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国家恢复高考的第二年，我考上了大学。在大学里，我认识了那个亲手把我送进“地狱”的男人——澎。
澎是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热血青年，很多女孩子都喜欢他。当然，这很多的女孩子里也包括我。
我是校舞蹈团的，人美身材好。我的朋友们经常打趣，说我将来能嫁给一个首长（那时我们管领导都叫首长）。
我就这样凭借着自身的优异条件，得到了澎的青睐，做了他的女朋友。
毕业时，澎说：“菊，我不想参加工作了，我们一起去支教好不好？”
读一个不错的大学，找一份薪资高油水足的工作，娶一个贤惠的妻子，生一个可爱的孩子：也许这些在旁人看来是莫大的幸福，可对于澎来说不是。他不想这样平凡地活一辈子。
张爱玲说过一句话：“因为懂得，所以慈悲。”为了能够永远跟澎在一起，我甚至没有跟父母商量，就毅然决然跟澎去了一个贫困的山区。
02
我们虽然是去支教的，并且不收取任何费用，可这里的村民仍然不待见我们。
别说在村里开设课堂了，就连住的地方我们都解决不了。
澎好说歹说，就差给村民们跪下磕头了，一个大娘才同意把家里的柴房给我们收拾出来。不过不能白吃白住，我们必须每天帮她砍二十斤柴，她才肯施舍几个饼子。
这种苦日子过久了，澎也渐渐后悔起来。“菊，要不咱回去吧？这些村民都是盲鱼，根本教育不好！”
我坐在灶台旁边，边烧火边咳嗽：“咋回去呀？带来的钱在路上就花光了，难不成还能指望他们给咱钱让咱回去吗？能有吃有住就不错了。”
澎不说话了，过了很久才沉沉地叹了一口气。我想了想，又说：“咱一直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先这么住着，等过段时间跟他们处出感情了，他们肯定能让咱开课。”
澎闷哼一声，不知是听进去了还是没听进去。
03
如果我那时能早一点感觉到事情的变化，那么我拼了命也会离开。可是来到这个世界上，我们每个人都不是先知。
时间大概就这样不好不坏地过了一个月吧，澎还是每天出去砍柴，留我在家里生火。
有一次，澎出去了很久也没回来。我担心他，就把大娘刚给的饼子揣在怀里去山下等他。
我就坐在山下的一块大石头上等啊等啊，等到月上柳梢了才看见澎跟一个男人从山上走下来。
虽然我才来了一个月，但这个男人我还真认识，是住在村东头的李二拐子。因为他在家里排行第二，小时候又被驴踢过，走路一瘸一拐的，所以大伙儿都叫他“李二拐子”。
不知道是不是我敏感，我总觉得今天澎看我的眼神特别怪，好像故意在闪躲。李二拐子先是贼里贼气地看我一眼，然后用胳膊肘怼怼澎：“哎，这事儿要是成，明天你就去找我。”
看着李二拐子走远了，我才敢问澎：“他跟你说的是啥事儿啊？”澎还是不敢看我，自顾自往前面走：“没啥事儿，就是听说咱俩都是大学生，想让咱去他家讲讲课。”
我一听，顿时兴奋起来。“那好啊，只要有一户人家接受咱俩了，就不愁别人了。”
澎还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我把揣在怀里的饼子递给他他也没接。
04
第二天，澎早早就起来了，并且把自己的东西都装在了一个行李包里。我以为我们讲完了今天的课就能换个地方住了，也就没太在意。
我们到了李二拐子家，是李二拐子的哥哥李大麻子来接的我们。他一见我就色眯眯地笑，让我很不舒服。“来来来，女娃儿先进屋里歇着。”
澎也把我往前推了推：“你先进屋去吧，屋里有人等着你讲课呢。我跟李大哥再商量商量课时的事儿。”
不知怎么的，我心里突然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但我当时只以为是自己想太多了，也就没说什么，一个人进屋去了。
谁知我刚关好屋门，李二拐子就从我身后扑了上来。“小妞儿，终于让我逮到了。”我大惊失色，一把推开他：“你最好别乱来，我男朋友一会儿就进来了！”
他腿脚不灵便，被我猛地一推，连连退后好几步。我刚想跑过去开门逃跑，李大麻子又不知道从哪儿跳了出来，三下两下把门从外面锁住了。
我这次是真的慌了，一边拼命抗拒李二拐子，一边疯狂地拍门，大喊澎的名字。澎刚刚走出李家的院子，听到我声嘶力竭的呼唤，回头望了一眼屋子里的我，还是走了。
那一刻，我彻底绝望了，也没有力气再反抗李二拐子。他把我抱到里屋炕上，及吼吼地撕扯我的衣服：“你男人把你卖给我了，你现在就是我媳妇儿了。只要你能给我们老李家生个儿子，我们不会亏待你的。”
后来我一直恨自己，为什么那么快就向他妥协了。但我当时真的是心死了。被自己爱的人残忍抛弃，心都已经麻木了，更何况是肉体呢？
05
我被李二拐子生米煮成熟饭之后，李大麻子给了我一封信，说是澎让他交给我的。
信上只有几句话，纸上却泛着一片一片的黄渍，看得出是泪痕：“菊，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走了。我后悔了，我一辈子都不会再来支教了。可是我没有能力回去，那群盲鱼不肯借我钱，我只能出此下策。你放心，今后你爹娘就是我爹娘，我会替你照顾好他们。”
读完信，我放声大哭。使尽了全身的力气把信撕成碎片，然后全部吃了下去。
李二拐子见我这副疯样子，过来劝了我几句：“你男人不要你了，以后我就是你男人。明天我们就拜堂，你给我生个大胖小子。”
我打开了他正在解我纽扣的手，眼睛直直地奔着一根柱子就要撞上去。李二拐子拉不动我，赶忙大声喊他哥。李大麻子闻声进来，伸手一挡，我的头就撞在了他的手上。
李二拐子生气了：“你这个疯婆娘，老子对着你好话说尽，没想到你这么不识好歹。你不是想死么？那老子就打死你！”
李大麻子把我按在地上，接过李二拐子递过来的鞭子，开始往我身上抽。我没有反抗，也没有求饶，只希望他能打死我。
打了将近十分钟，李二拐子就看不下去。“哥，哥，别打了。打死了这婆娘，谁给咱生儿子？”
李大麻子停了手，坏笑着看李二拐子：“咋？你的意思是你玩腻了就把这妞儿让给我？”我一听，不顾身上的疼痛，当即跳了起来。李二拐子低下头，过了好久才黑着脸说：“哥，昨天咱不是说好了？让这婆娘生俩儿子，过继给你一个。”
06
后来，生下第一个儿子之后，我试图逃出去。不管有没有钱了，哪怕是爬，我也要爬回城里。
可是我刚跑到村西头，李大麻子就追了上来。他拽着我进了一片苞米地，先是一顿毒打，然后就迫不及待撕开我的衣服：“凭啥这么好的婆娘，让那瘸子一个人占了去？你给他生了儿子，你也得给我生个儿子！”
他力气大得很，我挣脱不开。还好这时李二拐子来找他哥，看见这一幕，踉踉跄跄地跑过来拉起李大麻子：“好你个李大麻子！都说了这个儿子过继给你，你倒又打起我媳妇儿的主意了！”
后来李二拐子就跟李大麻子分了家，他带着我住到了村西头的三间破房里。
第二个儿子出生之后，我彻底向生活低头了。我不再想跑，也不再想死。那次李大麻子强迫我未遂，我拼了命护住大儿子，没有过继给他。
白天李二拐子去邻村打家具赚钱，我就在家里带着两个儿子做好饭等他。我心里大概已经接受了这个男人，而他对我和儿子也确实很好。
如果我的生命中没有出现另一个男人，也许我一辈子都要待在这个山沟沟里。看不清明天，看不到希望，像一朵还未盛放就要枯萎了的花儿一样，死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
07
我说的另一个男人，就是泓。听村里人说，他也是大学生，跟当年的我和澎一样，是来这里支教的。不过我们当初是自愿，他是被学校派过来的。
我第一次见他那天，他穿着一件蓝色外套，里面是一件洗得发白的衬衫。我们对视了一眼，都愣了几秒。然后他才拿出小黑板讲课。
与当初对待我和澎不同，村民们对泓都很友好，也愿意听他讲课。
我是在哄了两个儿子午睡后才去听泓讲课的，他每天都会等我。时间久了，我们也熟识了起来。
泓和他讲的知识一样，都带着某种治愈人的力量。他跟我说：“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跟这里的女人不一样。”
我笑了，笑中带着一丝苦涩：“如果我说，我是被卖到这里的，你信么？”泓的表情瞬间凝重起来：“怎么回事？”
我把当年发生的一切都如实向泓说了，泓非常震惊。我抱住他，低低地问：“就是这样。所以，你能带我走么？”
那天，泓没有回答。因为等不到他的回答，我失望了，再也没有听过他的课。
大概我和泓都不知道，我们是以什么样的关系相处。可是直觉告诉我，他会是我的贵人。
08
泓还是来找我了，他说他可以带我走。我才二十八岁，他不想让我凋零在这个山沟沟里。
我们约定好了时间，后天中午，他在讲堂里等我。
最近邻村办喜事，李二拐子也忙了起来。每天天不亮就起床，赶着去邻村做木匠活儿，半夜三更才回来。
这正好给我创造了机会，对于这个男人，我真的没有什么舍不得的。
我唯一舍不得的，就是我的两个儿子。怀着他们的时候，我每天都想死。以至于生下了第一个，我还不管不顾地要跑出去。可是生下第二个之后，我才真正地感觉到我是一个母亲，我要为他们负责。哪怕他们，是我被迫生下的。
他们看我收拾东西，都围过来问：“娘，你要去哪儿啊？”我努力保持着平静，不让他们看见我即将喷涌而出的泪：“娘要出去一趟，以后娘会回来接你们的。”
两个小家伙突然就哭了，抱着我的腿不让我收拾东西：“娘，娘，你不要走，我们只想跟娘在一起。”
我摸着他们的头，一颗心都好像被巨石砸碎了。
09
我和泓约定好的日子很快就到了。不过我没有去找他，是他等急了，来找的我。
我含泪看着熟睡中的两个孩子，紧紧攥着他们的手不愿松开。泓不断催促我：“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听了泓的劝告，我胡乱抹了把眼泪，赶紧跟着他走了。
我们一口气跑出很远，我边跑边哭：“泓，我后悔了，我要带着孩子一起走。以后我不嫁人了，我只要我的孩子。”
泓冲我大吼：“你疯了！你才二十八岁，你还有大好的年华！拖着两个孩子，你怎么过！”
我一下子挣开他的手，跪下来求他：“我求求你，我求求你。让我带着孩子走吧！我知道你擅自离开这里已经违反了学校规定，以后我们全家人都会感激你一辈子的。”
看着我声泪俱下地哀求，泓也不忍心了：“好吧！我拿你没办法。你等着，我回去接两个孩子！”
我哭得嗓子都哑了，却还是不断地跟泓说着谢谢。他先把我扶了起来，然后以最快的速度跑了回去。
看着他的背影，我心里一片安宁。也许我能够看得出来，泓是爱我的。而我，也爱上了他。
可是我不能跟他在一起，在下定决心选择带着孩子离开的那一刻，我就默默地放弃了对他的爱意。
因为爱一个人，是希望他幸福，是希望他过得比自己好。不是拖累他，更不是要他对别人的孩子视如己出。
后来，我跟泓抱着孩子终于逃离了那个噩梦般的地方。
回到家以后，看到白发苍苍的父母那一刻，我心如刀绞。当年，我为了所谓的爱情，一腔孤勇，扔下了生我养我几十年的父母。
如今，他们在澎的谎言里承受着我意外离世的打击，头发过早的白掉了。
是的，澎说我滚下了悬崖，摔死了。父母信以为真，几度哭得晕厥过去。好在，澎算有良心，这几年信守承诺，一直给我父母打钱。
后来，他去了南方的一座小城。我想，他是怕见到我父母，心里的那份愧疚与日俱增吧！
我最终拒绝了泓的求婚。因为，我觉得自己真的配不上他。以后，我只想带着两个儿子，守着我的父母过余生。
至于将来还要不要嫁人，我还没想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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