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驰神往厦门几十年了,两年前咨询了厦门自由行的种种,功课做了一堆,临到出门前还是胆怯了,报了旅游团,毕竟旅游团省心。

二十几人的旅游团被导游划分九个“家庭”,我是一号家庭,独自成家;有五人之家有四人之家,夫妻之家三个,此外有一家母女、一家母子,还有一家两个小姑娘。我心里有数了,我看出那母女和两个小姑娘是有教养的人。自打在机场集合,我就在旅游团中踅摸搭伴儿的合适人选。

跟团旅游最大的问题是时间,游览内容安排过密,没空闲休息,难得陌生人很快熟起来。尽管我认定了可以搭伴儿的团员,让人家接纳我得有过程。在南普陀寺门前,导游给了半个小时,说好十点门前集合然后去乘车。进门后我紧跟着两个小姑娘,她俩穿着白色遮雨斗篷,目标明显。

南普陀非常紧凑,好似浙江普陀的微缩景观,庙宇一个挨着一个、飞檐一个叠着一个;绕过正殿拾阶而上,巨石遮掩着幽深的所在,秀木修竹和盛开的杜鹃后面有鼎盛的香火;几乎所有巨石上都有刻字,一步一景,摄影爱好者很过瘾。每个游客都在找自己兴趣所在,我没跟住两个小姑娘也就不奇怪了。

所幸南普陀很小,出门只有一条路,我比规定时间早五分钟到了南普陀寺门口。

门口一个熟悉的面孔也没有,导游也不在,我在门口东张西望,进门前导游介绍门口的石狮子,然后就催促大家进去,连个山门照片都没拍,现在正好补拍上。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精彩图片

时间到了,还是没有团员露面,我感觉不对,立刻打电话给导游。导游在电话那头说过来吧,穿过隧道来下车的地方集合。我立刻过马路,去对面的隧道口,然后下去。

怎么是地下车库?我上来,再次电话导游。导游说你不要下到下面,不要下到车库。我第二次下隧道,没找到车库以外的出口。我站在马路边打电话给导游:我迷路了,不知道该怎么找你们。导游开始吼:我们的车已经开动,不能等你,你自己打车来下一个景点好了!我也急了:绝对不行!下一个景点我更找不到。那你在哪里?我就在普陀寺对面的马路边!哪个马路边?我看了一下路牌,刚好有路牌在我右手边。好好,我看到你了,我们的车转弯过来了,你就在路边等。

大型旅游车呼呼开过去,一辆又一辆,怎么不见我们的车?

导游,我没发现咱们的车啊!导游大叫:我看到你了!你赶快过马路,现在是绿灯,你赶快跑过来还来得及!什么?不在我这侧,在对面?

我看到对面绿灯了,可是右转弯车辆并不减速,一辆接着一辆,我不敢过。导游又一次声嘶力竭在电话那边喊:过来快过来,绿灯啊,绿灯过了车就开了!看准啊,是509!

此刻我视力突然给力,我看到了斑马线后的一辆车牌号是509,于是我奋不顾身冲过斑马线,在信号灯变色的瞬间爬上车。

上车后我问邻座姑娘,她说门口集合后导游带人过隧道。

我心里很气,没到规定时间人没到齐就走,还要我自己打车去下一个景点。可是我没发作,我记得导游说过,在下车的地方上车。可是,在哪里下的车呢?下车的时候看到厦大南门了,我还拍照了,一路跟着人流就不记得怎么来到南普陀寺。来的时候是过隧道了,在哪里过的呢?我陷入极端痛苦的思索中不能自拔,没心情责怪导游了。后边的旅程我像黏虫一样跟着两个小姑娘,给她俩拍照请她俩吃虾,再不敢走丢。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精彩图片

工作后第一次出差是跟两个女同事去北京订购图书。

一九八三年的北京虽说街区规整,于哈尔滨人而言还是太大了。

我生活的区域,十字花的街区一眼可以看到十几条横街;北京不行,下一趟街老远了。论规模哈尔滨比不得北京,可是哈尔滨的市区管理当年强过北京,强过我后来去过的所有城市:哈尔滨所有街道都有路牌,家家户户门楣上都有门牌号,方便找路。

哈尔滨依江而建,十字花的街区不是正南正北;北京人指路:往南走一段然后往西走,我们听不懂,前后左右才是哈尔滨人的语境。在一个街心花坛前,我们陷入懵圈。

年龄最大的董姐首先说我不行啊,我不认路的,你们说怎么走我跟着。

我说我也不行啊,我在中央大街都会丢,道外都不敢去。

小于也说我不行,我都不咋出门。

总要走啊,不能跟这儿打立正吧?我说既然大伙儿都不认路,我建议朝右走,走一段再打听,她二人同意。

路上没有多少行人,尤其大白天,想问路都不知问谁。好不容易一个胖大爷出现了,他说我们走反了。

你看你,非要走右边,害得我们跟着白跑,小于带着情绪埋怨我。

我说了我也不认路,你们同意了才这么走。

你知道白走这么多路多累人啊?

我也累啊,我也是在走好吗?

那你不能想好了再走吗?

听小于不断埋怨,我忍不住火起:那你怎么不想呢?凭啥就得我出主意,然后你来批评?以后你负责看路,我负责批评,咱俩换换!

回头董姐批评我不该欺负小于。

我跟董姐说:我没有欺负她,找不到路我也急呀,大家一起想办法才对,怎么能打击出头的人呢?如果都这样以后谁还愿意承担责任?我发誓,再也不跟小于出差。

我写这一段时自己就乐了,时隔十九年,二零零二年还是十月,我又和小于一道出差了,而且还是我申请带她一起去。小于的儿子在清华读少年班,她十一肯定要去看儿子,我想带着她一道出差去山东,就能帮她解决路费还能有补助,于是我跟校长说我一个人出门有点孤单。

山东是帮学校推销毕业生,二零零零年前后,电力系统没有新电厂上马,学校停招了好几年,注册制学生涌进校门。注册制学生全是没资格进我们校门的,咋教也教不成器,毕业生就业没门路。山东民营企业发展好,我们就盯上了有自备电站的企业。我和小于,就在一个叫马桥的地方老戏新唱。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精彩图片

魏桥、马桥,都是有大企业的地方。先去过魏桥,以为马桥也应该差不多,我俩没多想,午饭后坐上长途汽车直奔马桥。

长途汽车越走路上越少见人影,根本没有什么厂区,棉花地连绵起伏一片接一片,下了车就像进了农田,四顾一片庄稼,只远远的有个孤零零不高但挺长的砖墙,想必那就是我们要去的地方。深一脚浅一脚走过乡间土路,在砖墙前我俩站住了。

砖墙完整,但是脏得很、旧得很,墙根儿杂草丛生,墙外也看不到人走过的路径,显然这是人家的后身。

这是不是我们要找的厂子?如果是,也太破了,不像是有前景的企业。

兴许人家前面风光呢,咱们得绕过去看看。

砖墙可是老长了,足足有一里多地,而且无路可走,只能踏着杂草跋涉。

老问题:从左边绕,还是从右边绕。

小于踟蹰不语,我猛然想起八三年,我赶紧说:小于咱先说好,如果方向错了,你不许抱怨。小于说好。

十月的山东也是白昼渐短,午后四五点钟暮色笼罩过来,我俩绕过转角看到的还是砖墙,心里的沉重比暮色还浓。怎么办?继续走还是回头换方向。

小于脸红了,我猜到她要开始埋怨了。我说打住,咱可是有话在先,不许埋怨。我忽然想起马桥这地方是农村,应该讲究坐北朝南,看看落日,我断定回头路近。

你刚才咋不说坐北朝南呢?总是跟着你瞎走。

该说不说的:一个路痴不宜独自上路,两个路痴一块儿上路更是要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