”

“嗯,我知道了,妈!”我知道我妈是为了我好,所以我也没跟她争执。

我以为李大娘那天跟我只是随口一提,不料6月12日逢场时,她一早就来到了我的店里,不但给我补上了2元饭钱,还拿出一张姑娘的照片问我,“小子,你看这姑娘怎么样?她叫刘艳红,今年21岁,在县棉纺厂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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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姑娘大眼睛,瓜子脸,樱桃嘴,烫了个时髦的波浪卷,看上去跟港剧里的女明星一样。

我看得眼睛都直了,“她这么漂亮,不可能还没男朋友吧?”

“我已经给她介绍了好几个了,她还没看上眼的。你小子不仅长得好看,心地还十分善良,最重要的是还懂得如何做生意,她肯定会喜欢上你的!怎么样,要不要我把你介绍给她?要的话你赶紧给我一张照片,我今天就去刘家庄为你走一趟。”

“这姑娘是刘家庄的?听说那边条件还不错勒!”我妈看到李大娘手里的照片后,终于对她笑脸相迎了。

李大娘白了她一眼道,“我还说谎不成?”

说着,她又问我,“怎么样?你告诉我,你喜欢这姑娘不?”

“外表倒是喜欢,不过她眼光高,可能看不起我吧?”我还有些担心,说白了,也是没自信。

李大娘剜了我一眼,冷哼道,“你要相信自己嘛!你快给我拿张照片,我今天就去刘家庄为你跑一趟。今天是星期天,她正好回老家了——不然的话,又得等一星期才有消息了!”

“大力,店里有照片吗?”我妈闻言,又迫不及待地问我。我皱着眉摇了摇头道,“照片都在家里勒!”

“那可怎么办?”李大娘也皱了皱眉,自言自语道,“那姑娘有点儿怪,必须要先看了照片,她觉得可以了,才同意见面。”

我妈想了想,盯着我道:“要不你现在借辆车,赶紧回老家去拿?”

我们老家在乡下,走路的话,来回一趟,起码一个小时。就算借了车,至少也要半个小时。我怕李大娘久等,就去照相馆拍了张个人照,然后让师傅加急给我冲洗出来。

大约十分钟后,李大娘拿着我的照片,笑嘻嘻地说道,“有了这张照片,准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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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有些不自信,没想到下午1点的时候,李大娘就来我店里回话了,“小子,我就说能成嘛!我跟你说,刘姑娘已经同意跟你见面了,不过要下周星期天才行,因为她只有每周星期天在家里,其余时候,都在县棉纺厂里待着啦。”

“好好好,只要同意见面,这事儿就好办多了!”我妈听了这消息,比我还激动。

而我,从那天起,也充满了期待,毕竟,我也看好照片上的刘姑娘。那时,还没有美颜,也没有整容之说,但凡照片上好看的姑娘,那现实中肯定也不会太差。我就是看中了刘艳红的外表,才对她充满了期待的。

时间转瞬即逝。

转眼,到了下个星期天,也就是当年的6月19日,正好,那天不逢场,生意不是很好,我索性把小吃店关了,然后换了身衣服就跟着李大娘去了趟刘家庄。

刘家庄距离我们那个小镇,只有三公里左右,我走得快,基本半个小时就能走到。但李大娘年纪大了,行动有些迟缓,跟着她,我走了将近五十分钟,才到了刘艳红家里。

那时,农村大部分房子,包括我的老家都还是土墙,小青瓦,但刘家庄的人,大都住上了小平房,可见那边的条件,比起我的老家,是真的好了不少。

这或许得利于这个庄上的人,修好了机耕路,种上了成片的果园的缘故吧。

刘艳红是家中老二,据说在她上面,还有个大姐,时年24岁,嫁给了县上一个卖电器的老板。她们家的彩电,洗衣机,电风扇,都是这位老板买的。

刘艳红本人比照片上还要漂亮三分,我看到她时,心中竟是小鹿乱撞。

“你就是林大力?听说你在镇上开了个饭店?”我和李大娘在刘家堂屋坐定后,刘父就开始用审视的目光不住将我上下打量。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饭店还谈不上,就是一个小吃店,卖些包子馒头稀饭小菜之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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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刘父忽然皱了皱眉。李大娘见他不悦,赶紧说道,“他那个小吃店生意好,每到逢场,人都爆满,我去里面吃饭都要排队。”

“那你每天能赚多少钱啊?”刘艳红笑着望向我。我如实回道,“除去所有成本开支,逢场的时候大概能赚四五十元一天吧,冷场的时候就只有二三十元一天。”

“啊,才这么点儿?”刘艳红瞪大了眼睛,竟是一脸的失望之情。

李大娘不由得笑了笑道,“这收入不少了吧?我们种庄稼的,一个月还挣不了这么多钱勒!”

“我姐夫那个店,一天能有几百元纯收入呢!”刘艳红不由得噘了噘嘴。刘母跟着点头,“你姐夫能耐!我们家的彩电、冰箱、风扇都是他买的。”

“那你找到好女婿了!”李大娘颇为尴尬地对刘母竖了竖大拇指。

刘母一脸得意,“那是!”

李大娘为了给我长脸,又道,“大力这小子心善,有上进心,将来肯定还要再开几个小吃店,到时候肯定也能挣几百元一天的。”

“呵呵,卖包子馒头的,一天顶了天也就能挣个一百块!”刘艳红竟是一脸的不屑。

看得出来,她已经看不上我了。

我也不想跟这种势利的人浪费时间,便起身道,“我还有点儿事,得先回镇上一趟。”

“慢走!”刘父根本没有留客之意。刘艳红更是冷笑着对我挥了挥手道,“不送!”

刘母则是无情地讥讽,“这娃——本事不大,脾气不小啊!”

“他没什么脾气啊!主要是跟我来相亲了,店里就没人经营了,他是想赶着回去卖中午饭吧!”李大娘还想帮我说说情,哪知刘家人还是没有留客的意思,这就意味着:这件事情,彻底黄了。

走在回镇的路上,李大娘不好意思地跟我说,“没想到他们一家竟是这种人,我要早知道他们有这德性,我就不给那刘艳红当这个介绍人了!大力,真是对不起你啊!”

“没事的大娘,您已经尽力了!今天谢谢您老陪我走一趟啊!”我很是无所谓的笑了一笑,虽然我也喜欢美貌的姑娘,但我更看重一个人的内心。因为我觉得,内心美才是真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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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刘家出来后不久,我们上了机耕道,在机耕道旁边,有一条弯弯曲曲的河沟。

那时的河沟,水流清澈,里面不仅有鱼和螃蟹,还有许多小虾。每到夏日,就有不少人跳到河里洗澡,摸鱼。我走上机耕道后,远远地就看见几个儿童在右前方的河沟边玩耍。

还未等我们走近,忽然,“扑通”一声响,就有孩童惊叫道,“不好了,小菊掉进深水沟里了!”“快来人,救命啊!”

那几个孩童,最多七八岁,面对一米多水深的河沟,自然是束手无策,只能大喊着呼救。我听到呼救声后也是救人心切,赶紧朝小菊落水的地方跑去。

李大娘怕我出现意外,急忙在身后问我,“大力你会不会游泳啊?这河沟的水深啊!”

“会游的!”我回话之时,已经跑到了小菊落水的地方。当时,小菊已经呛水,并往水沟里沉去了,我来不及脱下衣裤,只甩掉了鞋子,随后“扑通”一声,跳入水沟之中。还好沟里的水较深,不然我那样跳下去,两腿肯定会受伤。

就在李大娘气喘吁吁地跑到小菊落水的地方时,我也把小菊从水沟里救了上来。

小菊大概也只有七八岁吧,当时她差点儿就翻白眼了,为了将她刚刚呛进肚子里的水吐出来,我赶紧抓住她的双腿,把她倒立了起来,然后不住拍打她后背。

李大娘见小菊从嘴里吐出脏水,赶紧双十合十道,“阿弥陀佛,你这小姑娘,总算捡回了一条命啊!”

“谢谢!谢谢你们!”不久,小菊的母亲闻询赶来,她不断向我道谢。她最多三十岁的年纪,长得还很标致。看到我浑身衣服裤子湿透,她执意要我跟她回家,找套他男人的衣服换了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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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的天气已经有些炎热了,我穿着湿衣湿裤感觉还挺舒服的,就不想给她打麻烦,连连摆手道,“不用了大姐,我先走了!”

“恩人,吃了午饭再走啊!”那大姐见我态度坚决,赶紧又问道,“恩人,能不能留个姓名和住址?改日我和孩子她爹,一定登门致谢。”

“不用了!举手之劳而已!”我摇摇手,继续大踏步前行。

李大娘却在后面热情地对那大姐说道,“那小子叫林大力,在镇上开了个小吃店,专卖包子馒头,他的店名就叫林包子。”

“我知道了,谢谢大娘!”那大姐点点头后,再没有追我。而我回到镇上后,也专心搞起了自己的生意,我觉得缘分这东西,可遇而不可求!既然还没缘分,那就努力挣钱,等将来缘分到了,才有机会把它抓住。

这事儿过了大概四五天的样子,我都快忘了救人之事,哪知6月26日这天上午10点样子,我店门前忽然来了支敲锣打鼓的秧歌队。我爸妈以为他们是来要钱的,正准备拿一块钱将他们打发走,哪知一对年轻夫妇,就抬着一个大猪头,领着一个小女孩来到了我店里。

我爸妈顿时愣住,完全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看到那个小女孩是被我从水沟里救起的小菊,这才明白过来:是她父母带着厚礼来感谢我了。

为了制造声势,他们一家人甚至在我店门口放起了鞭炮,那场面好不热闹,惹得周围的人都跑来围观。这一围观,才知道我在几天之前,勇跳水沟,救下了一个小女孩。

我爸妈得知真相后,也为我鼓掌叫好,店里那些顾客更是对我竖起大拇指道,“小伙子好样的!”

小菊在向我磕头谢恩后,忽然问我,“大力叔叔,我妈妈问你有没有女朋友?我妈妈说,她很欣赏你,她想把你介绍给我小姨。我小姨可漂亮了,她今天也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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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她指了指身后不远处一个穿红色上衣,扎了两个麻花辫的姑娘。我见那姑娘比刘艳红还好看,顿时又是一阵心花怒放,连连摇头道,“呵呵,我还没女朋友勒!”

“那,那你就跟我小姨处对象吧,我们全家人都没意见!”小菊莞尔一笑,竟拉着我的手,一步步朝她小姨走去。

我顿时像小媳妇一样涨红了脸......

如今,三十年时间过去了,我和小菊的小姨也结婚二十九年了。我们现在不仅在镇上开了三个小吃店,还在县城开了一个星级酒店,以及两家宾馆,我们的日子过得可幸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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