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11月6日,新中国刚成立不久,周总理在中南海勤政殿设下宴席,邀请一众原国民党将领共进晚宴。
大厅里已三三两两聚集了很多人,这时,周总理和一个年轻人一起出现了。看到那个年轻人,在座的宾客几乎都瞪大了眼睛。缓了好一会儿,原国民党高级将领张治中才难掩吃惊与激动地说:“熊老弟,你也起义了?”
还没等年轻人开口回复他,周总理笑着说:“
他不是起义,是归队!
看到一众人脸上的疑惑比刚才更深了,周总理解释道:“既然说到这儿,那就借这个机会,跟大家公开个秘密,熊向晖是我们的老同志了,他在1936年的时候就已经加入我党,是个老共产党员了。是我派他到胡宗南那儿去的!”
他这话一出,全场陷入了沉默,之后就是一片哗然。有人说:“怪不得胡宗南老是吃败仗呢!”
如果周总理不说,在这些原国民党老人的眼里,这个熊向晖可是胡宗南身边的红人。他是胡的侍从副官兼机要秘书,更重要的是,此人在胡身边多年,一直深得胡宗南信任,对于国民党高层的很多机要文件,他都是可以第一时间知道的。
那么,周总理口中的这个熊向晖到底是谁?他是怎么潜伏到胡宗南身边的?最后又怎样安全归队的呢?而且既然他是潜伏多年的地下党,虽然已经安全归队,但是公开身份终究是一件具有潜藏危险的事情,周总理此时把他的身份公开,又有何用意呢?
熊向晖,原名熊汇荟,1919年生于山东省的一个官宦家庭。优渥的家境让他在那个战乱的年代比很多同龄孩子要幸运很多,拥有着知识改变命运的机会。而熊汇荟也非常争气,凭借着优异的成绩进入清华大学学习。
虽然自己能够享受着相对稳定的生活,但自小生于乱世,他见过太多家破人亡妻离子散,明白自己的祖国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这让他备受煎熬,总想着能通过自己的努力为祖国做些什么。而在清华,他接触到了共产主义思想并为之深深吸引,积极向党组织靠拢,最终在清华大学校长蒋南翔的介绍下,于1936年成为了一名光荣的共产党员。
彼时,西安事变刚刚尘埃落定,蒋介石迫于各方压力,最终同意停止内战,一致抗日。但张学良护送蒋介石回南京之后即被软禁。随后蒋介石命令自己的心腹胡宗南率部进驻陕西,填补张学良部撤走留下的空白,实际上还是没放弃对红军的围剿。周总理深谙于此,知道蒋介石不可能完全放弃打击共产党的想法,所以,他想提早做些什么。
当时,胡宗南面向社会招募青年战地服务团成员,周总理觉得这是个绝好的机会,便让蒋南翔给自己推举一些合适的人选。因为周总理和胡宗南同为黄埔军校毕业,他了解胡的脾气秉性,知道他重仪表重才学,而且是孙中山先生的忠实追随者,于是他跟蒋南翔说明:“这个秘密党员,要有才学,有胆识,读过孙中山著述,最好是出身望族,仪表堂堂”。
蒋南翔思索了一阵,熊汇荟的面容便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中,周总理说的,不就是他嘛!
于是,还在清华学习的熊向晖接到密令:不要暴露党员身份,报名参加服务团。服务团到武汉的时候,到八路军办事处去找蒋南翔。并且在周总理的指示下,他改名“熊向晖”,取“面向黑暗,奔向光明”之意。
当时,胡宗南准备在长沙成立一个青年战地服务团。熊向晖按照上级指示,成功加入了服务团,见到了胡宗南。当时,他和一众服务团成员受到接见,胡宗南拿着他们的花名册,被点到的人都会起立答到,轮到熊向晖时,他故意没站起来,而是坐着说了句:“我就是”。
这与众不同的回答让胡宗南来了兴趣,他深深打量着熊向晖,问:“为什么要到这里来?”
答:“为了革命”。
“熊先生以为。怎样才算革命?”
“中山先生以前提过,革命任务即为“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如今,‘驱除鞑虏’就是抗日,抗日就是革命”。
胡宗南看他的眼神里开始有止不住地欣赏。胡和蒋介石不一样,他虽然也对共产党有戒心,但还是趋向于外敌当前,首先应一致对外的。所以熊向晖的一番话,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当晚,熊向晖就被胡宗南单独请了去,他详细询问了熊向晖的一些个人情况和家庭情况,然后对熊向晖说:“你以后就跟在我身边吧,我一定会好好培养你”。
按理说,跟在胡宗南身边的贴身侍从,是要经过严密的背景审查的,但那晚熊向晖和胡宗南大谈孙中山的三民主义,再次让胡对他大加欣赏,后来那个审查就是走了个形式,熊向晖就顺利地潜伏到了胡宗南的身边。
那晚,熊向晖按照之前的指示去找蒋南翔,结果他不在,董必武向熊传达了上级的意思:要甘坐冷板凳,现阶段,主要任务就是协助胡宗南抗日。同时,藏好自己,国民党日后会不会再次反共,还很难说,他的任务会跟随局势的变化适时调整。
之后,胡宗南为了培养熊向晖,把他送去了黄埔第七分校学习。期间他亲自去学校探望,听说熊向晖的父母之前因为逃难背井离乡,,还主动把他父母接到了西安,每个月都给他们一笔生活费。毕业那天,来了很多国民党高层政要,胡宗南定下让熊向晖做演讲致词。事后,他单独召见熊向晖,提出让他担任自己的侍从副官兼机要秘书。
这可是太合熊向晖的心意了,当了胡宗南的贴身秘书,就意味着有机会第一时间接触到国民党高层情报。但熊向晖知道,如果这时满脸高兴地一口答应下来,反而会让对方怀疑他的真实意图。于是,熊向晖说:“胡先生,我也就才参军一年多,不论从资历还是能力上来说都还有待磨砺,更何况,如果我真的做了那么重要的岗位,怕是别人会说闲话的”。
熊向晖这招欲擒故纵用得相当成功,不仅打消了胡宗南出于职业惯性的一点疑虑,而且因为谦虚的话语更加博取了他的信任。因为是中文系出身,熊向晖写得一手好文章,他写的演讲稿胡宗南拿出去念了,总觉得脸上倍有面子,一段时间下来,熊向晖成了胡宗南身边一顶一的大红人,胡直接就视他为心腹,什么事情都找他商量。
胡宗南那时做梦都没想到,自己最看重的下官,居然是共产党!
抗日战争吃紧的那几年,国共合作总体局面还算平稳,熊向晖也就如周总理指示的那样,只是在胡宗南身边当一枚闲棋,没有任何动作。但就是这样,可能是因为他的岗位太接近高层机密了,还是引来了胡宗南没来由的怀疑。于是胡让自己的副官试探他,副官故意在熊向晖面前说,有人怀疑说他是共党。
熊向晖立即就愤然地说:“
谁说的!我现在就去找胡先生,跟他请辞!
结果当然是再次博取了胡宗南的信任,就连蒋介石发给胡宗南的密电,也是先到熊向晖的手上。难怪后来有人说:“蒋介石发给胡宗南的密电,胡宗南还不知道,就已经放在毛泽东的案头了”。
这不是夸张,这是真的。随着抗日形势逐渐明朗化,蒋介石再次打起了内战的主意。1943年6月,蒋介石密电胡宗南,要求他趁着国际解散之机,在6月底之前一举攻下陕甘宁边区。
熊向晖看到电文时,着实吃了一惊。事关重大,又事出紧急,一旦国共再次陷入内战局面,刚刚看到曙光的抗日局势一定会再次陷入被动局面,而外敌当前,自己搞内战,无疑会让小日本坐收渔翁之利。
来不及多想,熊向晖就密电党中央,把蒋介石要攻打延安的事情传给了延安。延安那边迅速作出反应,把这件事情散播出去,制造舆论压力。后来朱德直接致电胡宗南,要求他停止内战。
熊向晖拿到这封电报的时候非常忐忑,如果他隐瞒不报,万一这是中央的精心安排?而且将来万一被查出他扣了延安来的电报,那他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但是这电文一旦呈给胡宗南,那就等于告诉他有人泄了密。而且此前接触过蒋介石密电的统共就那么几个人,这相当于就是直接给自己扔到漩涡里。
思考片刻,熊向晖立即做出了决定,把电文呈给了胡宗南。果然,胡看了以后,声音里带着狠劲地问:“谁泄的密?”
熊向晖镇定地说:“知道这件事情的,总共就那么几个人,我建议您从现在开始,对这些人展开秘密审查,包括我在内。在结果明朗之前,要把他们严格看管起来,避免其再接触到任何情报,尤其是后面的作战计划”。
胡宗南欣赏地看了看他,随即命令特务头子审查此事。后来有两个可疑的人当了替罪羊,熊向晖再次脱离了危险,而且延安都已经知道了全部计划,蒋介石这次攻打延安的计划也就不了了之了。
1947年3月,熊向晖看到了两份绝密文件,一份是蒋介石攻打延安的详细计划,一份是解放军在延安的兵力分布图。他知道,蒋介石这是准备再次攻打延安。事出紧急,他默默把文件里的内容记在了脑子里,之后趁机乔装打扮溜了出去,把情报汇报给了延安。
而延安那边得到消息,也提前做了部署。毛泽东下令所有电台保持静默,同时党中央撤出延安,给胡宗南留了一座空城。
后来彭德怀指挥着两万军队,硬是拖着胡宗南二十万大军在山坳坳里兜圈子,把敌人拖累拖垮,直至消灭。而这一切,都离不开熊向晖的深入虎穴,而直到他离国赴美,都没有引起任何怀疑。
1947年7月,熊向晖在胡宗南的安排下,踏上了开往美国的轮船,前往凯斯西储大学攻读硕士学位。不幸的是,在他出国后不久,之前和他联络的上级王石坚就因为叛徒的出卖被捕入狱,连带着西安地下网络被搜查,一部地下电台被起获,熊向晖的身份自此暴露。
自己最信任的下官是共产党,这事儿怕是得把胡宗南气个半死。但出乎意料的是,胡宗南只是停了给熊向晖的经济支持,此外没有任何追究,熊向晖就安然无恙地在美国继续学业,胜利之后直接回国。
对此,周总理分析,胡宗南之所以这么“大度”,是因为他也怕,他身边这么重要的位置上出了卧底,这么多年他还毫无察觉,这事儿要被蒋介石知道了,不定会怎么降罪于他。所以,胡宗南也是费了好大力气,动用自己和特务机构的私人关系,才把这事儿压下来。
而周总理在宴会上公开熊向晖的身份,也正是要利用这一点。
彼时,新中国已然成立,但国民党部队还在西南一带做最后的抵抗,其中最重要的力量就是胡宗南率领的四十万大军。蒋介石给他的命令是“死守四川”,我军正是利用这一点,想来一个“大迂回,大包围”。但此时胡宗南和宋希濂知道形势对他们很不利,企图退守滇缅。
但他们这个请求被蒋介石否决了,蒋认为不战自退,就是灭自己威风,而且西南地区还有再努把力的机会。虽然他不同意,但那时战局变化太快,保不齐他明天就改主意了呢。而中央怕的,就是如胡宗南所愿,他们退到缅甸去,那我们那时就没办法了,总不能带兵打到缅甸去吧!
所以,为了留住胡宗南“等我们来打”,周总理就想了这么个离间法,故意在张治中等人面前公开熊向晖的身份,然后通过他们把这股风吹到蒋介石耳边。果然,张治中当晚就给蒋去信,说他军事上不如毛泽东,没想到情报上也不如毛泽东。
蒋介石被气得暴跳如雷,同时对曾经的爱将胡宗南破口大骂。之后胡宗南再请求退至滇缅,遭到了蒋介石的严令拒绝。于是他的几十万大军就如周总理所愿,在四川境内如惊弓之鸟,后来纷纷起义,西南得到和平解放。
而为新中国成立深入虎穴,鞠躬尽瘁的熊向晖,也终于等到了能够坦然站在阳光下的一天。之后,他一直从事外交工作,为新中国的发展再次做出了卓越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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