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12年前，我刚从师范学校毕业，为了考编加分，也为了自己心中崇高的理想，我义无反顾选择了去最偏远的山区支教两年。
我以为迎接我的是淳朴善良的村民，然而从我风尘仆仆地抵达镇上开始，就觉得有点不对劲。
街上的女孩子特别少，来来往往的男人们穿着本地传统服饰，毫不掩饰地打量着我，直勾勾盯过来的眼神让我觉得很不自在。
我安慰自己，大概他们见我一个外乡人，好奇罢了，却还是不自觉地拢紧了领口，低头快步上了路边一辆小巴，颠簸大半日，才算真正到了学校。
第一反应，这里真是穷啊，面朝黄土背朝天，风沙也很大。所谓的学校，就是一栋小破楼，建在一座山坡上。
学校里总共不到50名学生，年龄从8岁到16岁都有，分布很不均匀。因为这里的人很不重视上学，家里有事就直接不上了，觉得该认几个字好出去打工，就又回来了。
学校里就我和另外一位姓王的老师，剩下的就只有一个姓张的校长了。
我作为外来的大学生，被分到了单独的一间宿舍。然而条件也很不好，窗户破破烂烂，门也锁不严，四面漏风。
不过我那时候是真的很单纯，总觉得这里很穷，尽量不要给学校添麻烦，所以什么都没说就住了下来。
谁知道才住了大概有半个月，就差一点出事。
那天，我是搭了校长的便车去镇上采购东西，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村子里又停电。我一个人拎着东西摸黑进了宿舍。
那天特别冷，我随便洗漱了下，就赶紧躺到了被窝里，可是没多久，我就觉得很不对劲。
安静的房间里，除了窗外呼啸的风声，好像还有另一种声音，而且就在我的耳边！
我又惊又怕，拼命瞪大了眼睛，悄悄屏住呼吸……
有人！有人在我床下！
粗重的呼吸声就是我床下那人发出来的！！
我惊地大叫一声，马上弹起来，光着脚就冲了出去！！
好在校长室就在隔壁，他听到我的喊叫披着外套就走了出来。
我吓得语无伦次，他皱着眉一边安慰我，一边打着手电，进我的屋里，把那人从我床下揪了出来！
手电筒一照，我心惊胆战地去看了一眼，竟然是村里的一个老光棍！
他明显喝了酒，赤红着脸，呼吸急促，被揪着领子，还朝我“嘿嘿嘿”地傻笑，最关键的是，他手里还攥着我的黑色蕾丝内裤！！
张校长当场暴怒，照着他的脸“啪啪”扇了几巴掌，“你个不要脸的老东西，喝了两口马尿就分不清东南西北了！半夜躲人家林老师的床下还偷人家东西！你个老不要脸的，打不死你！！”
那个老光棍被打得晕头转向，也不知道回话，浑浊的眼睛一直盯着我，咧着嘴诡异的笑，口水都要滴下来了！
我怕得直发抖，校长把他打了一顿锁进了杂物室，出来一个劲地安慰我，“林老师，你别怕，这个老东西平常挺正派的，估计就是喝多了酒，昏了头，明天让他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2
说完，他就让班长喊了个女同学过来陪我睡觉，一个劲地嘱咐我让我千万别怕，别瞎想。
可是我心乱如麻，怎么可能不瞎想！
一个老光棍半夜摸进我的房间，躺到床底下，还偷了我的内裤！
他的目的简直是太明显不过了！
我越想越怕，马上站起来收拾行李就想走。
这个时候，在我房间陪我的那位小女生，突然开口问了一句，“老师，你是不是也要走了？不要我们了？”
还不等我回答，她就哭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抱紧了我的腿，仰起的小脸上皮肤黝黑又粗糙，只有一双眼睛异常纯净。
“老师，你不要走好不好？你走了，学校没有老师了，我妈妈就不会让我上学了，只会让我早早嫁人！”
天啊！她才8岁啊！怎么会这样？
我心疼得不得了，慌忙拉她站起来，擦干净她的眼泪，
“不走不走，老师不走！”
我连声安慰，她还是不放心，硬是睁着眼睛盯了我半夜，才迷迷糊糊地睡着。
我心里又酸涩又难过，纠结得不得了，实在狠不下心一走了之。
第二天，天一亮，校长就和王老师一起，揪着那个老光棍给我道歉。他满头白发，身上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寒冬腊月里，还穿着挂着补丁的单衣薄衫，一个劲地给我作揖，最后直接跪下了，发誓说他真的只是喝醉了，又这么多年没有女人，才会一时鬼迷心窍。
张校长看我一直不表态，又当着我的面，把他暴揍了一顿。
我怕出人命，看着差不多了就让他们停手了。
“林老师，你别怕，这样的老败类打死算我的！”张校长义愤填膺，王老师也连声附和。
他们的态度让我觉得安心不少，也让我相信，老光棍的事情应该就只代表他个人，是个意外罢了。
为了这里的学生，我当即决定不走了。
我当场手写了一份保证书，让老光棍当着大家的面，签字画押。如果再有下次，一定交给警察，从重处罚。
老光棍二话没说，抖着手签了，我拿着那份保证书，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然后，老光棍就被校长他们压走，交给了他的亲戚。我当天就去镇上买了把大锁，给我的门装上了。那段时间，我也提高了警惕，晚上经常喊女生陪我睡觉，也确实过了一段风平浪静的日子。
然而，就在我要彻底松口气的时候，在过年前又发生了一件事，却让我真正害怕起来。
3
那天，我们班里有个14岁的女孩突然没有来学校，听其他学生说，她爸妈说什么都不让她上了。
我特别诧异，心里也很难受，我知道她特别渴望上学，所以她在班里也是最努力最听话的。
那天下午放学，我背着水壶，走了很远的路去她家家访。
到了就快天黑了，一栋小破屋在晚霞里摇摇欲坠。
这样的条件，即使在这个贫穷的山村，也算得上是极差了。
我叹了口气，走上前去敲门。
那个小姑娘叫张妮，她一听是我，赶紧拉开门，抱着我就开始号啕大哭。
我心疼得不得了，轻轻拍着她瘦弱的背安抚，她却疼地不停躲闪。
我心里一惊，赶紧拉开她仔细打量，就见她的身上脸上全都是被打出来的青红痕迹。
有的还没结疤，血肉都翻在外面。
看着特别吓人。
我赶紧牵着她要去卫生室，先处理伤口，她却怎么都不去，边哭边躲，“老师，你别带我去，我爸说了，是我不听话，让我长记性的，如果我去治好了，他还会再打的！”
我心里难受死了，怎么会有这样的家长！
就在这个时候，破旧的门“吱呀”一声，进来了一个满脸沧桑的庄稼汉，后面跟着一个干瘦干瘦的女人。
“是谁？”那个庄稼汉粗声粗气地问。
“哦，您就是张妮的爸爸吧，我是她老师，来家访的。”我赶紧转身打招呼，张妮明显特别紧张，藏在我背后不敢出来。
“哦，老师啊。”
他边说，边脱鞋子敲了敲鞋底，顿时一股难闻的味道飘散出来，我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他却大剌剌地直接坐了下来，眯着眼睛打量我，“有事？”
“是这样，叔叔，我想问下，张妮没什么不上学了，她学习成绩挺好，您……”
话还没说完，他就不耐烦地打断我，“一个女娃子，上学有卵用？老子要生儿子！儿子！”
他语气突然激动起来，指着那个瘦弱的女人大声骂道，“玛德，个生不出儿子的死婆娘！老子家要绝后了看我打不死你！”
那个女人低着头，逆来顺受的样子。
张妮的爸爸喘着粗气，和了口水，平静下来，又看向我，“你是第一个到家里来的老师，啥都别说了，先吃饭吧。”
我望了望这里唯一一张油腻腻的桌子，根本不想留下来，但是张妮紧急拽着我的胳膊，非不让我走。我也知道，自己的任务还没有完成，无论如何都得留下来。
我便客气地站起来，“谢谢，麻烦你们了。”
女人一脸病容，什么都没说，就去灶台前忙碌。
男人点起了一根旱烟，跷起二郎腿，浓重的烟雾里，他眯着眼睛打量我，那种眼神我不好形容，反正我低着头，尽量躲闪，还是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老师是大城市来的吧？一看就是没做过重活的。”
“也不算，就是个小城市，小时候也帮我奶奶种过地。”
我忍着不适，规规矩矩地坐着回答，男人吐了个眼圈，抬起下巴指了指灶台前的女人，“她倒是大城市的哦，还不是嫁到我们这来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我明显感觉女人的背影僵硬了一下，但是她没有转过来，我看不到她的表情。
我只是觉得很奇怪，大城市来的女孩，为什么会嫁到这个穷山沟里呢？
4
晚饭是杂粮粥带着一盘青菜，唯一的一碗炒鸡蛋全进了男人的肚子。
我来这不是吃饭的，当然不介意饭菜的好坏，食不知味地嚼了几口，见男人放下筷子，瞅准时机赶紧开口，“张叔叔，张妮的事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她学习挺用功的，努努力考上大学留在大城市打工，能挣不少！”
我说话的时候，男人在剔牙，张妮的头都要垂到碗里了，女人依旧面无表情，眼神却直勾勾地盯着我的碗，“你还吃吗？”她突然问。
我思维还没转过来，呆愣愣地摇了摇头，就见女人直接拿过我的碗，将里面剩的一点粥扒到自己的碗里，极其自然地吃了下去。
“不要浪费。”她看着我，说得很认真。
那一刻，我真的很羞愧，对她不自觉地一下子有了好感。
可是面对我的问题，男人却一直不接话，只说天太晚了，明天再说，让我先留下来睡。
我自然不肯，这个屋子就这么大，一眼就能看穿，就连床都只有靠床边的一张大通铺，用石头垒起来的，我怎么睡？
“老师，别走了，晚上会有狼。”
女人本来在沉默地收拾桌子，突然抬起头，一字一顿。
盯着她黑漆漆的瞳孔，我有点怕，正在不知所措的时候，张妮突然拉住我，“老师怎么睡呢，家里也不方便，我送……”
话还没说完，男人就一只鞋底板抽了过去，“死丫头，这家里有你说话的份吗？你送你送！你要去送死啊！！”
男人边骂边打，张妮哭着躲闪，我一看这种情况，再走说不定张妮会被打死，心一横大叫了一声，“好了好了，叔叔，别打了，我留下！”
张妮捂着脸“呜呜”地哭，我把她抱在怀里，心疼得不得了。
男人扔掉鞋板，咧开一嘴大黄牙笑了，“行，老师你别怕，我是真的为你好，前几天还有外乡的晚上从这走被狼咬死呢，你就挨着妮子睡，没事的。”
我忐忑地留了下来，张妮的妈妈给我打来水，我简单地洗了一下，就紧紧靠着墙躺了下去，旁边就是张妮，然后她妈妈，最那头才是张妮爸爸。
我悄悄松了口气，就着月色往窗外看去，突然生出了一个疑问，这是个人口不算稀少的村庄，真的会有狼吗？
还没有想出答案，一阵无法抵抗的睡意上涌，我陷入了沉沉地睡眠。
我是被一阵剧烈的疼痛弄醒的，等我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正对我的，就是张妮爸爸那张阴森森的脸。
“啊！！”我吓得大叫，下意识就想跑，然而这个时候我才发现，我整个人都被粗麻绳牢牢地捆在了床上！
“你们要干什么？？”我惊恐地瞪着那个满脸邪笑离我越来越近的男人。
“你不是张妮的老师嘛，想让她上学简单，给我生个孩子就行了。”
话音刚落，他就整个人重重地压在了我的身上！
5
男人腥臭的气息近在咫尺，我却手脚都被紧紧绑着，完全就是一条任人宰割的咸鱼，完全没法反抗。
那一刻，我真是彻底体会了什么叫作绝望！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声，“救命啊！救命！！强奸……”
“呜！！”
男人恼羞成怒，抡起蒲扇般的巴掌，一巴掌狠狠抽了过来！我瞬间头晕眼花，耳鼻充血，他却还嫌不够，伸出全是泥土和老茧的双手，死死捂住我的口鼻，面目极其狰狞！
“城里来的又怎么样？还不是得在老子的床上，再给我装贞洁烈女，老子直接掐死你了奸尸！”
他嗓音嘶哑，捂住我口鼻的动作更加用力，我胸腔里火辣辣的疼，感觉周围空气正在急速地流失，眼前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
“好了，当家的，你真要把她给憋死了！”
恍惚中，我看到女人那张苍白的脸在我眼前闪过，随后男人猛地松开手，空气顿时争先恐后涌入我的身体里，我歪着头，咳得差点吐出来。
“林老师，你没事吧？”
女人依旧惨白着一张脸，捧着个茶杯到我的嘴边，可是我哪里还敢喝他们的东西！
我拼命摇头，眼泪不受控制地大颗大颗滑落，女人神情似有悲悯，转身拿来毛巾帮我擦了餐脸，嘴里呢喃着，“可怜哟。”
我在人生最绝望的时刻，真的把她当成了救世主，我拼命挣扎着直起上半身，给他们磕头，“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放了我！我家里有钱！要多少钱都行，只要你们肯放了我！！”
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鼻涕都流到了嘴里，女人表情却丝毫没有变化，依旧拿着毛巾，仔仔细细地给我擦脸。
“我是说真的，我家里人很关心我的！我要是不回去了或者出事了，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到时候你们也可能惹祸上身！我给你们钱，放了我吧，求求你们！”
我对着女人连声哀求，男人就坐在我的身边，一只手在我胸前摸索，一只手拿着烟，根本不理我。
女人替我把脸擦好，甚至还帮我捋了捋凌乱的头发，她的声音很低，近似于耳语，“对你很好吗？真好呢，我也想有这样的家人。”
我见有戏，心中顿时大喜过望，还想再接再厉，然而她直勾勾盯过来的眼神却一丝温度也没有了，“林老师，我也是大城市来的，我的家人就放弃我了，所以，你留下陪我吧，好不好？”
我一下子愣住了，万万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给钱有什么用呢？是我的身体垮了，生不出儿子了，这是我欠老张家的，我必须还他们一个儿子。所以林老师，就借你的子宫用用好不好你？你这么年轻漂亮，又有学历，生出来的孩子一定很聪明。”
那一刻，我如坠冰窟，张了张嘴，艰难地指了指角落，嗓子哑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你们……张妮还在那看着……”
角落里，蜷缩着一团阴影，是紧紧将自己的头抱在一起的张妮。
女人漫不经心地看了她一眼，诡异地扬起了唇角，神情里带着莫名的兴奋。
“老师，你不是心疼张妮吗？那你替我们家生个儿子，她就不用现在去嫁人了。”
6
我是真的绝望了，闭上眼睛，放弃了挣扎。任凭男人重新压了下来，撕我的衣服……
我那个时候真的特别后悔，为什么要独自一个人来这样偏远的山村，又为什么不提高警惕，明明已经发生了不好的事情，却还是不懂得保护自己。
我紧闭着眼睛，眼泪无声无息地流，男人又脏又臭的气息就喷洒在我的耳边，粗糙肥厚的手掌几乎把我全身上下摸了个遍！
就在我咬紧牙关，准备承受狂风暴雨的时候，有人突然撞了过来，一下子把男人从我身上撞了下去！！
“妈的你个死丫头，敢耽误老子好事，老子打不死你！”
男人恼羞成怒地怒骂着，一个瘦弱却柔软的身躯却牢牢地将我护在了身后。
耳边，是张妮带着哭腔的声音，“爸，这是我最尊敬的老师！如果你要是敢对她怎么样！我宁愿去死，都不会嫁去隔壁村的胡家！”
我诧异地睁开了眼睛，怎么也不会想到，最后关头，冲出来保护我的居然是张妮！
可是她才只有16岁啊！！
“你个死丫头，还敢给我讨价还价，老子直接绑了你上花轿由不得你不去！”
男人恶狠狠地瞪着自己的女儿，张妮整个人贴在我的身上，呈现出一种保护的姿态。
我分明感觉到她在颤抖，可是她却一点也没退缩，“你总不能一直绑着我，如果我刚嫁过去就死了，爸爸，你觉得胡家会不会让你退还彩礼？”
男人愣了一下，更生气了，抡起棍子对着张妮就劈头盖脸一通砸！
“不……不要……”
我心急如焚，生怕张妮被这个男人打死！
张妮却始终牢牢地护着我，承受着棍棒，大声哭喊着，“你放了林老师，我心甘情愿地嫁人！！！”
那一刻，我心里一抖，猛地把嘴唇咬出了血！
昏黄的灯光下，男人表情阴晴不定，女人惨白着脸站在黑暗里，张妮喘着粗气趴在我的身上，周围血腥味很重，我知道，都是张妮的血。
都是她为了保护我流下的血！
对峙片刻，男人竟然同意了，大概是胡家真的对他们很重要，男人最后在我身上重重地摸了一把，扭头啐了一口，“妈的，小婊子，真是便宜你了，别再犯到老子的手里！滚！！”
手上和脚上的绳子一解开，我顾不上被磨得血肉模糊的伤口钻心的疼，拉着张妮就往外跑！
我还记得，那天的月亮特别圆，旷野的风声在耳边呼呼直叫，我这辈子都没跑过这么快！
终于快到学校了，张妮却甩开了我，她站在原地，秀气的脸上，一双眼睛里含着水蒙蒙的雾，“老师，你走吧，我要回去。”
“回去？回哪里去？跟我走，老师带你去报警，以后跟着老师过！老师养你！”
小姑娘笑了，笑着笑着就哭了，她缓缓摇头，“没用的，林老师，没用的，这里就是这样，谁来都没用。真的很对不起，是我差点害了你。”
我心痛难耐，一把将她搂在怀里，“瞎说什么，是你救了老师！是你！”
“老师，谢谢你，你是这个世界上第一个关心我的人。”
她说完这句话就推开了我，转身就跑，跑到一半停了下来。
瘦小的身影在月色下特别模糊，她朝我喊，“老师，如果可以，救救这个村子吧！！”
7
张妮还是回去了，回到了那个魔窟里。
我失魂落魄地走进学校，连掉眼泪的力气都没有了。
张妮啊张妮，老师连自己都救不了，又怎么去救这个村子呢？
恍惚中，我撞到了一个人，“谁？”那人拿手电筒一照，很惊讶，“林老师？”
是张校长。
我看着他，一句话没说，突然直挺挺地向前倒了过去。
“林老师，你怎么了？林……”
模模糊糊中听见他慌乱地叫喊，我想回答，喉咙却火辣辣的疼，一个字都发不出来。
我终于坚持不住，晕了过去。
等我再醒过来的时候，是在学校里的小医务室里，窗外天光大亮。
我以感觉自己是躺着的，瞬间脸色一白，马上抬手去摸自己的衣服，还好，是正常的。
我轻轻松了口气，破旧的木门“吱呀”一声，张校长端着托盘走了进来。
我作势要坐起来，却被他按住了，“林老师，别动，我给你挂水，你身上的伤口需要消炎。”
他一边熟练地往我手上扎针，一边皱着眉问我，“怎么搞得？怎么一身的伤。”
天不问还好，一问，恐怖的记忆就像噩梦一般疯狂涌来。
我捂着脸开始不受控制地尖叫，“啊！！我要报警报警！！求求你，帮我报警！！！”
张校长吓了一大跳，却怎么也拉不住我，只好给我打了一针安定，我才勉强冷静下来。
“林老师，为什么要报警？到底怎么了？”
我脸色惨白地瘫在床上，将那些刚刚发生的罪恶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
张校长沉默半晌，本就沧桑的脸愈发显老，眉心是深厚的“川”字纹。
他倒了杯水递到我的手上，叹了口气，“林老师，你是才来的大学生，很多事情你都不了解，我同情你的遭遇，却不建议你报警。”
“为什么？”我很诧异，手里的茶杯几乎都握不住。
“你别激动，听我说。”他抬手指了指外面，“就在你昏迷的时候，张妮已经被送到了隔壁村的胡家，原本胡家还能看着张家的面子，对他闺女好点。可是你一报警，这么大的丑闻，张妮还怎么在胡家生活啊。”
“那就跟我啊！我带她走啊！这样的家，要他干什么！”我很激动，直接摔了杯子，校长却比我更激动。
“那如果她怀孕了呢？？”
校长的怒吼，让我一下子呆愣当场。
8
张校长见我安静下来，也缓和了口气，语重心长地劝我，“林老师，胡家早就相中张妮了，就等着娶回家为他那个傻儿子传宗接代！你想过没有，即使你想带张妮走，那她的孩子怎么办？”
我心乱如麻，根本无法回答，张校长又说，“你没当过妈妈你不懂，有了孩子就是有了牵挂，哪个当妈的能舍得下孩子。你看看这里的女人不都是……”
张校长突然打住了话头，扭头喝了杯水，“总之，林老师，你人没事就好。以后你小心点，等支教结束，拿了加分，回去城里考个编制，当个老师，安安稳稳一辈子不好吗？”
不好吗？
我不知道。
张校长走了后，我一个人躺在狭窄的病床上，扭头往外看，只觉得白云惨淡，日光也不明亮。
我纠结得很，想要报警，又怕真的对张妮不利，冲动之下，我还想直接打电话给我爸，让他来接我回家算了！
可是号码都已经拨了一半，我却还是扔了手机。
找爸爸来接我，听起来多么美好，可是天还是我的爸爸吗？
自从我妈去世，他不到三个月就娶了比我大不了几岁的新媳妇过门，又火速生了孩子，从此对我不闻不问。
昨天我说我家有钱是真的，但是不给我也是真的。
我爸和我后妈不止一次地告诉我，家里的房子车子都是我弟弟的，和我一分钱关系都没有。所以我才会千里迢迢为了考编加分来支教。
我来这里这么久，我爸爸一个电话都没有给我打过，我就算真在这里出事了，天也肯定漠不关心。
所以，张妮没有家，我也没有。
我又能靠谁呢？
那天，我一个人趴在枕头上哭了好久好久。
最终没有给家里打电话，也没有报警。
我在床上躺了一个星期，一个星期后，我勉强撑着身子又去了学校。
表面上看，我是被吓怕了，每天就是专心教学，其他的事情，再也不管再也不问。
可是实际上，我却是在观察，观察这里的村民家庭情况。
我也会和学生聊天，有技巧地套话，问他们一些很稀松常见的问题。
比如，“你家里有几口人啊？你妈妈是哪里的？”
“你爸爸妈妈感情好吗？身体好吗？”
“你见过自己姥姥姥爷吗？去他们家里玩过吗？”诸如此类。
因为我很和气，也不怎么批评他们，所以小孩子对我警惕心比较低，我经常拿着两块糖，就把他们的话套出来了。
我仔细地统计了村子里每一家的具体情况，居然惊讶地发现。
这里80%的女人都是外来的！分布的全国各个省份都有！
而且这些小孩子大部分都没有见过自己的姥姥姥爷！
最恐怖的，有一些女人还有残疾，什么哑巴，瘸腿之类的！
而且据我观察，那些残疾的女人根本不是天生，她们的残缺处凹凸不平。分明就是被人打的！
了解得越深越心惊，我渐渐开始怀疑，这个村里就是靠拐卖或者诱骗妇女来完成传宗接代！
9
可我一个人根本有心无力，想报警也没有具体的证据。
就在我心急如焚的时候，遇到了一个改变我一生的男人。
他是张校长唯一的儿子张超，在外面读大三，放假回来过年。
第一次见面，他穿着白衬衣牛仔裤，整个人气质干净，轮廓清秀，和这里的人格格不入。
他对着我笑，我一下子红了脸。
他快实习了，放假很早，而我们学校还没有放假，所以他也来帮忙代课。
我们多了很多朝夕相处的机会。
我在这里很久没有遇到同龄人了，所以聊得很开心，而且随着认识的深入，我们居然还有很多共同的爱好。
比如旅游，读书，下棋等等。
我能明显感觉到他对我越来越殷勤，我也对他好感倍增。
终于，在除夕那夜，我们接吻了。
“林林，你是第一个让心动的人。”
我看着俊秀的脸，第一次感到了甜蜜。
然后，他提出想送我回宿舍，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可是我没有同意。
我还是想把我的第一次留给我的新婚之夜，他也表示尊重。
第二天，我们正在村子里买东西，我突然发现，张妮家居然多了一个瞎了眼的年轻女人！
最重要的是，那个女人小腹微微隆起，怯生生地捂着肚子，走到哪里，都有张妮妈妈的跟随。
这个女人，会不会是他们找来的生育机器？我盯着她，越想越毛骨悚然。
张超拍我，“林林，你在想什么？怎么了？”
我咬牙看了看他，他这么干净，一直在外面上学，一定不知道自己家乡的黑暗。
也是时候让他知道了。
我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说话，拉着他，悄悄跟上了前面的女人。
张妮的妈妈陪着这个眼盲的女人走得很慢，我们跟了很久，才终于瞅准张妮妈妈去上厕所的间隙，我拉着张超就冲了过去。
“你是张家找来生孩子的吗？”
那女人蒙着眼睛明显愣了一下，随后“啊啊啊”地指着自己的嗓子。
原来，她不止眼盲，还是个哑巴！
我心急如焚，盯着厕所的出口，慌忙把手递给她，“会写字吗？算了！我问话，你画✔或者×！”
“你是被骗来的吗？”
“是张家把你弄瞎和弄哑的吗？”
“你怀的孩子是张家男人的吗？”
“✔”
“✔”
“✔”
全对！果然和我想的一样！！
厕所里传来声音，那个女人要出来了，我对着眼前的女人飞快说了句，“等着我来救你。”
拉着张超就跑了。
我拉着他一口气去了我们常约会的地点，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张超，接下来我要说的一切，可能会颠覆你的认知，打碎你对家的美好滤镜，可是我不得不说，我需要人和我一起并肩作战！而你也是大学生，你会支持我的，对吗？”
张超的神情也变得严肃，他认真地看着我，点点头，“林林，我们都是受过同样的高等教育，当然会支持你！你尽管说，我一定会帮你的！”
10
真不愧是我喜欢的男人，我顿时充满了勇气。
我把我支教这段时间以来的所见所闻，还有我经历的噩梦，以及我发现的惊人事实，统统告诉了他。
我很激动，张超却意外的沉默。
说到张妮的时候，我又忍不住痛哭流涕，他紧紧地把我拥在怀里，跟我道歉，“对不起林林，我很小就出去上学了，我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的家居然是这样……”
说着说着，他也哽咽了，我们两个都哭了。
那天，我们一夜没睡，制定了一个计划。
第二天晚上，张超找了个借口，引走了张家人。我趁机溜到他们家，拉着盲眼女人就走，张超停了辆充满电的电动三轮车在我们常见面的地点，我只要把这个女人安全的带去警察局就行了。
因为张超说，如果直接报警，难保他们不会把人藏起来，到时候还会打草惊蛇，倒不如直接把人送去警察局。
我也觉得有道理。
这个计划其实很简单，实施起来也不难，一切都很顺利，我拉着女人到了指定的地点。
朦胧的月色里，那辆三轮车却没有出现，我焦急地拿出手机想打给张超的时候，眼前却多了很多火把。
我诧异地抬起头，就见几乎整个村子里的人都朝着我们围拢而来！
而带头的，正是张校长和他的儿子，张超！！
火把的照耀下，他俊秀的五官却在此刻显露出从未有过的狰狞，“林林，对不起，我在这里长大，你说的一切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我的心瞬间掉到了谷底，脸色惨白无比，不可置信地瞪着他。
“林林，你经历过这么多不好的事情，怎么还是这么天真呢？别人说什么你都信。”他笑了一下，对我伸出手，“不过我还是喜欢你的，你过来的，老老实实跟我过日子，这次就算了。”
我摇着头不断地后退，平常我最信任的张校长阴森森地打量着我，“真是个不老实的，本来想着让你安安稳稳地支教完走了就算了，你偏要搞这么多事，还来勾引我儿子，真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
“就是！”村子里杂货铺的大妈也鄙夷地看着我，之前我觉得她特别和善，现在，她衰老的脸上却戾气深重，“我们不都是这样来的，来就来了留下来也挺好，我说小超啊，你直接让她怀孕得了，有了孩子，她才不舍得走。”
这个时候，张妮的妈妈也站了出来，阴沉沉的目光盯着我和我身后的女人，“你知道前几天来的那个女人是怎么死的吗？就是她不听我们当家的话，被我打死，直接扔深山里去了，她会被吃掉，尸体找都找不到。”
“你快把我们张家的女人交出来，否则，你也是这样的下场，林老师。”
“对啊，林老师，你还是老师呢，凭什么随便带人家家里的人走。”
“就是对她太好了，早点把她搞怀孕，什么事都没有。”
“就是，对了，我儿子也快毕业了，小超，这女人你要不要啊，不要留给我儿子也行，省得我再去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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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眼前的人群，听着他们叽叽喳喳嘈杂的声音。
恍惚间，觉得自己不是在人间，而是身处地狱，他们都是一群恶魔！！
“林林，快过来吧，不然我真的要护不住你了。”
张超再次对我伸出手，他的声音很温柔，就像是那晚对我表白一样。
可是我却仿佛听到了恶魔的狂吠声。
“林老师，别给你脸你不要，看你长得还不错，给我们老张家生个孩子还是可以的。不然，你就只能沦为公共生育机器了。”
张校长的话让我不寒而栗。
原来，这个村子的媳妇和孩子都是这么来的，怪不得都姓张。
我咬紧嘴唇，知道自己毫无退路了。
我盯着张超那只白皙修长的手，慢慢走了过去，他笑了，“这才对……”
趁他们分神的当，我铆足了劲，对着他的下体狠狠踹了过去！
“啊！！！”
张超痛地扔下火把弯下腰惨叫，我趁着这个机会，一把抓住了那个火把，用我这辈子最快的速度往后跑。
很快，人群中有人开始反应过来我要做什么，他们惊恐地在后面喊，“不要！！”
“千万不要！你也会被烧死的！！”
“快阻止她！！”
然而已经晚了，我已经跑到了村子里堆放干草的地方，毫不犹豫地把火把扔了过去！！
这个村子冬天很冷，木柴不多，他们几乎都会屯很多草来做饲料和取暖。
这简直是绝佳的燃料！
干草燃烧速度非常快，再加上有风作为助燃剂，几乎眨眼间，就烧了半个村子！！！
“啊！！！”
村子里，到处是惨叫声，慌乱的脚步声，哪里还有人管我。
我却没时间欣赏，逆着火光跑了回去，硬生生地把那个傻愣愣地残疾女孩从火海里背了出来！
我也因此受了很严重的烧伤，可是我却一点也不后悔。
那天的火烧得很大，最后几乎要烧到山上去，终于惊动了村子外的人。
半夜，消防车警车绵延不断，几乎将山道占满。
灭了整整一天，大火才熄灭。
整个村子只有张妮的爸爸因为喝多了没来得及跑出来死亡，其他只有受伤没有死亡。
我有点遗憾，转头就坦坦荡荡地戴上了手铐。
坐上警车的那一刻，望着身后被火烧得乱七八糟的村庄，我的心里是从未有过的踏实。
因为我知道，这里的罪恶终于要大白于天下，从此那些贩卖人口，诱骗女人的悲剧将不会再发生。
张妮，老师终于做到了你对我的期待。
拯救这个村子！
内容纯属虚构，请勿对号入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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