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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灯阁的招牌很久没有擦过了。

本来就显得十分陈旧的木质招牌因为沾染上了灰尘而更加黯淡,明寐窝在自己的大椅子里面,翘着脚看着自己的一双涂的鲜红的薄指甲,有些不耐烦的神色明晃晃地挂在脸上。

她今天露的半张右脸画着浓烈的艳妆,眼线勾的老长,几乎要飞到鬓角上去,衬的她整个人眉眼凶厉,不可一世。

之所以满脸的不耐,是因为从半个小时前开始,柜台外边儿的地下就跪坐了一个哭哭啼啼的女人,嘀嘀咕咕的,抹眼泪抹的没完,这都半个时辰了,硬是没有停下来的趋势,反倒是哭得没有体力了似的,整个人从跪着变成坐着,然后趴在地上。

明寐问她话,她结巴着舌头也半天答不出来。

她本身就是个没多少耐性的人,索性住了口,等到她哭够了再问。

那女人足足哭够了两个小时,眼睛都揉的肿成了核桃,好歹是没再哭了,用脏兮兮的袖子把眼泪胡乱一抹,抽泣还没止住,明寐长长吐出一口气,天知道她快要忍不住了!

“你到底是有什么天大的委屈,能哭上这么长的时间?”明寐深吸一口气,这个女人着实能哭,看她面前的地砖上都积起了水洼,晕出一片深色。

女人抽抽搭搭,说她活不下去了!

她告诉明寐,她叫梅香,就住在距离古灯阁不远的那片新开发的小区里头。

房子是去年才拿到手的,连带装修一共花了一百多万,首付交了四十多万块钱,夫妻俩存了十多年。

古灯阁

梅香出生在一个极其重男轻女的家庭里。

父母亲的疼爱并没有因为她是家里的幺女而多分她一丁点,反倒是比她大了几岁的哥哥处处争先,她只能跟在后面,捡一些哥哥不要的吃食或是不穿的旧衣裳。

她小时候听到的最多的话就是父母要她学着能干一些,将来才好找婆家,给哥哥凑娶媳妇的彩礼,所以梅香三四岁起就被逼着做家务,拿着比自己还高的拖把艰难地墩地,还要洗衣服等等。

哥哥是不用干这些活儿的,父母说男人的手是用来挣钱的,沾了那些东西会影响运势,尤其是母亲,更是以身作则,把父亲伺候的快要没了自理能力,梅香有样学样,从来也没觉出不对过。

即便是后面上了学,老师在教人人平等,男女平等的政治课时,梅香都觉得书上的东西是乱说的,男女怎么能够平等,男人肯定是要高出女人一等的才对!

她的卑微在学校里很不受其他女孩子的待见,所有人一致孤立她,男生们倒是无所谓,梅香在班里就跟个佣人一样,跑腿干活儿打扫卫生等等活儿,丢给她做就行,反正不管男生说什么,她都特别听话。

直到念完初中,父母觉得她也十五六岁了,差不多能出门干活儿挣钱了。等到挣几年工资,到了成年后就能说亲事,给家里换一笔厚厚的彩礼钱才是正经的事。

梅香初中毕业的暑假,父母赶忙把她赶出门,一个初中生毕业生能干啥工作,无非就是在餐厅里端盘子洗碗之类的,工作累不说,工资也不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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饶是这般,父母每个月仍旧要拿走她八成的工资,留一点点给她买些必要的生活用品就行了,餐厅里包吃包住,饭钱都不用花。

在餐厅里干了三年的梅香手脚勤快,任劳任怨,也不见着花钱,身上是两套工作服来回换着穿,唯一的一套看着顺眼点儿的便服只有在逢年过节才上身,她的艰苦朴素很快就得到了餐厅大厨的注意。

男人注意梅香很久了,越看越觉得梅香是做老婆的最佳人选,他追求梅香也没花多大的功夫,送了几样不值钱的小玩意就把人哄到手上了!

没过多久,男人就把梅香的身子要了,他是个精明的人,一直等到梅香有了身孕,才大大咧咧地提出要上门提亲去,梅香的爸妈本来还想着狮子大开口狠狠地刮一遍油水,谁知道男人直接告诉他们梅香肚子里有娃了,要把彩礼压下去一大半。

气的母亲狠狠地给了梅香两个大耳刮子,说她不争气,明明知道家里还有个哥哥等着她的彩礼钱娶媳妇,偏生就不知道把自己抬高些。

可是骂归骂,眼下梅香怀孕已是定局,外头的风言风语也在男人的有意为之下从街头传到了巷尾,梅香的名声已然是坏了,梅香爸妈不情不愿地把把彩礼往下调了些,嫁妆什么的是想不到了。

男人说未婚先孕不好看,特别是梅香肚子都大了,让人看了笑话,婚礼一应等等礼节性东西都俭省了,只去民政局领了证,然后在家里做了顿饭请两方父母吃了就算了事。

梅香并不计较那些,她说肚子里都有孩子了,那些华而不实的东西还不如留着给娃将来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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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况父母也说哥哥虽然安家了,但是往后说不定就有要她帮忙的时候,要梅香手里多捏些钱。

梅香这点上挺上道的,跟男人刚刚成家不久就要来了经济大权,男人本来就满意她节省,家里的钱放心给她管。

孩子出生后,男人跳槽到了另外一家规模更大的餐厅里,薪水也涨高了一截,梅香手里多了能够活动的钱,于是乎总是会偷偷藏一点,其中一部分她偷偷资助了娘家,剩下的就做私房钱。

“你说说,哪个女人不藏私房钱的?”梅香坐在地上,身子软趴趴的,看起来卑微极了,她说她给娘家的也不多,怎么就至于男人发火了。

她藏钱给娘家哥哥买车的事是儿子说漏嘴的,小孩子没心眼儿,见到什么就说什么,就跟男人说了舅舅到家里来拿钱的事儿,那是她第一次见男人发那么大的火,好像要生吞了她似的。

要说平时男人对她也还算的上可以,但是自那以后,男人就不怎么给她钱了,家里有个花销也问的十分清楚,不会多给,对梅香的态度也日渐地防备起来。

男人第一次对她动手,是因为她将儿子的幼儿园学费挪给娘家!

因为嫂子嫌弃家里的房子装修过时,非得要重新再做一遍,东西也要买新的,娘家父母一时拿不出那么多钱来,便问梅香要。

梅香当时手里只有男人给的儿子的幼儿园学费,母亲说先借去用用,等报名时就还她,可是到了儿子报名那天,父母哥哥没一个人接她的电话,无奈之下她才对男人说实话,男人当面没说什么,掏钱交了学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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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回到家,男人是狠狠地给了她两个耳光。

这两个耳光算是彻底打开了男人的暴力之门,从此以后,但凡她再给娘家花钱,男人不由分说的就是一顿狠揍,给的越多揍的越狠,梅香每次挨了打都说下次不敢了,可是等到母亲给她说两句好话,她就又忘了!

这些年,她挨的打着实是不少次了,就是一直改不了毛病。

前些日子,父母打来电话,说是家里哥哥的房子太小了,又不在学区,侄儿念高中费劲的很,家里决定给哥哥嫂子换一套学区房,地段都看好了,要一百五十万,让她少出一点,五十万就行了。

还说她买了新房子,肯定是手里有钱的,几句话就把她给堵回去了。

梅香手里根本没有钱,哥哥过来撺掇,让她拿着结婚证和房产证去把房子做抵押,她那套房子抵押五十万应该是没有问题的,但是问过以后,人家说需得男方一块儿来才行。

哥哥连连骂她废物,男人都把持不住!

过了一段时间,父母和哥哥忽然又上门了,说是重新找了个门路,让梅香跟着去就行,几个人把她带到了一个私人医院里。

梅香不明就里,父亲说不是什么大事儿,就会要她一个肾,反正她是女人,孩子也生了,用不了两个腰子了!

她害怕的很,想跑却已经来不及了,从医院里蹿出来几个汉子强行把她给绑在了手术床上,之后一根冰冷的针扎透了她的腰椎,她整个人就不省人事了。

梅香说着又哭了起来,却不是抱怨自己少了个腰子,而是哭男人竟然因为她少了个腰子就嫌弃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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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从医院回到家后,身上倒是没啥痛觉,不知道是不是麻药劲儿还没有过,但是男人却不理会她,不管她怎么认错求饶,男人都跟看不见她似的,麻木地上班,下班……

幸而孩子大了,要不然她简直不能想象男人带孩子的样子!

“他跟我置气好几天了,我都骂他了他都不像以前那样抽我巴掌,你能不能帮我想想办法,我是真的晓得对不住他了,原本他之前还跟我说儿子大了,房子也买了,还有指望拼个二胎啥的……”

梅香眼泪擦都擦不干,哭的明寐心里火烧火燎的不痛快,她看着伏在地上,仿佛是没长骨头的女人,很是无奈地说了一句:“难道你就没有想过,他可能真的,就是看不见你吗?”

女人听到这句话仿佛受到了惊吓,瞪大了眼睛瞧着明寐。

“你死了,都死了好几天了,你自己瞧瞧自己,要是再不去地府,怕是得落个灰飞烟灭的下场!”

明寐并非是吓唬她,而是女人根本就没能从手术台上醒过来,因为她的嫂子临时变卦,觉得看好的那套房仍旧有点小,要换个最大的户型,父母咬咬牙,跟那些人说,要不就……把两个腰子都割了吧……

给女人指明了去地府的路,明寐的耳朵总算是清净了,她把手边那盏黑黢黢的油灯拿过来擦拭,一边擦一边自言自语道。

“你说,那家人应该受些什么罚才好……”说着,她停下手,仿佛是在认真地思索,过了一会儿,她说着:“要不然把他们变成水蛭,装在瓶子里撒盐玩好不好?”

灯盏没有说话,不过棉芯上的火焰陡然变得大了一点,似乎是在赞同明寐的想法一般……

本集故事是我婆婆回来说的,是件真事。看完憋屈不?这是怎样的孽缘啊?要了亲生女儿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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