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1946年的秋天,金风送爽。莫斯科大街上天清气朗,阳光从高大的白桦树叶子的缝隙里筛下来,投在地上,斑驳陆离,煞是好看。这时,一位中年妇女穿着一身整洁的套裙,手牵着一个十岁的小女孩,走在莫斯科的大街上。

小女孩黑葡萄似的眼珠滴滴溜地转动,一头浓密的黑发用一根蓝色的丝带束在脑后。她嘴里呜哩哇啦地说上几句,又不时地望望身旁的妈妈,一摇一摆地向前走着。显然,这是一个可爱却又带着几分“洋味”的中国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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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子珍与李敏

绕过了一个弯子,她们便停下来了。中年妇女眼神呆滞,她站在街道的拐角口上,用力眨了眨眼晴,仿佛不习惯那耀眼的阳光似的。也许是长时间在疯人院里过着非人生活,一切都失去了自由、幸福,失去了任何兴趣的缘故,眼前的世界对她来说变得有些陌生了。

这个女人就是刚从疯人院里放出来的贺子珍。此刻,她领着娇娇,正犹犹豫豫、神色惶惶地走进了著名的柳克斯旅馆,等待她的是喜是忧?她全然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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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子珍

王稼祥夫妇接贺子珍母女回国

贺子珍一步步走进房间,这时,等在屋里的王稼祥、朱仲丽夫妇赶忙迎上前去,同她握手,问候,让座。

他们仔细地观察着贺子珍:她头戴一顶法国式圆形无边帽子,上身穿一件黑灰色薄呢子西装短衣,下身是黑色布拉吉裙子,脚着半高跟圆头皮鞋,看上去神智清醒,颜面有表情,眼睛略显迟钝,反应稍为缓慢。

“贺大姐,您身体好吗?”朱仲丽热情地询问道。

“还好。”贺子珍点点头,嘴唇翕动了一下,没有再说什么,表情仍显得拘谨。应该是许久没有与自己的同志说过话,她的语言也发生了严重障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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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稼祥

“贺子珍同志,这几年你受苦了,我代表国内的同志问候你!”王稼祥再次问候贺子珍。

“你们是从国内来的?”贺子珍呆板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点喜色。

朱仲丽边回答,边拿出巧克力糖请她们吃,并把一片巧克力放到娇娇的嘴里。她仔细地端详着这个小女孩,她长得太像她父亲了。朱仲丽不禁微微笑了起来。

朱仲丽是陪王稼祥到苏联治病的。他们刚来到莫斯科后,就向共产国际提出了要求,要把贺子珍从疯人院里接出来。

第一次提出的要求没有得到官方的同意,说贺子珍是“疯子”后,王稼祥又第二次提出要求,但也遭到拒绝。这时候朱仲丽以医生的身份出来说话:“我是大夫,贺子珍是不是疯子,带出来让我看看嘛!”

对方没有理由再拒绝了。于是,贺子珍就来到了这个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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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稼祥夫妇

今天,喜从天降,她终于离开了这囚身之地,和女儿一同平安地来到莫斯科,见到了祖国的亲人。她的思想逐渐灵活起来,表情也丰富多了。

几个小时和朱仲丽的谈心,贺子珍倾吐了多年的苦水。当贺子珍从谈话中得知祖国革命形势一片大好时,她高兴得直点头,竟说不出话来。

这以后,王稼祥直接给毛泽东拍了个电报,汇报贺子珍的情况,建议把她带回国内。毛泽东立即回电表示同意。

王稼祥回国的前几天,通知了贺子珍,她兴奋极了,再来柳克斯旅馆时,就换了一个样子。贺子珍脸色红润了,虽说仍旧寡言,但表情活泼。她把娇娇揽在怀里,高兴地说:“娇娇,你可以见到你爸爸了!”

说话间,贺子珍的眼里放射出兴奋的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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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子珍与李敏

不久,贺子珍便领着毛岸青和娇娇,提着简单的行李,跟随王稼祥夫妇踏上了回国的途程。

随着汽笛的一声长鸣,火车启动了。贺子珍再一次把头伸向窗外,瞥了最后一眼美丽的莫斯科城,显得黯然神伤。

此刻,如烟往事,在她的心海里翻飞:她满怀希望来苏联治伤,可弹片仍旧留在体内,却平添了重重心灵的创伤……这是一次多么令人心悸的“长征”啊!客居异国,她怀念祖国,思念毛泽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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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泽东

娇娇成为贺子珍与毛泽东沟通信息的桥梁

1947年夏,贺子珍终于踏上了中国的土地,回到了祖国的怀抱。祖国的北大门接纳了这位心灵上布满了伤痕的游子,她来到了哈尔滨。此时,东北已经解放,红旗飘拂着,到处呈现一片和平的气氛。

这时,贺子珍的胞妹贺怡带着毛泽东的重托匆匆去了哈尔滨。在了解了贺子珍的全部情况后,安置好姐姐,贺怡准备先带娇娇回北京。

娇娇听说她要到北京见爸爸,高兴极了,连忙写了一封信给爸爸,要求爸爸赶快告诉她自己是不是爸爸的亲生女儿,好使她能尽快地回到爸爸的身边。

这封信是用俄语写的。毛泽东请人翻译后,哈哈大笑,立刻写了一封回信,派人带给娇娇,并把娇娇带回了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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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泽东与李敏

娇娇是毛泽东和贺子珍的亲骨肉。她的到来,给了毛泽东莫大的慰藉。每天晚饭后,毛泽东总是牵着娇娇的手到香山公园散步,询问娇娇在苏联学习的情况,询问她妈妈的身体状况。娇娇把妈妈的情况一一向父亲作了描述。毛泽东听后,有时欣慰地点头,有时又默默不语。他那深邃的眼神里,藏匿着对贺子轸多深的情感啊!

娇娇到北京去了,留下贺子珍孤身一人。一路的奔波、劳累、兴奋和忧郁交替刺激,使她刚到哈尔滨就病倒了。但她稍事休息治疗后,就挺了过来,急切地向组织要求工作。她精神振作,全身心地投入了社会主义建设。她保持着战争年代的生活习惯和工作作风,每每工作到深夜。临睡前,还要翻翻她喜欢的古典诗词,轻声吟诵几句,以排遣心头袭上来的孤寂和愁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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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子珍

贺子珍先后在沈阳某财政部门工作,担任过浙江省杭州市妇联主任。后来,贺子珍调到了上海,在中共上海市委任组织部副部长。那时,陈毅正在上海任市长,对她非常关心,经常去看望和问候。他们相聚在一起,谈长征,谈雪山草地,畅述同志爱、战友情。

由于长期的磨难和积劳成疾,给贺子珍的身心留下了不少创伤。1954年她开始发病,离开了虹口区委,搬到了262号花园洋房里。在那里养病,过着幽居的生活。

人是闲下来了,但贺子珍当时的心境是异常的。对老战友毛泽东的怀念,时时撞击着她的心扉,让她常常回忆起那往昔的峥嵘岁月。

这样,娇娇便成了他们相互询问和沟通信息的桥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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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泽东和李敏

毛泽东经常通过娇娇给贺子珍传递书信和问候。有一次还亲自给陈毅市长写了一封长信,要求他把贺子珍照顾好,并说明贺子珍在上海的全部开销可从他的稿费中支付。字里行间洋溢着对贺子珍殷殷的爱和深深的情。

随着季节的不同,贺子珍也通过娇娇给毛泽东捎去芥菜、太古菜、苦瓜、冬笋等他爱吃的蔬菜。毛泽东也托女儿带去些水果、食品给贺子珍。

贺子珍难忘与毛泽东之间的经历

对事业的执著追求和极强的党性原则,是贺子珍始终所坚持的,这使她时刻关心着国家大事。解放后,贺子珍养成了从收音机里收听新闻的习惯,从而了解国家的时事政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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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泽东和李敏夫妇

1955年9月的一天,中华人民共和国第一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第一次会议在北京召开。这天,从收音机里传来了毛泽东洪亮的声音:“中华人民共和国第一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现在开幕了……”

听着这熟悉而浓重的湖南口音,贺子珍的心里很不平静。她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连忙大声叫喊:“海峰,快来听呀,毛泽东讲话了!”

这时,正在厨房洗碗的姨侄女贺海峰连忙来到收音机旁,她看见姨妈歪着头,右耳贴着收音机在倾听,越听越激动,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贺海峰不懂贺子珍复杂的心理,她问道:“姨妈,你干嘛把耳朵贴得那样近?你的耳朵又不聋,收音机的声音这么大还听不清楚吗?”

贺子珍抬头盯了贺海峰一眼,又仔细地听了起来。她是那样地专注,仿佛在咀嚼每一个字的份量。

一连好些天,只要新闻联播节目一开始,贺子珍就屏住呼吸,仔细倾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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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子珍与女儿合影

有一次,毛泽东讲话的录音播完了,收音机里发出嗡嗡的声音,她却忘了按电源键,一个人痴痴地坐在那里出神。

记忆就像一面筛子,把悠悠岁月里那些美好的东西都存留了下来。多少个日日夜夜,多少个寒暑春秋,贺子珍把怀念交给了时间,岁月悠悠,思情绵绵。

1957年,一个细雨蒙蒙的日子里,毛泽东、贺子珍两位老战友在庐山有过一次激动的会面。毛泽东紧紧握住贺子珍的手,问:“子珍同志,你好。”

“我好!”贺子珍激动地回答。二十多年未见面了,两位老人问长问短,极尽体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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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泽东与贺子珍

由于疾病的折磨,贺子珍显得有些苍老,面无血色。毛泽东关切地注视着她,喃喃地说:“这就是当年那位爬山涉水的贺子珍吗?这就是流血流汗的红军女英雄吗?”

贺子珍起初呵呵地笑着,幸福和欢乐温暖了她枯寂的心,继而流出了激动的泪水。这个历尽磨难和辛酸的女人,对人间的冷暖有了自己独特的体会。

告别毛泽东,回到房里,贺子珍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她点着一支烟,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烟雾缭绕中,她看见自己和毛泽东一起走向井冈山、瑞金、遵义、延安……她沉浸在对往事的美好回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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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泽东

贺子珍去北京瞻仰毛主席遗容

自从1947年回国后,贺子珍一直没有到过北京。这位为中华人民共和国的诞生献出了青春和热血的战士,却未能到天安门广场去走一走,未能在五星红旗飘拂的华表下站一站,这不能不说是一件令人伤心的事。

1976年毛泽东逝世后,贺子珍多次提出要去北京治病,主要目的就是要瞻仰毛泽东的遗容,会会已经故去的老战友。

1979年9月,香山的枫叶开始红了,北京沐浴在金色的秋阳里,贺子珍的夙愿终于实现了。临去毛泽东纪念堂的前一天晚上,虽然医护人员怕她激动,没有告诉她,但她从听到的片言只语中,敏感地知道她盼望已久的时刻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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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子珍

临去前一天,贺子珍一晚上没有睡好觉。第二天临出发之前,她要护士给她准备好两块手帕,年轻的护士疏忽了,匆促间给她一块粉红色的手绢,贺子珍严肃地说:“这块不好,这块不能用!”直到护士给她换了一块色调庄重的,她才满意。

进入纪念堂,贺子珍由女儿女婿推着轮椅在给毛泽东送的花圈前伫立了许久,然后向遗容陈列室走去。

贺子珍的轮椅围着毛泽东的灵柩慢慢地转了两圈。她凝视着安眠的老战友,嘴巴翕动着,可始终没有说出一句话来。她极力抑制着悲痛,仿佛觉得这世界上连空气都凝结住了。

“不要难过,不要哭。”大厅里,不断地响着轻轻的叮咛声。老人紧紧攥住女儿的手,眼泪禁不住扑簌簌地淌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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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子珍与李敏

能不悲伤吗?老人是第一次进北京城,她有多少话要对他讲呀,可他听不见了。人如能死而复生,他们现在定是能倾心相谈了。

贺子珍沉默着。她也许是在回忆,也许是在思考……

轿车驰进了中山公园,老人没有下车,她不愿让任何东西来扰乱她的心绪。直到回到房子里,她还痴痴地坐着。

机灵的护士找话问贺子珍:“姨妈,主席脸上的痣在左边吗?”

贺子珍望了一眼护士,立即纠正说:“不是,在这边(指右颊)!”

护士又说:“毛主席很胖呀。”

贺子珍这才露出笑容:“是吗?现在不能吃东西了,怎么会胖?在井冈山可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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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子珍与女儿女婿

谈起这些,贺子珍的话又多起来了。滔滔不绝间,充溢着对毛泽东的深情厚意,流露出对昔日斗争生活的深深怀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