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3年1月7日凌晨,五台县公安局接到报案:建安公社张家庄生产队到阎家垴生产队之间的一条田间小道上发现了一具血肉模糊且已经被冻僵的女尸。随即五台县公安局局长带着刑侦科长和技术科长分乘“边三轮”摩托车和212吉普车顶着夜色和凛冽的寒风赶往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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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照片,乘坐“边三轮”出警的民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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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212吉普车

女尸仰卧在田间小道边的农田里,边上有两块沾满血迹和毛发的石块。女尸上身的四件上衣全部被撕开,袒胸露乳,下身的裤子则很完整,颈部勒着一条头巾和一根裤带,死者的黑呢子外套下面的衣兜里装有142.5元现金(这在当时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法医检查发现,女尸的头面部一共有14处打击伤,伤口最深处达到骨膜处。胸部左侧的七根真肋骨全部折断、紧挨着最后一根真肋骨下的第一根假肋骨也折断了。直接死因系被钝器砸击头部,导致颅骨粉碎性骨折引发的颅内出血,死亡时间约在1月6日17时30分至17时40分这段时间。

现场有明显的拖拉痕迹,尸体臀部下的地面上有一枚长27厘米的鞋印,鞋印钉有前后掌子,掌皮是水纹状的平车外胎,前掌水纹呈竖行状,后掌水纹呈横行状。在距离尸体2米处发现几个穿袜子的赤足足印。在现场外围发现有两趟断断续续的足印,一趟是沟壑内朝张家庄生产队方向走的鞋印,和尸体臀部下地面上发现的那枚27厘米长的鞋印可以作同一认定,另一趟是后跟朝现场方向的赤足足印,两趟足印一直到遍布碎石的河沟内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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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来自忻州地区公安处的步法专家的检验,两趟足印的步幅、步态特征都一致,因此断定是同一个人所留下的。很显然这个人试图用改变足印的方法混淆公安机关的侦查方向,不可谓不狡猾。

通过组织建安公社的干部群众辨认尸体,侦查员们在1月7日上午查明了死者的身份——家住张家庄生产队的建安公社时年49岁的妇女干部胡芝荣。知情的群众反映:胡芝荣于1月2日到阎家垴生产队下乡宣传计划生育工作,1月6日傍晚17时10分离开阎家垴回张家庄生产队的家。

计划生育宣传画上的妇女干部形象

根据胡芝荣的丈夫回忆,妻子离家的时候带着一只黄色挎包,里面装着卫生用品、计划生育宣传材料、笔记本,一个装有10元左右零花钱的蓝色塑料钱包,左手手腕上还戴着一块“上海”牌手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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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牌手表

根据胡芝荣在阎家垴下乡暂住的房东反映:胡芝荣离开阎家垴的时候带着一只黄色挎包,一个蓝色塑料钱包,手腕上戴着手表。黄挎包里还有房东亲手塞进去的一小包红枣。

根据住在阎家垴的胡芝荣的表弟回忆,一周前表姐托他给买一辆女式自行车,并给了他142.5元的购车款,然而自行车没买成,所以在1月6日当天下午他将这笔购车款退还给了胡芝荣,并亲眼看见胡芝荣将钱揣入黑呢子外套下面的衣兜里。

1月7日晚,走访了一天的侦查员们在建安公社大院的会议室里召开案情分析会,对一个白天的现场勘查、群众走访和尸体检验的结果进行分析研究,并一致得出如下共识:

1、死者在1月6日傍晚离开阎家垴生产队,约在17时40分遇害,凶器就是死者尸体边上被发现的两块沾血的石块,因此犯罪分子较大可能是当地人。

2、死者虽然上衣全部被撕开,袒胸露乳,但下身裤子完好,尸检结果也没有被性侵的迹象,因此排除流氓杀人的可能。

3、群众反映,死者一贯与人为善,工作认真,还经常扮演家长里短纠纷的“和事佬”的角色,因此群众对死者均很有好感,所以仇杀的可能亦可以排除。

4、死者离开阎家垴时携带的黄色挎包、蓝色钱包和上海牌手表都不见了,因此判断凶手的作案动机是劫财杀人,之所以外衣口袋里的142.5元现金没有被抢,应该是凶手急于离开现场,没有彻底对死者进行搜身的缘故。

5、根据沟壑内断断续续的鞋印和梯田内的带袜赤足足印分析,犯罪分子是尾随死者到案发地,杀人劫财后脱鞋伪装,从梯田处逃离现场。

6、从现场提取到的鞋印分析,犯罪分子平时穿着钉有平车外胎前后掌子的鞋,使用这种方法钉鞋底的在建安公社很普遍,因此可以确定犯罪分子就是建安公社的社员。

7、从鞋印的深浅和步幅、步态的分析,犯罪分子年龄在30岁上下,身高1.70米左右,身强体壮,胆大心狠。

8、从死者被砸到血肉模糊看,犯罪分子作案后身上应该沾了大量的死者的血迹,作案后很可能更换了衣裤和鞋。

根据上述分析结果,警方将侦查范围确定在建安公社的阎家垴、张家庄、凤楼岩等几个生产队作为侦查重点开展摸排工作。重点寻找穿过钉有平车外胎鞋底鞋的人和1月7日后更换了一身衣裤的人。尤其对年龄在28岁至32岁、身高1.68米至1.73米之间的男性社员要逐个排查逐个过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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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在阎家垴、张家庄附近的沟坡土地中寻找和现场鞋印相同或相似的鞋印,进而发现新的线索。1月9日,负责寻找相同鞋印的侦查员在阎家垴以东的梯田地里发现了两趟和现场鞋印非常相似的鞋印,沿着这两趟鞋印两头查找,结果一头连着阎家垴的采石场、另一头连着阎家垴生产队社员刘和平的家。经向刘和平家的邻居了解:刘和平正在找对象,家里准备给刘和平盖几间新房,因此刘和平最近这几天一直往返于家和采石场之间背石头。

然而当侦查员在1月11日登刘和平家门核实情况的时候,刘和平的家人异口同声地否认有盖新房这档子事。可是侦查员在刘和平家的院子里分明看到了新背来并堆成了一座小山高的石块堆,而且在石块堆周围的土地上还留有和村东梯田内的鞋印一样的钉掌鞋印。同时,刘和平的邻居还反映,刘和平从1月8日开始就还了一身新衣服出门,而且至今没有回来。

于是,侦查员问刘和平的妹妹刘某某:“你哥哪里去了?

刘某某说:“我哥——我哥去卖秤去了。

但是侦查员看刘某某在说这句听起来很正常的话的时候,神色是慌张的,目光是飘忽的,显然没有跟人民警察说实话。

警方认为刘和平身上的嫌疑很大,而且刘和平的父母弟妹都是知情人,起码他们知道刘和平跑去哪里了。于是,侦查员们兵分两路,一路由五台县公安局局长亲自出马,对刘和平的父母、弟弟和妹妹谈话;另一路由刑侦科长带队,在五台县内寻找刘和平的下落。

起先,刘和平的父母只承认刘和平平素行为不轨,群众风评不好,但否认刘和平与胡芝荣被杀这个案子有关。刘和平的弟弟和妹妹也百般闪烁其词,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肯说刘和平去哪里了。

刘和平1月7日清晨换下的衣服鞋袜哪里去了?请拿出来我们看看!”五台县公安局局长语气威严地问道。

这一问,让原本强作镇静的刘和平父母顿时慌了手脚,变得惊恐万状,刘和平的母亲当即“哇”地哭了起来,连声喊着“作孽,作孽啊——

我实话告诉你们,现在找你们谈话,说明我们手头已经掌握了一定的证据,你们这么替刘和平扛下去是没有好结果的。党的政策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们现在的行为已经构成包庇犯罪,只有说出实情,才有戴罪立功、减轻你们身上罪行的机会!”局长依然语气威严。

“唉——”刘和平的父亲长叹一声,起身进屋找出了已经被烧毁的刘和平穿过的一双钉有平车外胎掌子的布鞋,但是只烧掉了布鞋的鞋面和鞋帮,鞋子前后掌子的横竖花纹还清晰可见。

技术人员立即对这双鞋的鞋底进行技术鉴定,认定和现场发现的鞋印完全一致。

铁证在前,刘和平的父母和弟弟刘世平交代了他们所知道的一切。

1月7日上午,刘和平换了一身新衣服去东建安生产队参加一个亲戚的婚礼,把旧衣服卷进了被子里。刘和平走后,刘母将被子摊开准备为刘和平洗衣服,结果发现衣服、鞋袜上血迹斑斑,刘父刘母和刘弟刘妹无不大惊失色,立即将血衣藏了起来,惶惶不安地过了一天,在晚上等到刘和平回来就追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和平说他在1月6日傍晚瞅见下乡的妇女干部胡芝荣手上的那块上海牌手表,想到自己找对象必须要有一块手表,就起了抢表的歹意。于是他就尾随在胡芝荣身后,跟踪到僻静的案发现场时刘和平将胡芝荣喊住,要求她交出手表,当即遭到了胡芝荣的训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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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照片 带头下田的公社妇女干部

从小到大没听过父母一句重话的刘和平顿时恼羞成怒,飞身上前将胡芝荣扑倒在地,随手捡起两块石块,一手一块左右开弓对胡芝荣的头部一顿猛砸,将胡芝荣活活砸死,然后抢了胡芝荣的手表、挎包和钱包。因为胡芝荣认识他,刘和平害怕胡芝荣不死,丧心病狂地将胡芝荣的上衣剥开,摸她的心脏还跳不跳,又用膝盖抵在胡芝荣的左胸猛压数次。最后离开现场的时候想到公安局的人能根据鞋印追踪,就脱掉了鞋,只穿着袜子从河沟处逃回村里。

刘和平的父亲劝刘和平去自首,被刘和平的母亲阻止,随后全家人替刘和平进行了一系列的包庇活动:刘和平的弟弟刘世平将刘和平的血衣血裤、袜子和死者的手表掩埋在离家不远的一处废弃的水沟里;刘和平的父亲替刘和平烧毁了作案时穿的鞋子;刘和平的母亲和妹妹帮助刘和平策划了逃跑的路线和目的地。然后全家人还对了口风,订立了攻守同盟,等警察上门询问的时候该用何种说辞——

根据刘世平的交代,警方起获了刘和平作案时穿的血衣血裤、袜子和死者的那块上海牌手表。同时根据刘世平父母的交代的刘世平逃跑路线和可能落脚的地点立即布网进行追捕,同时忻州地区公安处印发大量印有刘和平头像的协查通报,要求辖区内各县市的公安机关协助缉拿。

1月13日中午,定襄县公安局接到李家庄公社的报告,公社民兵在巡山的时候发现一人行迹可疑,为了不打草惊蛇,一面派人监视一面回公社报告。随即大批的公安干警、民兵将这座山梁团团包围,于17时左右将刘和平擒获。

至此,本案告破,刘和平最终因抢劫杀人罪被判处死刑并枪决,刘和平的父母、弟弟和妹妹以包庇罪、窝赃罪被处以六个月至一年不等的有期徒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