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魏军集中全力进攻侯景坐镇的东魏中军,侯景毫无畏惧,指挥各军前堵后围,意欲将宇文泰围而歼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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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侯景也有几分疑虑,为什么以宇文泰的沉稳,于谨的多谋,会如此躁动就发起总攻,但他自信大局尽在掌握,自己绝没有犯任何错误。

但绵延数十里的战场,烟尘漫漫,旌旗如海,双方军阵犬牙交错,此进彼退,侯景当然无法注意到有一支三千人的西魏骑兵,在太师贺拔胜的率领下,如白驹过隙般,自东魏的中军和左军之间急穿而过,直奔金墉城方向扑去。

高欢此刻正在金墉城以西的山坡上眺望,战报传来,高欢心中窃喜:“宇文黑獭,你居然不知死活要和我大军硬拼,以侯景之能,想必又可以收获一场大胜!”

“但侯景这家伙也实在令人头痛,打仗确实是没话说,就是这脾气......。听说如今他跟高澄势同水火,矛盾极深,唉,万一有一日自己不在......。”

正在胡思乱想之间,忽见前方尘沙大起,一彪军急扑上来,高欢急忙凝目眺望,赫然发现来的竟是贺拔胜,顿时惊得马鞭坠地,大叫不好,急命左右上前迎敌。

高欢贴身侍卫冯文洛率十二名督将一拥而上,围住贺拔胜厮杀。贺拔胜何等神勇,马槊凌空,连刺冯文洛等四将于马下。

高欢见势不妙,拨马便走。待驰下山坡回首一看,贺拔胜又杀三将,一槊逼开余众,催马往高欢追来。

高欢惊得魂飞天外,只得亡命而逃,慌乱中马不择路,马膝撞在一块山石上,那马一声悲鸣,扑倒在地,高欢重重摔下,头破骨裂,口角渗血,一时起不得身。

身边亲信督将赫连阳顺急忙下马,搀起高欢,将他送上自己的战马,大声道:“高王快走!”自己挺刀步行,回身阻敌。

高欢无奈,只得催马再逃,逃不数步,就听身后长声惨嘶,后头看时,赫连阳顺已被贺拔胜刺死。

此时高欢身旁仅剩三名护卫,一齐纵马往西南角斛律金的右军方向狂奔。

贺拔胜在身后吼声如雷:“贺六浑,今日你死期已至,我贺拔破胡必取你性命!”

高欢汗湿重衣,眼看贺拔胜又渐渐追近,亲卫统领尉兴庆慨然道:“高王先行,兴庆以箭阻敌!”

高欢热泪盈眶道:“兴庆,你箭术虽好,恐怕不是贺拔胜的敌手。悔不该让薛孤延去了梁州(今河南开封),剩你一人。如果你今天回不来,我就让你儿子当怀州刺史!”

尉兴庆苦笑一声道:“我儿子年纪尚小,您就让我哥哥当吧!”高欢点头答应,继续狂奔。

这边尉兴庆弯弓搭箭,箭无虚发,连射西魏军百余人,最后箭矢射尽,被西魏军乱刀所杀。

兴庆曰:“王去矣, 兴庆腰边百箭,足杀百人。”神武勉曰:“事济,以尔为怀州;若死,则用尔子。” 兴庆曰:“兒小,愿用兄。”兴庆斗,矢尽而死。——《北史·卷六·齐本纪上第六》

贺拔胜再次催马赶上,而此时高欢已遥遥望见斛律金的东魏右翼大军。

只见乌云笼盖的邙山脚下,一望无垠的广阔平原上,高欢与贺拔胜一前一后,疾如闪电、势如流星般前后追逐,生死存亡只在一线之间。

这边斛律金眼力过人,已遥望见是高欢,这一惊非同小可,急催战马前来救驾。

无奈绿野平畴之上,似近实远,一时抢不到身前,直急得目眦欲裂,连连大喊:“休伤高王!”

贺拔胜这时已追至高欢身后,大喝声中马槊连刺,高欢急在马上躲闪,饶是高欢戎马一生,马上功夫了得,也是汗流浃背,万分危急。

在此千钧一发之际,斜刺里一马飞出,马上一员小将大叫:“姨父休慌,段韶来也!”一箭激射而出,直取贺拔胜面门。

贺拔胜听见矢发如霹雳,急提缰绳,那马“唏律律”一声,直立起来。段韶一箭自马首射入,又破颅而出,射入贺拔胜肩头,贺拔胜翻身落地。

待身后骑兵上前,贺拔胜一边换马,一边拔出长箭,所幸入肉不深。但再看高欢,已在段韶、斛律金护卫下,奔入阵中。

胜槊将中神武,段孝先横射胜马殪,遂免。——《北史·卷六·齐本纪上第六》

贺拔胜不禁仰天流泪,扼腕浩叹:“今天没有带我的弓箭来,是天不绝贺六浑呀!”无奈只得拨马撤去。

胜持槊追神武,刃垂及之,神武汗流,气殆尽。胜马为矢中,神武逸去,胜叹曰:“今日之事,吾不执弓矢者,天也!”——《北史·卷四十九·列传第三十七》

此时,瀍水河边,东、西魏的主力仍在胶着混战。

侯景在万马军中指挥若定。他命任祥、王怀以步兵抵御侯莫陈崇、若干惠的侧击,命高岳率重骑兵正面硬捍宇文泰的中军,严令斛律羌举的东魏左军尽快击溃西魏的右翼,迂回包抄到宇文泰的后方,前后夹击,可操必胜。

至于东魏的右军斛律金部与西魏的左军赵贵部仍处于相持状态,双方都不敢轻动,都在等待最合适的时机,给予对方最致命的一击。

此时的关键,就在于斛律羌举能否先行突破西魏右军,形成包抄之势。但尽管西魏右军兵力已不足一万,在李弼的指挥下,仍坚韧异常,守得密不透风。

双方将士浴血厮杀,不死不休。鼓声、喊杀声、马嘶声交织,鲜血和尘沙杂糅,人头遍地翻滚,残肢断臂在空中抛洒,瀍水河边成了一个巨大的修罗场。

此时,日影已渐渐西移,宇文泰和于谨都意识到危机在逐渐逼近,如果侯莫陈崇迟迟不能突破侯景的中军,李弼的右翼终究不能长时间抵御斛律羌举骑兵的攻击,到时腹背受敌,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此时,贺拔胜的三千轻骑已经返回,宇文泰兜头便问:“太师,可曾擒杀贺六浑那厮?”

贺拔胜沉重地摇摇头,道:“可惜,功亏一篑,被那厮逃了。”宇文泰的心仿佛从高处坠落,握着马鞭的手一阵松一阵紧,牙关紧咬,说不出话来。

身旁一名青年将领突然插口道:“太师,可曾缴获高欢王帐和旌旗大纛?”贺拔胜道:“有的,已被我全部缴获!”

于谨心中灵光一闪,看向那青年将领道:“你是说.......?”那青年督将沉毅地点点头,道:“于公所料不错,为今只有此计!”

于谨点点头,道:“不错!生死在此一举!”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青年将领向宇文泰、于谨行礼道:“末将——韦孝宽!”

却说侯景这边,已经连续发出七道将令,命斛律羌举不惜一切代价,速速突破李弼的右翼,词气一道比一道严厉。

最后甚至命手下大将田迁持日规前往督战,若申时前仍不能突破,就阵前斩杀斛律羌举!

传令之时,侯景突然意识到一个奇怪的问题:高王为何这么久没有传令,这不符合老大一贯的风格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