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字长文，深入解析中华五千年唯一由奴隶成为皇帝的石勒（下）

（接上回）万字长文，深入解析中华五千年唯一由奴隶成为皇帝的石勒（中）

刘曜灭掉了西晋，建立了不世之功，俗话所说，这叫“功高盖主”。昭武帝刘聪还活的时候，像刘曜、石勒这些将领，已经是处于半独立的状态，比如前面所说的石勒杀汉赵大将王弥而刘聪只能“敢言不敢真怒”。到了汉赵麟嘉三年（318年），刘聪驾崩，太子刘粲继位，汉赵的皇位，觊觎的人可就多了。

刘粲继位后，司空，录尚书事靳准以顾命大臣的身份登上了高位，他还是汉赵的老国丈。刘聪留下的几个女人，还都是不到二十岁的妙龄少女，个个国色天香，刘粲立即把她们全都收入房中，日夜颠龙倒凤，把老爹的死都抛在脑后了。后来，刘粲立靳氏（刘聪的皇后，靳准女儿）为皇太后，樊氏称弘道皇后，武氏称弘德皇后，王氏称弘孝皇后，妻子靳氏（靳准侄女）为皇后，这四个皇后还不玩出花来？

客观的来讲，此时的游牧民族在中原地区刚刚建立政权，对儒家的那一套礼义廉耻还并没有完全学会。荒淫的刘粲把自己的小妈纳入了宫中，又立靳氏为皇后，在靳准的指示下，两位靳美女日夜与刘粲耳厮面磨，诱使色迷心窍的刘粲把上洛王刘景、昌国公刘顗，济南王刘骥等一大批刘氏家族的成员都处死了。

东晋大兴元年（318年）八月，靳准在汉赵首都平阳（山西临汾市南）造反，将刘粲在内刘氏皇族男女老幼全部斩杀于东市。又挖掘刘渊和刘聪的陵墓，斩断刘聪尸身，焚毁刘氏宗庙。继西晋之后，外戚再次颠覆了一国的朝政。

中山王刘曜时为相国、镇守长安。闻靳准叛乱，亲自率领军队由长安出发赴平阳，路上遇到了从平阳出逃的太保呼延晏与太傅朱纪。他们劝刘曜称尊号，刘曜遂即帝位，命令本文的主人公，当时驻守在河北的石勒共同进兵平阳。

面对当世两大强人的合力进攻，靳准哪里还能守得住。靳准派遣使者向石勒请和，结果石勒把使者送到了刘曜那里，刘曜让使者带话让靳准投降，而靳准知道刘曜的母亲和哥哥，都是被自己所杀，投降就是送死。

靳准不想送死，他的手下同样不想死。当年的十二月，左、右车骑将军乔泰、王腾、卫将军靳康等一起杀了靳准，推举靳准的堂弟，尚书令靳明为主。随后靳明率平阳士民一万五千人逃奔刘曜，对于这样的乱臣贼子，刘曜是看不上的，下令把靳氏家人，不分老幼全都杀掉。

刘曜只是刘渊抚养长大的侄儿，他继位汉赵的皇帝可以说有瑕疵，而此时的石勒，也不是刘曜能节制的了的了。东晋太兴二年（319年）刘曜称帝，迁都长安。同年年底，石勒的左、右长史张敬、张宾等人劝进石勒，石勒按惯例“谦辞几次”后，终于“顺应人心”，以襄国为都城即位称赵王。历史上一般称刘曜那个为汉赵或者前赵，石勒这个为后赵。

石勒称王后，照例是些每个新王朝都要做的事情：如大赦天下、田租减半、劝课农桑、论功行赏等。此外，石勒还在恢复礼乐制度，严明行政法律，吸纳各民族人才等方面下了很大功夫。为了治国，不识字的石勒就叫人读各种史籍给他听，读到关键地方他还会跟着思考嗟叹。

可想而知，在这样一位又能打，又好学的皇帝的带领下，后赵日复一日的强势起来。随后几年，后赵的战略重心在青州、豫州一带。东晋大兴三年（320年）东晋镇西将军、豫州刺史祖逖（成语“闻鸡起舞”的主人公，与刘琨关系非常要好）领兵渡过淮河北伐。祖逖采取了非常灵活的策略，针对一些曾经归降石勒的坞堡，允许其两属，用以窥探石勒军情，于是“黄河以南，尽为晋土” 。

石勒得知后，也采取了柔性的策略，令幽州修好祖氏茔墓，并写信与祖逖要求互通使者，进行互市，双方也不接纳对方的叛将，因而东晋与后赵的“边境之间，稍得休息”。

祖逖牙门童建害新蔡内史周密，遣使降于勒。勒斩之，送首于祖逖，曰：“天下之恶一也。叛臣逃吏，吾之深仇，将军之恶，犹吾恶也。”逖遣使报谢。自是兖豫间垒壁叛者，逖皆不纳，二州之人率多两属矣。
《晋书卷105 石勒》

可惜这只是一种表面的和平，等到321年祖逖病死，石勒很快攻取了河南大片土地。

当然，石勒的主要敌人，还是刘曜。320-324期间的汉赵政权，主要的战略目标放在了关陇之地，此前老猫在文章：里提到了刘曜攻灭陈安的过程。经过几年的征讨，汉赵政权从长安附近扩展到西河（今甘肃省天水市秦州区）一带，但刘曜擅长打仗，不善于治国，汉赵始终没有一套成型的治国安民的政治措施，虽然国土面积大涨，但实力并没有很大提升。

赵王六年（324年），后赵对汉赵发起全面攻势，尽占司、豫、徐、兖四州之地。至太和元年（328年），刘曜大败石虎的进攻蒲阪（今山西永济市境内）的部队，并乘势进攻洛阳。十二月，石勒亲自领兵救援，与石虎及石堪、石聪分三道夹击刘曜于洛水以西，大败之，更生擒刘曜并押送到襄国。太和二年（329年），留守长安的汉赵太子刘熙在惊慌中弃长安而西奔上邽（今甘肃省天水市清水县），关中大乱，汉赵政权开始崩溃。九月，上邽被攻破，石虎擒获刘熙、刘胤及其将军、郡王、公卿、校尉以下三千多人，全数杀害，石勒亦杀刘曜。

汉赵自304年11月，刘渊以复汉为名，在左国城即汉王位起，至319年刘曜登基后改国号为赵，再到329年石虎攻克上邽，共立国25年而亡。虽然时间只有25年，但汉赵却是历史上第一个入主中原的少数民族政权，是“东晋十六国”局面的开创者之一，无论是“五胡乱华”还是“民族融合”，都有其重要的意义。

太和三年（330年）二月，石勒称大赵天王，行皇帝事，立太子石弘为皇太子，九月，石勒即皇帝位。大赦天下。此时后赵的版图西起秦陇（今陕西、甘肃），东至青徐（今山东、江苏），北至燕山（今河北北部与内蒙东部）。

在生命的最后三年，石勒基本没有举兵事，而是忙于在邺城营造宫殿等事情上。石勒打算营建邺城新宫，那是已经卒于322年的张宾曾经为他做出的规划。廷尉上党人续咸苦谏，少见的惹得石勒发怒想要杀了他。中书令徐光就劝他说，即使你不听续咸所说的，也应该包容，怎么能因为直言就杀掉大臣呢？石勒叹了一声说：“我已经成为皇帝了，连这点自由没有吗？即使是富豪也想在市中心盖大豪斯，更何况我已经富有四海了！邺城宫殿我迟早要盖的，谁都拦不住我说的，暂且停一段时间，让续咸这个大直臣显摆显摆！” 又赐绢百匹，稻百斛，让百官来学习他。

勒叹曰：“为人君，不得自专如是乎！匹夫家赀满百匹，犹欲市宅，况富有四海乎！此宫终当营之，且敕停作，以成吾直臣之气。”
《资治通鉴卷094》

从这件事情上可以看出石勒作为一个贤明的君主，即使一时因为大臣的直言而发怒，最终也能原谅。而石勒固执的要在邺城建宫殿，恐怕也是想起了昔日共同打下江山的“右侯”张宾，思念之深，就想以帝王的意志实现当年这位后赵“总工程师”的蓝图。

在接班人方面，太子石弘爱好文章，对儒士亲敬，没有石勒的强悍，然而尚书令石虎因为战功显赫，掌有重兵和实权。徐光和程遐都认为石弘不能驾驭石虎，劝石勒除掉石虎。但石勒也许是顾及石虎不仅是后赵的头号功臣，更是自己的侄儿，并没有痛下杀手，而是限制了石虎的权利，反惹得石虎心有不满。

石勒并非对石虎放心。建平三年（332年）正月，石勒在宫中大摆宴席，招待高句丽、宇文屋孤的使臣，喝酒喝至畅快的时候，他问徐光自己可比古代哪个开国皇帝，徐光说他超过汉高祖、魏武帝，尧舜禹都比不了，只在黄帝之下。石勒在这样的大号马屁下还是有清醒的认识，他笑着说：“人怎么能不了解自己呢？你说的也太过分了。我如果遇见汉高祖刘邦，一定做他的部下，只是和韩信、彭越争个高低；假使碰到光武帝刘秀，我就和他在中原一决雌雄，较量高下，未知鹿死谁手（成语“鹿死谁手”的由来）。大丈夫行事当光明磊落，像日月那样纯净，不能像曹操、司马懿欺负人家孤儿寡母，靠奸计获取天下。我的才能在刘邦和刘秀之间，黄帝我怎么能比得了。“

后世说到这个故事时，都是夸石勒英明神武，有自知之明。其实，这何尝不是他自知时日不多，想用故事的形式，规劝一下像石虎这样的权臣，不要做“欺人孤儿、寡妇”之举。

然而，终究是错付了。建平四年（333年），石勒病重，石虎矫诏不许包括石弘、严震在内的亲戚大臣见石勒，令无人知道石勒的病况。后又矫诏把外藩的秦王石宏及彭城王石堪召到首都襄国。石勒知道后大为吃惊，因为在外的藩王，正是为了防备权臣篡位，如果都回来就让人一网打尽了，石虎就骗石勒说他们回去了。一代雄主石勒，这时已经不能决定自己的身后事了。

七月，石勒进入弥留之际，他的遗言还是寄希望于石虎，希望能效法周公、霍光，好好辅佐幼主。七月二十一日（公历8月17日），石勒逝世，享年六十岁。共在位十五年。谥号明皇帝，庙号高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