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5月12日,对所有中国人来说,是一个笼罩着黑色记忆的日子。这一天,四川汶川地区发生了特大地震,造成了重大的人员伤亡和经济损失,其破坏性、影响范围及灾害程度为建国以来之最。

在那场抗震救灾的爱心洪流中,涌现出了很多少年英雄,他们原本都是尚未成年的中小学生,但在地震灾害发生时却表现得临危不惧,冒着生命危险穿梭于废墟之间,徒手救出了多条人命。

雷楚年就是其中的杰出代表,他当时只有15岁,是一名初三学生。他曾在地震中连救7名同学,差点因此丢失性命,他舍身救人的事迹感染了无数人,也因此获得了“抗震救灾英雄少年”的荣誉称号,还入选了“感动中国”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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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几年以后,当他再次出现在公众的视线中时,却是站在法院的被告席上。从令人崇敬的英雄少年到身陷囹圄的刑事罪犯,雷楚年的人生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会有如此反差巨大的角色转变?

救人壮举

对雷楚年来说,那一年的5月12日与以往没有什么不同,当时15岁的他正在彭州市磁峰中学读初中三年级。

下午14时28分,正好是课间休息时间,雷楚年走出闷热的教室,站在走廊里准备放松片刻。当时正临近中考,大部分同学都在教室里紧张地复习备考,没有人意识到,一场可怕的灾难已悄悄逼近……

突然,雷楚年感到脚下一阵剧烈的晃动,在他还没反应过来时,就听到班主任陈冬大声地喊着:“地震了,快跑!”

雷楚年是班里的体育特长生,身体素质很好,听到班主任的呼喊声之后,他第一时间就从自己班级所在的二楼冲了下去,成为班里第一批成功逃生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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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跑到下面以后,大地仍然在猛烈地震颤之中,教学楼看起来似乎摇摇欲坠,由于事发突然,没有地震逃生经验的学生们在楼梯口挤成一团,呼救声、哭喊声交杂在一起,情况一度十分危急。

惊魂未定的雷楚年,一转头看到班主任带着几名学生脱险后,又奋不顾身地返回教学楼上救其他同学。此时,他被这种舍身救人的精神所感动,于是他也折返回教室,和班主任一起参与救援。

当时,班里的大多数同学都已脱险,但仍有7名同学由于受到过度惊吓,躲在一侧墙角处瑟瑟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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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跑!要不然来不及了!”雷楚年大声地疾呼着,一边高喊,一边用力地将这几名同学往门外推。

在雷楚年的帮助下,其中6名同学如梦初醒,纷纷向楼下跑去,但还有一个女同学却蹲在门口不动了。她的名字叫欧静,是雷楚年平时最要好的朋友,欧静的性格较为柔弱,面对眼前这种危急场面,她早已被吓坏了,连跑的力气都没有了。

雷楚年急了,想拉着好友的手一起跑,但欧静像木头一样不为所动,雷楚年索性一把抱起她,飞快地向楼下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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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雷楚年毕竟只是一个只有十几岁的少年,身体素质远不能和成年人相比,他的体力在来回穿梭的救援中已经耗尽,且整个世界正处于地动山摇中,他抱着欧静每走一步,都显得极为吃力,原本只有十几米长的走廊,眼下却显得十分漫长。

好在这时欧静恢复了神智,主动下来自己走,但教学楼在剧烈的晃动中已不堪重负,不断掉落的水泥预制板碎块,像雨点一样砸向他们。冷静的雷楚年护着欧静一路狂奔,就在他们快要到达楼梯口时,一整块水泥预制板突然垮塌了下来,横亘在了他和欧静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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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走!不要管我!”雷楚年向欧静咆哮着,随后欧静顺利地逃生了,但他的求生之路却被巨大的石板阻断了。

陷入绝境的雷楚年,突然想起了走廊外不远有一棵树,于是他急中生智返回二楼,攀爬上正在晃动的栏杆,纵身一跃抱住了那棵树。几乎在同一瞬间,整幢教学楼在他的身后轰然倒塌。

劫后余生的雷楚年没有选择回家,他对前来寻找他的妈妈说:“我要和同学们呆在一起,他们还没有找到家人。”

随后,雷楚年来到彭州市抗震救灾指挥中心,加入了爱心志愿者的行列。接下来的日子里,他奔波于各大医院及安置点之间,寻找班里的老师和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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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找到一个,他就记录在册,以方便联系他们的家人。最终,他所在的共53人的班级,只有7人受伤,1人死亡,伤亡比例在全校处于较低水平,班主任和雷楚年的及时救援功不可没。

由于班主任陈冬在救援中不幸受伤,需要转院至成都做截肢手术,雷楚年就主动申请去做陪护,尽管陪护工作很累,但这位15岁少年的乐观和坚强,特别是那种舍己为人的精神,令所有人为之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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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当年的“感动中国”人物评选中,雷楚年成为了年龄最小的入围者,组委会为他撰写的颁奖词这样写道:

“这个15岁少年以罕有的冷静和机敏,展现了危难之中的人性之美。”

很快,雷楚年的救人事迹通过媒体的报道传遍了大江南北,他也在一夜之间成为了众人敬仰的“抗震救灾小英雄”。

他也因此收获了一系列沉甸甸的荣誉,参加了中央电视台“六一晚会”,还入选了“全国英模报告团”,并成为了北京奥运会成都站火炬传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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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这一份份殊荣,雷楚年表现得很淡然平和,他曾对记者表示,以后要好好读书,把坚强的精神传递给更多的人。

初中毕业以后,顶着英雄荣誉光环的雷楚年,被免试保送到成都的一所重点高中学习。在所有人的眼里,这位英雄少年将会有着光辉灿烂的前程。

然而,当雷楚年踌躇满志地步入高中的校门时,没有人会想到,这将成为他人生急速坠落的拐点……

滑落深渊

进入重点高中学习后,雷楚年面对的是与之前截然不同的环境,成都有着大都市的繁华,但也意味着更多的诱惑。

更重要的是,他不再是彭州那个籍籍无名的少年,而是拥有诸多荣誉加持的英雄。身份地位的巨大变化,让雷楚年的心态也悄然发生了嬗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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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学校给予了他各种特殊照顾,甚至安排老师单独为他辅导功课,但此时的雷楚年已经对学习失去了兴趣,因为沉醉在声名中飘飘然的他,在学习中已找不到功成名就带来的满足感。

由于他在校园中显眼的身份,一些社会上的不良青年便主动与他交好,经常带他出入酒吧、棋牌室等娱乐场所,学校怕造成不好的社会影响,不敢对他严加管教,远在老家的父母更是鞭长莫及。久而久之,有恃无恐的雷楚年在灯红酒绿中迷失了自我,彻底变成了一名问题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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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他的日常花销也开始剧增,每月光泡吧、打牌等花销就高达好几万,雷楚年出生于工薪家庭,父母显然无力承担这样的消费方式。

经济上捉襟见肘的雷楚年,并没有因此而悬崖勒马,已将救人初心和读书承诺抛之脑后的他,开始动起了歪脑筋,那就是利用自身的“金字招牌”作为生财之道。

他在决定这样做的时候,并没有意识到这种行为属于犯罪,他只是觉得自己的“名人效应”不用白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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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名声在外的雷楚年,谎称自己可以帮人介绍工作、通过关系进名校,以此作为幌子,来诈骗他人的钱财。

一次又一次的得手后,他的胆子也变得越来越大。2013年5月的一天,他对前来托他办事的李某某、叶某某夸下海口,声称自己可以帮他们进入川大就读,前提是需要支付高额保证金。

两人对光环在身的雷楚年深信不疑,他们回去后先后向汇去了“保证金”,其中李某某累计汇去了22万元之多。

然而,雷楚年的承诺如镜花水月,迟迟没有任何进展,起了疑心的李某某到教育部门咨询后,才明白自己上当受骗了。

那么,这些钱都被雷楚年花到哪里了呢?

原来,雷楚年在校期间交往了数任女友,还带她们到全国各地游玩,途中不仅要坐飞机,还要住高级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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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种纸醉金迷的奢靡生活中,雷楚年的虚荣心也达到了几乎畸形的程度。一次,他和女友坐飞机去外地游玩,原本订的是经济舱,但他却悄悄加钱换成了头等舱,事后还欺骗女友说,这是航空公司为了照顾他的英雄身份,免费为他升舱的。

此时的雷楚年,就像一块从山顶滚落的石头,在重力及加速度的作用下,下坠的轨迹越来越快,最后发展到了身不由己、无法自拔的程度……

梦醒时分

你可以暂时欺骗一些人,但你无法永远欺骗所有人。

当雷楚年编织的谎言如肥皂泡一般逐个破裂时,他的穷途末路也就即将到来了。2013年10月,嗅到一丝危险气息的他,潜逃至广东深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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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自以为“天高皇帝远”的雷楚年,上演了一出“贼喊捉贼”的戏码,因为钱包被偷,走投无路的他向当地警方报案。不过,等待他的并不是被追回的钱财,而是一副冰凉的手铐。这时他才知道,自己已被列入网上追缉的逃犯名单,正可谓:天罗地网,无处遁形。

之后,雷楚年因涉嫌诈骗罪、伪造国家机关印章等罪名被刑事拘留,不久被移送司法机关正式起诉。

2015年9月,成都市高新区人民法院对此案作出了宣判:雷楚年因犯诈骗罪、伪造国家机关印章罪被判处有期徒刑十二年,并处罚金四万元。

经统计,在这几年间,雷楚年诈骗的总金额高达七十四万元之多,其中大部分都被他挥霍一空。讽刺的是,被诈骗的对象也包括了贪慕他名利的女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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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这起案件通过媒体曝光后,人们不禁为之愕然,当年舍己救人的抗震小英雄,沦为了满嘴谎言的诈骗犯,雷楚年从天堂到地狱的人生经历,真的让人唏嘘不已。

媒体的捧杀?社会的浸染?有反思者给出了雷楚年蜕变的种种原因。但笔者认为,最根本的原因在于,社会给了一个未成年人过高的荣誉,过分地拔高了他的地位。而心智发育还不成熟的雷楚年,并不明白荣誉不仅意味着光环,还代表着责任。

当这些荣誉让他轻而易举地过上优越的生活,享受各种特殊待遇时,不断膨胀的欲望,也让雷楚年失去了把控自我的能力,并促使他最终走上了犯罪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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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身为曾经的“高尚者”,雷楚年没有把荣誉当作鞭策奋进的工具,没有更加地严格要求自己,反而将它作为攫取不当利益的“通行证”,神圣的荣誉在他眼里早已失去原本意义,沦为“卑鄙者”的结局也就不可避免。

雷楚年的悲剧,固然有他自身贪图享乐、不够自律等原因。但与此同时,在他滑向堕落的几年间,学校和家庭的教育几乎是完全缺位的。对于这样一位英雄,学校除了在学习生活方面给予优待外,还应该关注他的身心健康,当发现有不正常的苗头时,不能因为他的特殊身份,而在管理教育方面显得畏手畏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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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楚年上了高中以后,父母对他的教育引导也成了一片空白,他们本能地选择相信已是英雄的儿子。而在儿子东窗事发后,他们仍然没有悔悟,反而在法院的旁听席上,高举着儿子曾获得的各种荣誉证书,似乎在他们的眼里,这些东西可以让儿子开脱罪责,这也让人心生更大的悲哀。

曾经,雷楚年舍己救人的行为是高尚的,也是值得弘扬的,但这种行为不应该被过分拔高,更不应该被过分地解读和消费,突如其来的名利会冲昏一个孩子的头脑。真正应该做的,就是引导他保持一颗平常心,回归到原来的平静生活中。

宣判的那一刻,雷楚年心里明白,自己做的那一场“英雄梦”也醒了,等待他的,将是漫长的铁窗岁月。

但对于社会而言,雷楚年事件带来的深层次追问和反思,还远远没有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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