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栏语

为推进广东文化强省建设和新时代廉洁文化建设,讲好新时代广东清廉故事,羊城晚报报业集团与广东省作协即日起至11月联合开展“廉洁文化小小说征文”。

本次征文活动由广东省纪委监委驻广东省委宣传部纪检监察组指导,广东省小小说学会协办。

来稿请投邮箱:hdxxs@ycwb.com,邮件主题请备注“清风有道 · 廉洁文化小小说征文”字样,并在内文留下作者具体联系方式等相关信息。

主办方将遴选部分作品,在《羊城晚报》花地·微小说版面特设的“清风有道”栏目刊登,并在相关新媒体平台上同步推送;年底还将组织专家评审出优秀作品,进行研讨交流。

精彩陆续有来,敬请留意。今日特选登三篇应征作品。

《出事了?》

文|余清平

孙有福没别的嗜好,就喜欢喝几口酒,大家戏称他“酒神”。

一天,邻居老吴请孙有福吃晚饭。村里人吃饭大多是在正屋里吃,边吃边聊边看电视。突然,新闻台里播报起一个叫孙来喜的局长被查出贪污受贿的消息。

一下子,大家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又一起将眼光集中在孙有福身上。孙有福的儿子就叫孙来喜,而且就是在市里当局长。孙有福脸色也变了,一下子瘫在椅子上,啥话也说不出来。

老吴支支吾吾一会,说:有福,快给来喜拨个电话。

一语惊醒梦中人。孙有福连忙给儿子拨电话,可是,电话里来来回回就是一个女音:您拨的电话不在服务区。大家更是面面相觑。

孙有福已经快要从椅子上滑到地上了。儿子是他骄傲,更是他的命根子。在这十里八乡,谁不说孙有福养了个好儿子,有文化、有出息,让孙有福与这小山村都长了脸。

说起来,孙来喜并不是孙有福亲生的。孙有福的妻子因病早逝,没给他留下一男半女,但他也没有再娶,很长一段时间都是一个人过着不咸不淡的日子。

山村里山货多,只要人勤快,摘些药材、板栗、竹笋甚至野樱桃,也能运到城里换钱。孙有福一直就干这个,孙来喜正是他有一年夏天进城卖山货的路上捡回的孩子。孙有福在教育方面一直管得很严,孙来喜也很争气,所以山村里终于飞出了一只“金凤凰”。

可如今,孙来喜居然出事了?半天,孙有福才缓了过来。想想,刚才也没听清新闻里有说是哪里的局长,也没见到有画面,还说不好是不是自己的儿子。

他连忙回家,收拾好一些干笋、腊肉等,装了两个蛇皮袋,第二天便进城去找儿子了。

孙有福坐了两个多小时的班车,又换乘高铁,下午五点钟左右,才赶到儿子家。

儿媳妇开的门,孙有福心里一慌,问:儿子呢?

儿媳妇说:还没下班呢,来喜前不久工作岗位有调动,现在是市委秘书长了,忙啊。

孙有福心里一块石头这才落了地,原来,还真是虚惊一场,出事的只是与儿子同名的局长。

快吃晚饭的时候,孙来喜终于回家了。看见孙有福来了,他很高兴,又见孙有福带来了许多山货,眼睛里就是一暖,说:以后爸来城里,可别再带这么多东西了,您已经够辛苦了,莫累坏了身体。

孙有福说:不累,本来还想捉几只鸡鸭来,可现在上高铁时不许带。

孙来喜其实早就想接孙有福来城里享福,可孙有福总找借口不肯来。他想,这次爸主动来,肯定有原因。

饭菜上桌时,孙来喜从橱柜里拿出两个酒杯,又取出一瓶酒,边酌边说:爸,我知道您好这口,您尝尝,这酒醇香型的,很不错。

孙有福的眼睛在酒盒和酒瓶来回转,又转回到孙来喜脸上,问:来喜,这酒,看包装就很贵吧?

孙来喜说:不怎么贵,爸,给您喝的,就是贵也是应该的。

孙有福摇摇头:不怎么贵?这酒我在电视的广告里看过,要几百元一瓶呐,够我几个月的酒钱。儿子,你跟我说实话,哪来的?

孙来喜愣了一下,说:爸,您总是喝农村酒厂煮的稻谷烧,今天也尝尝鲜,放心喝,这是一个朋友送的。

孙有福呼地站起来,竟顿时判若两人。他说:别人送的酒我不喝,你给退回去!

咋啦?爸,不偷也不抢的。

你当我不懂?我昨天打你电话打不通,就担心你出事,今天特地赶来,我从电视里看到过反腐倡廉的事,就怕你把持不住,进了监牢。你要那样了,我就是喝了玉皇大帝的酒,又有啥滋味?!

孙来喜一听,眼圈就红了。他说:爸,您的儿子怎么会收人好处。昨天我是跟领导下乡了,可能手机信号不好。刚才我是与您说笑的,这是我一年前参加一个酒征文比赛获得的奖品,一直没舍得喝,还有一瓶,回头也给您。

孙有福问:真的?

是真的,爸。

孙有福的神情这才缓和下来,笑道:你这孩子,咋与爸开这种玩笑。

孙来喜一颗心也落了地,他原本以为爸来城里是因为知道他有工作调动,就有乡亲托他爸来求帮忙的,正在想不知该怎么拒绝呢。孙来喜不由心生愧疚,说:爸,我最近又发表了一篇小说,也得了一些稿费。这酒,您若喜欢,我再给您买两瓶。

孙有福喝了一口酒,觉得真香。他说:儿子,你平安,爸就放心了。如果你是用稿费给我买的酒,我就收下。这么好的酒,我正好带回去给老吴他们都尝尝。

孙来喜给孙有福又斟了一杯,说:爸既然喜欢这酒,我以后拿的稿费都给您买酒喝。

《县长演“知县”》

文|刘立勤

我们怎么也想不到,曾被我们戏称为“武知县”的武大海真的当上了县长。

我们瓮城历史上从没出过什么大官、巨贾、名儒。最令我们瓮城人骄傲的,就是我们这里北通长安、南入巴蜀,是个通衢要道。后来有人遍翻方志野史,才找出了一位瓮城知县武汉的故事。

说是乾隆年间,已过知天命之年的武汉考中进士后到瓮城当知县,却发现这里县穷人更穷,于是萌生退意想回家去卖红薯。他的父亲武老先生知道后,立马修书一封,言辞恳切地教育武知县要以民为本,踏踏实实地在瓮城干出点成绩来。

这封信因为情感真挚且有高瞻远瞩的治民之道,一时广为流传,最后连乾隆老爷子都知道了,老爷子又御笔批转所有官员阅读,瓮城这才有了点小名气。

这武知县也有了干劲,他打击山匪,招募流民,兴办学堂,修筑公路,栽桑养蚕……三五年时间,真的令瓮城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最后受到朝廷表彰,成为瓮城历史上名声最好的官,又被人写进了志书里,甚至还有人把他的故事搬上了舞台。

武大海当年就是在舞台上扮演武汉的一名演员。

为了演好这个好官,他特地去通读了县志,查阅关于武汉的所有资料,又恶补文学经典,提升自己的文化涵养,只为能更好地把握主角的状态。他还深入农家学习养蚕,甚至去工地修路、到农家体验生活……为了塑造好角色,可谓下足了功夫。

这部花鼓戏正式公演后,一个夙夜为公又充满人情味的知县形象被刻画得入木三分。剧组很快被邀请参加了省艺术节,最后该剧获得优秀剧目奖,武大海也因此获得优秀表演奖,一炮走红。

颁奖典礼上,组委会要武大海代表剧组介绍创作心得,这武大海戏演得好,口才也好,他大讲武知县的事迹时,也借机宣传瓮城的巨大变化。一通宣传做下来,竟在省城媒体上掀起一股“瓮城旋风”,让好多人都记住了瓮城,进而走进了瓮城。

他拿奖回来后,我们就都叫他“武知县”了。那时,他就只是名普通演员,连个小组长都不是,所以他连忙请大家别乱叫,只心生向往地说:哪天我要是能当上副团长,那都是家里烧高香了。

谁也没想到,武大海后来没当上副团长,却出人意料地当上县文化局副局长。他会唱戏,会说话,也会喝酒,做事更是八面玲珑、滴水不漏,局里经常让他带领剧团的演员参加各种接待活动,还真没看错他。

武大海很快升了局长,十几年后,还真的当上了县长,从舞台上的“武知县”华丽转身成了现实中的“武知县”。他当然早已不再唱戏了,我们见到他,通常都是在电视里,他开会、下乡……各种忙。

他也确实干得有模有样,修公路、种桑蚕、兴教育,俨然跟当年戏里的“武知县”一样。偶尔,他还是会给老百姓唱段花鼓戏,给干部们讲讲“武知县”,自然大受欢迎。

他当上县长后第二年,专门去省城聘请了几位专家对当年那部花鼓戏剧本进行修改,决定复排重演。

当又一届省艺术节来临时,他竟主动请缨再次出演“武知县”,那部戏又一次引起轰动。特别是县长演“知县”这一举动,成为一段佳话,也让他、让瓮城又火爆了一回,连京城媒体都报道了此事。

其实重演那部戏,武大海是有自己的想法的。他特意把当年那位“武知县”的后人都请到瓮城来看戏。因为他早就调查过,当年“武知县”家风好,其后辈儿孙都发展得不错,有的是院士、教授,有的是企业老板,有的从政也成为机关要员。

武县长请他们来看戏,除了让他们回乡认祖,也是想招商引资或是谋求一点其他发展机会。

武家人也很积极,乌泱泱来了一百多号人。武县长的戏好,接待得也好,赢得笑声阵阵和掌声一片。武家后辈很给力,他们不久就在瓮城投资几个亿创办了三个大企业。那真是大手笔。

可正风闻武县长因此要被提拔时,有人却一纸书信把他告到省里。省纪委来了一干人,把武大海查了个底朝天。又一次让大家没想到的是,武大海还真是一个能干事又“干净”的人。

纪委领导也好奇,问武大海是怎么做到的?武大海只笑笑说:只要想做,哪有做不到呢?

《父亲是好人》

文|庞巧

有一天我和朋友饮早茶,闲聊正欢,突然一位老者坐到了我的对面。

他看着我说:你是龙书记的儿子吧?

我没有吃惊,微笑着点头说“是”。我确实长得像极了父亲。

老者也不介绍自己,只说:你父亲是一个好人,可惜走得太早了。

父亲五十八岁那年走的,已经二十余年了。这些年,每当我遇到认识父亲的人,他们都说:你父亲是一个好人。

父亲被他们这么“盖棺定论”,于我是很有重量的。但我并不知道父亲是如何成为他们心目中的好人的。我只知道父亲在我心中也是一个好人,他从不用语言教化我,而是用行动。

老者令我又一次回忆起父亲作为一个“好人”的蛛丝马迹。

记得一个周末,父亲原来所在的乡镇、管国土的吴所长进了我家门。父亲热情地招呼他,给他斟茶。两人聊着天,吴所长突然说:龙书记,您有没有考虑建楼房?

父亲笑笑:拿点死工资,哪有钱建楼?

吴所长说:镇政府征了一块房产用地,一百平方米1200元,你要不要买块地?

父亲用奇怪的目光看着吴所长说:我都调去县城了,还回镇里买地?再说买了地也没钱建楼呀。

吴所长说:建楼的事交给我。楼建起来后,你有闲就回去小住一二天。

父亲说:我的家乡又不是在镇上,要住也是回老家去住。

吴所长说:你出售也可以,再用那钱在县城建楼房。

一直笑容满面的父亲一下子拉长了脸,说:你的意思我听明白了,但小吴,我不会答应的。你呢,不要动这个歪念,一旦有了这份心思,这辈子的路就走不到尽头。

父亲的话没有带着火气,但极严肃。

吴所长低下了头,小声说:龙书记,你的话我听进去了。

吴所长离开后,父亲生气道,这人怎么说变就变了呢?父亲指着我说:你也是公务员了,千万不要有你吴叔的心思。

还是一个周末,经贸局唐局长进了我家,父亲热情地给他斟茶。两人喝茶聊着天,唐局长从衣袋里掏出一张纸递给我父亲。父亲一看,脸一下子就拉长了,说:你是什么意思?唐局长说:您是我一家的恩人,如果不是您,我父亲的事就不了了之。

唐局长父亲的事我略知一二,他父亲是地下交通员,后来与组织失去联系,没人承认他参加过革命队伍,一直在农村种田。是我父亲想办法证明了他父亲的确是地下交通员,落实了相应的政策待遇。

父亲将纸还给唐局长,苦笑道,换了别人也会给你父亲落实的,不用这样。唐局长不肯接,站起来要离开。父亲只将那张纸塞回他的衣袋,说:你要是念着我,常来坐坐。你也是一级领导,办事也要别人谢恩?唐局长红着脸,向我父亲鞠了一躬。

唐局长离开后,我问父亲,那是什么呀?父亲说:房屋土地使用证。

父亲生前,我目睹的这两件事,至今不忘。我想,应该还有不少类似的事我不在场吧。不然为何二十多年后的今天,还有一位老者对我说:你父亲是一个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