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我走了啊!

每天早上,我的小孙子小强都会高高兴兴地冲进厨房,挥舞着小书包跟我打招呼。那声稚嫩的呼唤声里,总是装满了对新一天的向往和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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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吧去吧,路上当心点啊。我笑着说,接过儿媳妇王静递来的营养早餐,塞进小强的小手里。

小强用力点点头,转身就跑。我连忙喊住他:等等,你个小馋猫,亲奶奶一下啊!

小强听话极了,立刻蹦蹦跳跳跑回来,仰起粉雕小脸在我的脸颊上啵了一下。我看着他那双漆黑的大眼睛,眼角都是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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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好了,快去上学吧。我摸摸他的脑袋,儿媳妇也在一旁催促着。

小强终于肯乖乖离开了。等他出门后,我坐到餐桌前,叹了口气对儿媳妇说:我就喜欢看着他出门上学的那一刻,阳光下满脸笑容,简直跟个小太阳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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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妈,那只顽皮孩子就是我们的小太阳。儿媳妇笑着说。

这就是我每天早上最简单也最幸福的时光。退休后,我便一直和独生儿子李大力的一家人住在一起。儿子一大早就出门打工了,只有我和儿媳妇在家相伴。白天的时候,儿媳妇要忙家务活,而我就主要的任务就是照看小强了。

小强生下来的时候,我和李大力夫妻可高兴坏了。儿子辛辛苦苦打工终于有了自己的孩子,我们两个做祖父母的简直比他们更高兴!从小强吃奶、长牙到学步、入学,我可是亲眼见证了他一路的成长。如今8岁的小强已经是个小机灵鬼了,可在我心里,他永远是我最疼爱的宝贝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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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的时候,小强又会乖乖回家吃饭。那时儿子也刚好下班回来,我们就能享受一顿其乐融融的家庭午餐了。

老妈,你今天又在公园散步了吗?午餐后,儿子总会关心地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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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点点头,笑着说:是啊,早上跟几个老伙计一起去公园活动了会儿筋骨。

那就好,可别老在家里闷着。儿子放心地说。

事实上,我隐瞒了实情。最近我在公园里认识了一个志趣相投的男士,姓张,比我还大几岁。我们两个相见恨晚,聊起天来简直有说不完的话题。可是我不知怎的就没好意思告诉家里人这件事。一来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怕他们说我老年痴呆了;二来是觉得自己心里理亏,多少有些逾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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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张伯伯和我也并没什么不堪的交往,就是年纪大了,渴望多些生活乐趣罢了。可越是隐瞒,我就越觉内疚,总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似的。这一冲突在我心里郁积越来越重,我开始犹豫不决,不知该如何向家人交代。

就这样过了一阵子。某天早上,我照例说要出门去公园,其实是和张伯伯有约在外头小聚。和他相处,我就能完全释放自己,不必再勉强扮演一个规规矩矩的祖母形象。我们寻欢作乐,你侬我侬,直到天色将暗才想起来要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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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都这个点了,孩子们该放学了吧!我突然意识到时间已经很晚。

张伯伯倒是悠闲自在:没事没事,你的儿子和儿媳自然会去学校接小家伙。

可我担心极了,赶紧告辞要先行离开。一路飞奔,我冲到小强的学校大门口时,却没看到熟悉的身影在等候。我焦急地四处打听,才知小强已经被其他家长发现独自在门口游荡,可没人认识他,就把他先带回学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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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乖孙啊,你在哪里?看着黑沉沉的天色,我的心凉了半截,双腿也开始打颤。从小到大,小强可从来没离开过我的视线太久。现在他就这样独自在外头游荡,我满脑子只剩恐惧和自责了。

我赶紧跟着人群小跑过去,只见一个衣衫褴褛、瘦骨嶙峋的小男孩被几名警察簇拥着。我的心突然被生生揪住了,在看清那孩子的侧脸时,整个世界都塌陷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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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强!我的乖孙,你怎么会……

我语无伦次地冲上前,泪水夺眶而出。小强看到我也是喜出望外,他张开双臂就要扑进我怀里,却被警察拦下来了。

阿姨,您是这孩子的亲人吗?快带他去医院检查吧,他似乎一直在外游荡,身体狀况很差。一名警察严肃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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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能止住哭泣,用力点点头。小强被推上了救护车,我紧跟在后。一路上,我握着他那双小小的手掌,冰凉刺骨,我的心在滴血。

到了医院,小强被紧急送进加温治疗。几个小时后,医生告诉我们,小强由于在外游荡太久,身体遭受了极大的摧残,已经出现了低温症。万幸抢救及时,但仍需要住院继续观察治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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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觉得那一刻,生命中最重要最宝贵的东西就这么白白失守了。为了私自约会,我竟然彻底将小家伙遗忘在外!从来都是我最疼爱的宝贝,怎么就这样被我亲手置之不顾了呢?我近乎崩溃,彻夜未眠,眼泪一直在流。

儿媳妇也满脸忧虑,低着头沉默不语。我无言以对,眼泪一直在滑落。儿子见我懦弱无力的模样,反而更加勃然大怒:您就这么不负责任吗?您这把年纪了,还整天鬼混在外!小强差点出了大事,您到底有没有家人在心上啊?

大力!儿媳妇终于出声劝阻,眼神却也充满失望和责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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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低下头,默默流泪。儿子的每一句痛斥都戳中我的痛处,我只觉得自己是罪无可赦。从小强出生开始,我就当他是我这一生最重要的宝贝。而我却亲手置他于危险之中,几乎夭折了这颗心头肉。

我开始后悔,后悔自己瞒着家人私下约会,后悔一时贪玩忘乎所以,后悔对不起这个温暖的家。我爱惜小强胜过爱惜自己的生命,可我却差点亲手断送了他的性命。我头一次感到无比内疚和自责,我亏欠了这个家太多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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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我痛苦万分时,小强醒了过来。他费力地睁开小眼睛,似乎一下子就认出了我:奶……奶……

听到这一声呼唤,我的心被狠狠地揪住了。我哭着冲上前去,想要抱住他,却被儿子拦住:别过去了妈!您差点害死了他,您还有什么资格?

小强眨着疲惫的眼睛,似乎一时有些不理解发生了什么。我泪流满面,狠狠地对自己说:是我太自私了,我对不起你们所有人!儿子,你说得对,我确实罪无可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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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小强在医院里渡过了最艰难的几天。他虽然康复了,却也开始对我有了戒心。每当我想要亲近他时,他都会警惕地缩回去。我能理解,毕竟我亲手伤害了他的信任。

从那以后,我再也不敢离开家了。每天除了简单的活动,我就围绕在家里打转,紧紧守护着小强。只要他一离开视线,我就会坐立难安。渐渐地,小强对我也打开了心扉,我们重新建立了亲密的祖孙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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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日子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儿子上班,儿媳料理家务,我专心照看小强。有了那次教训,我再也不敢离开家中太久,生怕一不小心又让小强置身危险之中。

小强对我也重新建立了信任,并无半分戒心。他放学回家后,会立刻跑到我跟前,兴高采烈地向我汇报今天的学习情况。我则一边认真听着,一边温柔地拍拍他的小脑袋,心中盈满了幸福。

这一段平静的日子里,我几乎要将那次可怕的经历抛诸脑后。直到有一天,儿子突然在晚餐时向我了那个伤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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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我最近一直在思考,您到底是怎么回事?李大力面带苦色,缓缓开口道,您以前从来没这样马虎大意过,怎么就那一次无缘无故地把小强晾在外头了呢?

我的心突然被堵住了,脸上的笑容也凝固了。儿子温和却坚持的目光注视着我,我只觉得如芒在背,难以作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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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力,这件事就这么过去吧。儿媳妇王静出言打圆场,重要的是现在奶奶有了教训,以后一定不会再这样了对吧?

我点点头,轻轻应了一声。儿子却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沉声说:不行,我还是想听听妈怎么说的。该不会是在外面有什么旁门左道吧?

我被这猛烈的指责惊出一身冷汗,不自觉地捂着嘴。儿子见我无语,越发追问下去:到底是遇到了什么事?您怎么就那么粗心大意,差点害了小强的小命?您要是早点说清楚不就好了?

过了片刻,我终于下定决心,开口说出了多日来的隐瞒:其实……其实我在公园里认识了一位朋友……

儿子和儿媳妇面面相觑,似乎都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答案。我索性把全部实情都吐露了出来。

原来,有一天在公园散步时,我遇到了一位姓张的老人。我们两个很快熟络起来,发现彼此竟有说不完的话题。他风趣健谈,让我的晚年重拾了一丝乐趣。我竟然有些被这份新奇的友谊迷惑了,开始偷偷摸摸地和他约会幽会。那天我就是和他在外面忘了时间,才错过了接小强放学的点。

一番话说完,整个房间一时静默下来。儿媳妇脸上写满了诧异和失望,而儿子则眉头紧锁,似乎在忍耐着什么。

妈,您说的是不是真的?许久,儿子终于开口,语气里带着我从未听过的失望,您这把年纪了,怎么还跟小年轻似的到处鬼混?成何体统?您可真是教训过后还不知悔改啊!

不,就让我说!儿子甩开媳妇的手,盯着我继续数落,您知不知道当初小强出事时,我和静姐有多难过多自责?如果那天真出了什么事,我是会遗憾终生的!您这就是我们对您最后的希望了啊!

儿子的话像把利剑一般,将我的心刺穿了一个洞。是啊,我怎么就这么任性妄为呢?不顾家人的感受,只为了一时的私欲而置生命于险地。我是多么失格啊!

我不自觉地痛哭流涕起来,早已经对不起儿子太多太多了。儿子见我终于哭了出来,竟然也有些于心不忍,语气终于软化下来:妈,我只是希望您能尊重自己、尊重这个家而已。您已经不再年轻了,就别再到处乱跑,安心享受晚年该有的生活好吗?

我点点头,只觉得儿子说得太有道理了。我到底在做什么啊?为了一己之欲,竟置家人的信任与生死于不顾,这才真是罪过啊!

就在这时,小强忽然扑进了我的怀抱,用小手擦拭着我的眼泪:奶奶,您怎么了?您不要哭啊!

我用力抱住了小强,泪水再次夺眶而出。从今往后,我定要好好珍惜眼前的一切,用尽我余生所有的时间去弥补我的过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