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市里买到的预包装食物都有不同的保质期,这是众所周知的常识。

一瓶巴氏杀菌鲜牛奶的保质期一般是7天,一瓶常温纯牛奶的保质期多为6个月,袋装薯片的保质期是半年到一年......大家都默契地遵循着“过了保质期就不能吃了”这个原则。

但是,很多人从来没注意到,货架上的瓶装水,无论贵的还是便宜的,竟然也有保质期。

比如,康师傅瓶装水、百岁山矿泉水的保质期是12个月,农夫山泉、哇哈哈、依云的瓶装水保质期是24个月。而且,产品规格不同,保质期长短还不太一样。农夫山泉4L装保质期只有1年,而我们常见的550ml装是2年。

山川湖泊的水,在地球上存在数亿年都没有变质,为什么装进瓶子里,就得给它设置一个保质期?同样是水,保质期为啥还分长短?过期一天的瓶装水,到底还能不能喝?

瓶装水的保质期,

就是瓶子的保质期

首先需要厘定一个概念上的问题:自然界里的水,属于自然资源;但瓶装水,是预包装食品。两者都是水,但本质已经不同了。

既然瓶装水是食品,就要考虑安全问题。

一般来说,瓶装水源本身要符合水质卫生要求[1]。比如,农夫山泉2块钱天然水的水源地就是水质比较好的千岛湖、万绿湖、丹江口等水域[2]。

瓶装水制水过程中,还会经过多级精滤、紫外线或臭氧消毒,罐装过程也是全自动封闭的无菌环境。理论上说,瓶装水里的水是经过灭菌的,不存在变质的条件。

瓶装水的保质期,更多是对瓶子材料保质期的考量。

市面上液体饮料常用塑料包装材质有聚乙烯(PE)、聚丙烯(PP)、聚氯乙烯(PVC)和PET。其中,PET瓶占据液体包装67%的市场份额,是最主要的材料[3]。

PET这种材质,物理化学性质都非常优良, 而且质量轻、无异味,可以拿来直接用于食品包装[4]。但PET这种高分子聚合材料里,经常会添加少量塑化剂,比如邻苯二甲酸酯(PAEs),来增加塑料的弹性和耐用性[5]。

PAEs是雌激素和抗雄激素的内分泌干扰物,会扰乱人体的内分泌系统,并刺激生殖肿瘤和与类固醇相关的癌症的生成,从而影响人体的健康[5]。

而PAEs会从塑料瓶向水体迁移[6]。

2017年,重庆疾控中心的理化检测所从重庆大型超市买回各种品牌瓶装水44份和重庆本地产桶装水33份进行PAEs检测,77件瓶桶装水里均检出了5种PAEs,其余12种PAEs则未检出[7]。

瓶子材质、容量不同,也会影响保质期。

饮用桶装水的保质期就比瓶装水短很多。饮用水桶的原材料是聚碳酸酯(PC),它所使用的增塑剂是双酚A(BPA),也会随时间增长向水体迁移[8]。

桶装水的水桶会重复回收再利用,旧桶中的迁移量会显著高于新桶[9]。

饮用水罐行业标准专门规定:贮存期限从生产日期起不超过2年。也就是说一个饮用水桶最多只能使用2年,即使外观看上去良好,也必须要更换了[10]。

水还没过期,盛放的桶可能先过期了。

比保质期更重要的,是储存环境

这么说来,放置一段时间的瓶装水里,确实有可能含有塑化剂。

但是先别慌,谈论任何化学添加剂都不能脱离剂量谈毒性。

它的迁出量,既受时间长短影响,也受储存环境因素的影响。

PAEs中的危害物有邻苯二甲酸二丁酯(DBP)、邻苯二甲酸二(2-乙基己基)酯(DEHP)、邻苯二甲酸丁苄酯(BBP)等邻苯二甲酸盐[6]。大多数研究表明,瓶装水中污染最为严重的是 DEHP 和 DBP 这两种 [5]。

一篇研究瓶装水水中邻苯二甲酸盐含量和温度、储存时间的关系的论文发现,在25摄氏度室温下,储存时间越长,瓶装水中的DEHP等邻苯二甲酸盐含量会升高,但速度很慢[6]。

而储存温度和阳光照射,才是更加主要的影响因素[6]。

以DEHP为例,与25℃放置45天(0.522μg/L)相比,在40℃同样放置45天DEHP含量是前者的2.5倍(1.286μg/L)[6]。

不过,尽管如此,这些邻苯二甲酸盐的迁移量仍在安全范围之内。中国对DBP、DEHP特定迁移限量, 分别不得超过0.3、1.5 mg/kg,世界卫生组织、欧盟委员会和中国规定的DEHP最大污染浓度为8 μg/L[5]。这样一看,就算是最在极端高温环境40℃放置45天,也远低于最高阈值。

这还是实验中模拟的极端高温。现实生活里瓶装水一般放置在室内阴凉的地方,甚至放进冰箱冷藏。实际情况中,PAEs在瓶装水中的含量可能更低。

就像前面提到的2017年重庆疾控抽检的77个品牌的包装饮用水,虽然PAEs检出率挺高的,但是整体含量都很低。

瓶装水过期一天,还能喝吗

那么,瓶装水过期一天,还能放心喝吗?

只要存储得当,临近保质期、或者过期几天,它大概率还是安全的。

密歇根政府曾经发布过《瓶装水存储须知》,是这么说的:只要妥善处理和保存,瓶装水几乎能够无限期储存[11]。

不光是瓶装水,很多过期食品也是可以吃的。保质期并不是一条刻板的关于“安全与有害”的死亡红线。

保质期,又叫货架期,是厂商根据食品质量有关的化学动力学原理,在实验中模拟加速破坏的储存条件,定期检验质量变化,最终推定出来的一个指标。它是厂商对流通期内食品质量功效的一种保证与承诺[12]。

在国家标准 《GB 7718食品安全国家标准 预包装食品标签》 中,对保质期的定义是:“预包装食品在标签指明的贮存条件下,保持品质的期限[13]。”

这里的“保持品质”有2个层面的意思。一个是“安全食用期”,确保吃了不会伤害身体健康;另一个是“最佳赏味期”,食品在适当储存时保持外观、气味、质地、味道等质量特征不变。两者缺一不可。

因此,保质期其实可以称作“最佳食用期”。在2019年发布的《食品标识监督管理办法(征求意见稿)》里,其实给了一种更加直观的保质期标示——“在****年**月**日前食(饮)用最佳”[14]。

而大家说的“过了某个点就不能吃了”,指的是“保存期”,这才是正常储存条件下,食品的最终食用期。

所以,保质期=货架期<保存期。

过了食品保质期,商家不再承诺食品品质,但这并不意味着食品已经完全变质、不可食用了。

食品实际保质期,关键还得看储存条件和包装材料。

比如,罐头类食品,经过预处理、装罐、密封、高温高压等工序,本身就具备长保质期、不易腐败的特点,“差1天过期”和“过期1天”品质上可能差别不大。

当然,对于一些保质期本身较短,容易腐败变质的食物,比如鲜牛奶、面包烘焙、鲜果汁,超过保质期就不建议大家食用了。长保质期食品食用前也要观察下食物的色香味,确定没有显著变化再决定要不要食用[15]。

其实,如果从食品安全上考量,瓶装水的保质期可能可以更长[16]。

但企业家都是最精明的家伙。一个相对较短的保质期,既考量了产销周期,又可以推动商品的流转和管理库存,实现降本增效利益最大化。

这几年,早就有一些饮料品牌、瓶装水企业在偷偷缩短保质期了。大家从没注意过的包装上的小细节,可能已经让商业鬼才们闷声发了一波财了。

本文科学性由美国伊利诺伊大学香槟分校食品科学博士 绵冰 审核

参考文献:

[1]食品安全标准与监测评估司.(2015).《食品安全国家标准 包装饮用水》(GB19298-2014)问答.

[2]农夫山泉官网.水源地与产地

[3]佟臻, & 高彦祥. (2022). 液体饮料无菌灌装技术发展趋势. 食品工业科技, 43(5), 9.

[4]梁艳君. (2011). 食品用塑料包装七大性能分析. 中国包装工业(6), 2.

[5]罗琼. 瓶装水和食用油中邻苯二甲酸酯的分布特征及其人体暴露风险评估. (Doctoral dissertation, 华南理工大学).

[6]Jeddi, Maryam Zare1;Rastkari, Noushin1;Ahmadkhaniha, Reza2;Yunesian, Masud3,4.Endocrine disruptor phthalates in bottled water: daily exposure and health risk assessment in pregnant and lactating women.[J].Environmental Monitoring & Assessment.2016,Vol.188(No.9).

[7]甘源, 覃梅, 周春艳, 程莉, 杨乾展, & 赵舰. (2017). 重庆市售包装饮用水中17种邻苯二甲酸酯含量监测. 现代预防医学, 44(18), 7.

[8]郭伟鹏, 吴清平, 梁达清, 潘智楠, & 张菊梅. (2014). 聚碳酸酯饮用水桶中双酚a迁移量的研究. 食品与机械(1), 4.

[9]朱华蓉, 郝鹏鹏, & 魏思雨. (2017). 北京市售桶装饮用水中双酚a的污染水平. 包装工程, 38(1), 5.

[10]QB/T 2460-1999聚碳酸酯(PC)饮用水罐

[11]State of Michigan. (2017). City of Benton Harbor Water Efforts. City of Benton Harbor.

[12]刘玲. (2004). 确定食品保质期的理论和技术. 乳业科学与技术(4), 4.

[13]GB 7718食品安全国家标准 预包装食品标签

[14]国家市场监督管理总局.(2020).《食品标识监督管理办法(征求意见稿)》.

[15]汕头市卫生健康局(中医药局).(2022).【科普】食物过期1天还能吃吗?你可能误解太深!

[16]小食代.(2020).农夫山泉突缩短多款产品保质期,为啥看上这种“神操作”?.界面.

作者:果冻橙 yuum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