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上)

再如白居易给元稹写的墓志铭,元稹生前指名道姓要求白居易写。元稹的儿子为给父亲增光添彩,不惜拿出银马鞍、玉腰带、马车、绫罗绸缎等,折合铜钱六七十万。堪称当时最大的润格,钱泳《履园丛话》载:“白乐天为元微之作墓铭,酬以舆马、绫帛、银鞍玉带之类,不可枚举。”后来白居易把这些都捐给了佛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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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那些得到巨额润笔费用的毕竟是少数,不少文士的润笔费用并不高。比如大诗人杜甫,有《闻斛斯六官未归》诗云:

故人南郡去,去索作碑钱。

本卖文为活,翻令室倒悬。

荆扉深蔓草,土锉冷疏烟。

斛斯融为人作碑,稿费无着,要运河江陵索取,所得甚微,致使锅镬无烟,这也是当时另一种写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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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宋代,延续唐代的润格。《宋朝事实类苑》记载,宋太宗为了奖励宫廷文人,设专款“润笔钱”,并“降诏刻石于舍人院”。宋代官俸较薄,皇家有此之设,也算是对文人的人文关怀了。北宋名臣寇准拜相时,杨亿撰写制书,其中称寇准“能断大事,不拘小节”。寇准认为“正得我胸中事”,于是,“例外赠百金”。

《陔馀丛考》还记载,宋代王寓在宣和七年(1125年)八月二十一日,一晚上写了四道制文,宋徽宗赏赐给他不少堪称无价之宝的御用之物。然而同样也有的润笔费用非常微薄,比如欧阳修请蔡君谟为其《集古录序目》作字刻石,赠给他的只是鼠须栗尾笔、铜绿笔格、大小龙茶等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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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代文人墨客有许多依靠润格生活,并且开始明码标价,随之成为一种普遍的社会现象。阅读明代不少官员的文集,像严嵩、海瑞、张居正、汪道昆、王世贞等,无论是倾朝权贵,还是清正官绅,文集中都充斥了应酬性文章,其中相当一部分是收了费的。

即如海瑞,其闲居在家,有薄田四十余亩,却也为人作文,接受馈赠。而对于民间文士来说,润笔当是谋生的手段,著名的江南才子唐伯虎,就是因为科举牵连“徐经科场案”下狱,后被罢黜为吏,只好依靠书画为生。他的《卖画》诗:“不炼金丹不坐禅,不做商贾不种田。闲来写幅青山卖,不使人间造孽钱。”就是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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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代的润笔之风更盛,出现了润格。清初钱谦益,原为东林党领袖,后投降清朝。病危后,利用黄宗羲的文笔与自己的名气,三篇文章(墓志铭、诗序、庄子注序)所得的润笔竟达三千两白银。

而另一类文人书画家,则以独特个性标榜。比如“扬州八怪”之一郑板桥,多次明码标价,自定润笔费标准、拒收礼物。更写了妙文《板桥润格》:“大幅六两,中幅四两,小幅二两。书条、对联一两。扇子、斗方五钱。凡送礼物、食物,总不如白银为妙。公之所送,未必弟之所好也。送现银则心中喜乐,书画皆佳。礼物既属纠缠,赊欠尤为赖帐。年老神倦,亦不能陪诸君子作无益语言也。画竹多于买竹钱,纸高六尺价三千。任渠话旧论交接,只当秋风过耳也。乾隆己卯,拙公和尚属书谢客。”

且作诗说:“画竹多于买竹钱,纸高六尺纸三千,任渠话旧任交接,只当秋风过耳边。”在润格问题上,六亲不认,只认现银的姿态确实是惊世骇俗的,倒也体现得淋漓尽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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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期间,书画家金石篆刻家等更是延续先前惯例。比如一代宗师吴昌硕,年代不同,润格各不相同的。1922年的《缶庐润格》比1913年的《缶庐润目》涨了近一倍。

齐白石更是以脾气倔强出名,定居北京后,自定润格,在他客厅里,长期挂着1920年写的一张告白:“卖画不论交情,君子有耻,请照润格出钱。”卖画卖印,从不讲情面,除极个别亲友外,不论是谁,都要照价付酬,不能赊,不能减。齐白石有时请别人写序文、题辞或纪念文章,也都依照对方的润例付酬,所谓“好朋友,明算账”,一点也不含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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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世纪建国后,艺术界人士大多有了安稳工作。润格润笔逐渐消失,艺术作品即便是有报酬也是象征性的。到了改革开放后,润格又开始流行,随行就市,越来越火爆。近些年收藏热,于是艺术界便开始攀比润格。再加社会风气浮躁,使得润格更是耸人听闻。然而整体和过去相比,价格高了,价值却不值一哂。

时不时有报道某某润格多少,某某作品被拍卖几千万上亿之类的话题不绝于耳。然而,认真去观察,发现很多都是个人炒作而已,或者是被当做洗钱工具,用来送礼牟利巴结钻营之手段。头衔多官职高,价格就高,一带“家”或“长”,立刻价格飞涨,一旦事发,便掷之茅厕,人们只关注名气,不看作品的价值,岂不是莫大的悲哀?!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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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5/5榆木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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