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本文为罪案类故事,情节经过艺术加工
旨在破解真相,探查人性,弘扬正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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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请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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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来村的三百七十名村民齐刷刷地跪在楚原市和平区法院门前,为正在庭审的被告朱四苹请愿。
正是盛夏,天地仿佛炙烤万物的火炉,地面上蒸腾着热气,似乎可以煎熟鸡蛋,毒辣辣的太阳直射在身上,让人汗流浃背,头晕目眩。请愿的村民却直挺挺地跪着,纹丝不动,任浑浊的汗水流过眼睛,流进嘴角,又咸又苦又涩。
楚原市政府给公安局下了死命令,一个小时内必须把请愿的村民疏散,确保城市的安定繁荣和司法独立,不受外界干扰。
适逢治安支队的主要干将都在国外参观学习,有个副政委黎庶在家,局长金水知道他是裙带官员,喝酒应酬是把好手,处理突发事件一准儿弄砸。金水就把沈恕调到现场,让他指挥防暴大队,务必在四十分钟内疏散村民,尽量在不动用武力的前提下完成任务。情况危急时可以适当动用武力,拘捕带头闹事的村民,起到杀一儆百的威慑作用。
沈恕与和平区法院联系后,了解到朱四苹案的详细案情。
朱四苹,楚原市新民县凤来村村民,五十七岁,孀居,有一子余彪,儿媳朱秀香。四个月前,因家庭纠纷,朱四苹挥刀将朱秀香杀死。因案发时正值中午,案发地在村委会大院内,目击者众多,人证物证俱在,案情简单清楚。审判委员会认为朱四苹系在婆媳争吵时激愤杀人,有从轻情节,拟判处朱四苹死刑,缓期两年执行。
从整个过程来看,案情并无可质疑之处,法院的判决也没有偏颇,村民集体请愿的动机和目的究竟何在呢?
为避免村民的敌对情绪,沈恕吩咐全副武装的防暴队员们在车里待命,他轻装简从,仅带着防暴队长站到村民面前。
沈恕略提高声音,向村民喊话说:「乡亲们,我是楚原市公安局刑警支队的队长沈恕,代表市政府和公安局,以诚恳的心情和态度,和乡亲们进行沟通,你们有什么心愿和要求,都可以提出来,只要合情合理,不违背法律,政府都会认真考虑,法院在量刑时也会酌情处理。我希望,乡亲们能够选出一个带头人,和我平心静气地谈一谈,全面、详细地反映乡亲们的诉求。」
三百多名村民安静地跪着,鸦雀无声。
人群第一排中间的两名五十岁左右的男子,在听过沈恕的一番话后,抬起头看了一眼沈恕,面部肌肉略略牵动,又低下头去,不动声色。
这细微的动作未能逃过沈恕的眼睛,他走到两名男子面前,微俯下身,低声说:「咱们进室内谈谈?事情应尽快解决,这么多人在外面暴晒着,万一有几个中暑的,你们心里也过意不去,而且僵持下去,你们的诉求也得不到解决。」
那两名男子正是凤来村的村主任余得水和村书记朱大海。他们见沈恕逼问到头上,对视一眼,说:「我们愿意和你谈。」
三人走进法院的门卫室,沈恕说:「说吧,你们村有多少人?要达成什么目的?」
朱大海长得细眉细目,肤色白皙,男生女相,说:「我们村里有一千一百二十七人,这次来了三百七十人,每家出一个代表,请求法院判朱四苹无罪释放。」
沈恕感觉到其中有隐情,不动声色地说:「朱四苹杀人的事实清楚,证据确凿,你们根据什么要求判她无罪?」
朱大海说:「朱秀香不是朱四苹杀的,杀人的是朱本山。」
沈恕说:「朱本山是谁?」
朱大海说:「是朱秀香的父亲。」
沈恕听他越说越离奇,质疑说:「朱本山杀死自己的亲生女儿,你们谁看见了?」
朱大海说:「不需要有人看见,我们大家心里都知道,朱本山的灵魂附在朱四苹身上,借她的手杀死了朱秀香。」
沈恕隐约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说朱本山已经死了,朱四苹被他的鬼魂附体,杀死了朱秀香?」
朱大海说:「是这样。」
沈恕怀疑地看了看村主任余得水,以期听听他的说法。余得水连连点头,表示朱大海说的就是他的诉求。
沈恕说:「你们村里人都是这样想的吗?」
朱大海说:「大家的看法很一致,这就是我们请愿的目的。」
沈恕认真地审视朱大海和余得水,见他们的眼神正常,没有精神病人眼睛里常见的涣散和迷离,不像是失去理智的样子。
沈恕在这一刻有些为难。按照他的理解,凤来村村民应该是受到谣言蛊惑,相信了灵魂附体的传说。但是能够欺骗到所有村民,可见这谣言的蛊惑性极强,一时之间无法查清真相。朱四苹被鬼魂附体的说法显然不能取信于法庭,更无法向公安局和市委的上层领导汇报。他又不能哄骗村民。怎样疏散请愿的村民,他一时拿不定主意。
沈恕问面前的两个人:「朱四苹被鬼魂附体,你们都亲眼看见了吗?」
朱大海和余得水都连连点头,说:「亲眼所见,千真万确。」
沈恕猜想,朱四苹也许是一个作法有术的神婆一类的人物,这样的人在农村往往很有市场。他说:「我明白你们的意思,也很理解村民们的心情,不过这样跪在法院门前,终归不是解决办法。我有一个提议,你们看看是否可行。今天无论怎样判决,毕竟是初审,朱四苹还有上诉的机会。我可以帮助你们,找一个好律师,在上诉期间努力寻找一切对朱四苹有利的证据,你们的想法也可以向律师说说,在二审量刑时纳入考虑。现在是法治社会,请愿不是办法,还是要循法律的途径解决,但法理不外乎人情,朱四苹如果真有冤情,法院不会枉判的。」
朱大海和余得水连声称是。
沈恕说:「你们也赞同我的提议,那么,现在你们就去把请愿的村民带回去,明天,最晚后天,我们的警员和律师会到你们村里去,重新全面调查朱秀香的死亡经过,你们认为如何?」
朱大海和余得水嘁嘁喳喳地商量一会儿,说:「行,我们在村里等你。」
疏散了请愿的村民,沈恕回到队里,查阅了凤来村的资料。这个一千多人的小村落,形成于抗战时期,村民绝大多数姓余或姓朱,仅有几个外来户。凤来村地处偏僻,交通不便,相对闭塞。背靠云岭山,村边有一条巨流河的分支。前后左右十里内没有人烟。五年前以生产氮肥为主业的腾飞农业集团公司在凤来村外设厂,为这个偏僻的小山村带来了一些人气,村里经济也被带动,村民的生活水平有明显提高。
沈恕抄起桌上的内部电话,把许天华叫进来,叙述过朱四苹的案情后,说:「这件事你还是去处理一下,主要是预防村民们情绪波动,再次到法院门前聚集请愿。争取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既让法院的判决顺利执行,又不伤害村民们的感情。」
许天华说:「听上去是村民们受到了蛊惑,根源就在朱四苹身上,我想先和她直接接触一次。」
沈恕说:「行,你去和司法局联系一下,朱四苹的案子有特殊性,应该可以得到批准面谈。抓紧时间,明天晚上之前一定要到达凤来村,我对他们的村主任和书记都保证过的。」
朱四苹的头发花白,脸上的皱纹重重叠叠,矮而胖,比实际年龄显得老态。因为是重刑犯,她戴着沉重的手铐脚镣,隔一道铁门坐在许天华对面,脸上带着对世界无所眷恋、对死亡毫不畏惧的漠然表情。
许天华说明身份后,问朱四苹:「朱秀香生前和你的婆媳关系和睦吗?」
朱四苹说:「还行,没什么矛盾。」
许天华说:「你为什么要杀死她?」
朱四苹说:「我没杀她,是她爸爸朱本山杀的。」
许天华咬咬牙,压制住怒气,说:「朱本山为什么要杀死自己的女儿?」
朱四苹说:「那是她们父女之间的事情,我是外人,不知道。」
许天华说:「朱本山是怎么上你身的?」
朱四苹说:「不知道。」
许天华见她有强烈的抵触情绪,实在问不出什么,就尽快结束谈话。出门后驱车径直向凤来村驶去。
抵达凤来村时朱大海和余得水都在村委会办公室里等着,院子里黑压压地站着几百名村民。没有人说话,神情漠然,目光呆滞。
许天华在人群前走过,村民们没有一点反应,就是呆呆地站着,连脖子和眼珠都没转动一下。
许天华忽然感觉到一阵凉风拂体,周围的环境冷飕飕的,虽然是在光天化日下,处身于众人之间,却像是走过一个漆黑阴冷的坟场,感受不到活人的气息。他说不清楚这种感觉从何而来,却异常的真实而强烈。
朱大海和余得水都站在门口迎接,对许天华说:「许警官,听说你要来,村民们都很激动,从中午开始就站在村委会院子里等着,赶都赶不走。」
许天华想,从这些村民身上无论如何看不出激动的样子,就说:「你们俩的证词我已经看过,想再听听其他目击者的说法。」
朱秀香案的目击者除去余得水和朱大海,还有凤来村村民余德顺、余联芳、朱五三人。三名目击者的口径一致,都说朱秀香生前和朱四苹时常会拌嘴,对婆婆不太恭敬,但都是在农村司空见惯的家常小事,从没有婆媳为这些矛盾动刀子的。
案发时朱秀香和朱四苹因余彪要不要去腾飞农业集团打工的事闹到村委会来。朱秀香的丈夫余彪是典型的泼皮破落户,好吃懒做,不务正业,家里的日子过得捉襟见肘。朱秀香见村里的青年有人去腾飞集团打工,一个月赚回一千多元,就有些眼红,她自己要去,人家又不要女人做工。朱秀香就撺掇余彪去打工。朱四苹当即表示反对,本意就是怕儿子累着,却说不出正当理由,只和朱秀香胡搅蛮缠。余彪见老母支持,有了倚仗,就不肯听媳妇的话去打工。朱秀香和朱四苹为这事吵起来,一直闹到村委会。
余得水和朱大海调解了半晌,不见成效。朱秀香读过高中,有文化修养,不肯撕破脸皮地大声叫骂,性格却执拗,坚持说余彪三十来岁的年纪,整天在家里游手好闲,不像个男人样,应该出去打工,赚些钱回来改善家人生活。
朱四苹见撒泼耍赖、破口大骂都不能吓唬住媳妇,气得晕了过去,醒来后就灵魂附体,变了声音,目击者都听出是已过世的朱秀香父亲朱本山的声音。
「朱本山」手指着朱秀香厉声叱骂,说她「忤逆不道,不孝顺老人,要遭天打雷劈」。几名目击者出于对死者的恭敬,都战战兢兢地不敢出声。朱秀香却不信邪,说朱四苹装腔作势,借先人的名义来压她。「朱本山」见这样还是压不住朱秀香,突然冲进村委会厨房,操起一把菜刀,劈头盖脸地向朱秀香身上砍去。朱秀香猝不及防,瞬间就被砍成了血人。
「朱本山」杀死亲生女儿后,把刀一抛,又晕倒在地。
许天华听过目击者诉说,有些不相信地说:「就这些?」
余得水点头证实说:「就是这些。」
许天华表态说:「这分明是朱四苹装神弄鬼,故意上演鬼魂附体,借机杀死朱秀香,你们全村人竟然都相信这骗人的鬼话。」
一直不作声的朱五吃惊地说:「许警官,可不敢胡说,冲撞了神佛,在场这些人都要死无葬身之地。」
余联芳附和说:「死者为大。」
许天华盯着朱大海和余得水说:「你们两个是村干部,也这么想吗?」
余得水的脸上露出尴尬的苦笑。
朱大海小心翼翼地说:「许警官,你一定认为我们这些人愚昧,现在都是数字化时代了,我们还相信这些鬼魂附体的说法。可是你想想,为什么全村一千多口人都会相信这是真的,难道一千多人都瞎了眼,蒙了心?」
朱大海的反问也正是许天华的疑惑。按理说,朱四苹的这种伎俩最多能唬一唬年老愚昧的村民,但整个凤来村都被她蒙蔽并且到市里法院去集体请愿,难道这里面还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许天华接下来了解到的事情,更是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魂灵附体的事情不仅曾发生在朱四苹身上,村里的十几名老人都曾有过类似的体验。他们在「灵魂附体」时,往往表现出异样的行为,除去动作、声音、神态和已逝的长辈一模一样,还会拥有一些超常的能力。例如,突然间力大无比,一个身体孱弱的花甲老人可以把一名壮年男子举起;或者一名没读过书的老者在附体时长篇大段地骈四俪六,引经据典。这些表现让目睹他们被「灵魂附体」的观众们心惊胆战,不由得不信。
更让人心胆俱寒的是,老者们被灵魂附体时,所有的观众都能看见他们头上隐隐地笼罩着一圈「佛光」,这使得他们的面目有些模糊不清,却增加了神异的迷惑性。而在场的所有人都感觉身体燥热,头脑中一片空明,四肢酸软,像是被施了法术一样。
许天华皱着眉聆听村民们诉说这些天方夜谭似的故事,心里转的念头只有两个字 —— 愚昧。
可是,随着调查的深入,凤来村的一千多名村民不约而同地这样说,让许天华心中的谜团越来越杂乱纠结。村民们信誓旦旦的表情和语气,以及笼罩在村子上空的可以感觉却无法触及的厚重阴霾,使得许天华恍惚间怀疑他自己处在一个尘世以外的乡村,置身于一群被魔法摄去了魂魄的村民中间,一阵又一阵的寒冷和惊悚掠过他的心头。
这个神秘的山村,真的已经被灵异的力量控制了吗?
02 夜惊魂
沈恕听过许天华的调查结果,知道朱四苹案的真相远比他料想的要复杂。
要平复凤来村村民的情绪,使得朱四苹案顺利地判决和执行,也兑现他对凤来村村民许下的诺言,就必须揭开笼罩在凤来村上空的秘密,击破灵魂附体的传言。
虽然这件事听起来荒诞不经,但是不能等闲视之。沈恕决定,派警员进驻凤来村,力争在朱四苹案二审之前找到问题的症结。
这个决定却遭到了局长金水的极力反对。「荒唐!」金水的语气坚决又毫不掩盖嘲讽之意,「眼下警力这么紧张,你们却抽调干警去做这样的事情,知道的说你们刑警队是去办案,不知道的,会说你们是崂山道士,画符捉鬼。」
沈恕自金水到任以来,屡次和他斗智,早摸透了他的命门,就不温不火地说:「局长,这件事虽然听起来有些荒唐,但是绝对不能掉以轻心。一是朱四苹的刑案未了,这个案子是新民县县局办的,是市局的下属单位,我们师出有名。第二,一个村子,一千多名村民,他们的思想动态不容忽视,根据常理,一个两个、十个八个村民被蒙蔽,我们都能理解。一千多人都卷进去了,都坚定不移地相信着鬼神附体的传说,这里面一定有重大的、惊人的秘密。据我所知,咱们局在从前没办过类似的案子,如果我们这次把谜底揭开,可就是典型案例,公安干警运用科学知识和恰当有效的工作方法,帮助村民破除封建迷信,促进村子的安定繁荣,是可以写进工作汇报,到人代会上宣读的。」
沈恕以「利」相诱,让金水从抵触的情绪中抽离出来,隐隐感觉他的话有些道理,如果真的做成这件事,不失为一桩美谈,就有些心动,却不肯立刻转变态度,仍一脸威严地说:「你们这些刑警办案子也许还行,做村民的思想工作恐怕不在行吧?我不大相信你们能做成这件事。」
沈恕说:「解决这件事的关键不完全在于思想工作,重要的是找出蛊惑村民的源头,不能依靠政工干事去做。此外,朱四苹案在半个月后就要二审,如果在此之前不能平复村民们的激烈情绪,届时村民们再到法院门口闹事,往小了说,是公安局未及时办案,往大了说,是维稳不力。公安局一向是市民评议的焦点所在,我们要防着有人拿这件事做文章。」
这是以「害」相胁。
金水被沈恕说服,面子上却仍做出不屑和不耐烦的样子,挥挥手说:「我很忙,这些小事也不必都向我汇报,你决定了就去做吧。」
沈恕答应着向门外走。金水在他身后像是不经意地问了一句:「你打算派谁去办这件事?」
沈恕转过头说:「许天华和冯可欣,他们两个年轻,文化程度比较高,还有法医淑心,她对心理学有些涉猎,我计划让他们三个在村子里住两天,和村民们透彻地谈谈。」
我们和朱大海联系后,一行三人于当晚来到凤来村,住进了余七斤大娘家。余大娘六十七岁,儿子儿媳都在城里打工,家里只有她和正上高二的孙女余小妹。她家的经济条件较宽裕,人口又少,有三间空房子,村委会就把我们安排到她家,说好每人每天付二十元钱,作为宿费和伙食费。
在余大娘家吃过晚饭,已经是傍晚七点半。
余大娘在家里腾出一间房作为佛堂,供奉着观音大士,一个硕大的香炉里还在燃着檀香。余大娘晚饭过后就走进佛堂,跪下来念诵佛经。余小妹收拾着桌上的碗筷,一边嘟囔着:「又开始念经了。」
我听出余小妹的话里有不满的意味,说:「你不喜欢你奶奶拜佛念经吗?」
余小妹向佛堂方向瞄了一眼,说:「都是封建迷信,我不赞成。我奶奶以前也不这样,自从村子里流传开闹鬼的传闻后,她又自称被鬼迷了几次,就开始拜佛了。」
我问:「她被鬼迷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