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时节,苏州城西的老街巷里,一阵阵迷人的清香飘荡在空气中。来自附近罗家村的施云,正在街头摆摊捏泥人。他捏塑一手绝活,随意几捻,便能捏出形态优美、神态逼真的小泥人来。
施云的手艺已经是驰名远近,摊位前往往聚集着众多看客。就在那日,一抹明艳的粉衣美人走进了人群,她被施云的捏塑手艺所深深吸引,紧紧盯着他手中渐渐成形的泥人,
"小姐,怎么这般入神?"施云温和地问道,看着对方如痴如醉的模样,他禁不住多看了她两眼。果真是个绝色佳人,不盯上一阵子都可惜了。
"阿施先生的手艺活灵活现,实在令人神往。"少女回过神来,满脸赞叹,"我从未见过如此逼真的泥人,真想留一件纪念。"
施云微微一笑,手下捻动之际,一个身段曼妙、面容精雕细琢的粉衣泥人渐渐显现。待全部成形时,泥人仿佛就要从摊上走下来一般,美得让人心动骨软。
半年后的一个良辰吉日,施云迎娶了美丽的粉衣少女莲儿为妻,二人喜结良缘,生活之中充满了蜜里调油的幸福。彼时施云捏制的那尊粉衣泥人便成了他们爱情的定情信物,被妥妥当当地摆放在了新房里。
日子一天天过去,施云还是如往常一样天天外出捏泥人维生,而莲儿则是在家中精心烘焙各色点心,以备傍晚丈夫归来时供他食用。每每天色将暗,莲儿就会捧着装满糕点的篮子,满怀期盼地在路边等候丈夫归来。待施云回家,他们就并肩而行,一路谈笑风生。
"云哥,你又捏了些什么好玩意儿?"莲儿拽了拽丈夫的衣袖,眼中满是好奇。
"今儿个可捏出了好几款新品,等会儿给你慢慢瞧瞧。"施云亲昵地捏了捏妻子的脸颊,"你今儿做的又是啥糕点?香味可真不赖。"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其乐融融,直到夜幕低垂才各自歇息,是何等的恩爱有加!谁也想不到,这甜蜜的生活会在不久后戛然而止。
一场触目惊心的灾祸很快便落在了施云身上。那日他如常在街头摆摊捏泥人时,不知从何处袭来一件重物,狠狠砸落在地,溅起一片尘埃。待烟尘散去,一道血痕赫然出现在施云的身上,他已然一命呜呼。
终年的噩耗犹如一记闷棍,狠狠击打在莲儿的心口。她曾为那个粉衣泥人欢喜万分,那是她们初识的谜底;她也曾与施云岁月静好,琴瑟和谐。可如今丈夫的离世,却将这段欢喜打得稀巴烂。
"云哥啊,你就这般抛下我远走了?"睹着丈夫骨冷的躯体,莲儿抑制不住撕心裂肺的痛哭。她紧紧拥抱施云,哀嚎不已。
从此,莲儿每每入睡,都会在梦中与施云相见。梦中他们依旧如往日般亲密无间,朝云暮雨,情难自禁。莲儿甚至怀疑,那究竟是场梦,还是施云的魂魄在以某种方式与她团圆。
终于有一日,一位白发苍苍的老道觉察到了这股阴阳异种,他找到莲儿,指出她和施云的生死相隔导致灵魂异途,若不能及时断开牵绊,恐怕会祸及二人今后的前程。
"施云的魂魄果然还在人世游荡!我早该料到,他生前是看着那尊泥人长大,对它有着太深的眷恋……"老道沉思片刻,随后说出了一个惊人的建议。
"你必须毁掉那尊泥人,只有这样,施云的魂魄才能从其中解脱出来!"老道言辞凝重,要莲儿狠心下手。
但那泥人可是施云与自己初见时的定情信物,怎能就这样下手毁掉它?莲儿的内心一时陷入了巨大的挣扎之中。
"我明白,那对你们两人来说是无比珍贵的宝物。"老道似看出了莲儿的犹豫,他语重心长地劝说道:"可如若不加以了断,你终将被鬼气所伤,而施云亦将永世无法超生。我们只有这最后一次机会,让他脱离泥身的束缚。"
莲儿痛苦万分,但不得不听从老道的吩咐,咬紧了牙关,狠下决心,双手紧握住那柔美的粉衣泥人,使尽全力将它摔向地面。
"啪"的一声巨响过后,一缕淡淡的白光从已然粉碎的泥人中飞溅而出,莲儿看到那正是施云的魂魄。只见它在半空中激烈地扭曲翻腾,仿佛在极力反抗离开。
"快!将它镇压住!"老道大喝一声,从怀中掏出一口拳头大小的葫芦。说时迟那时快,施云的魂魄便要逃之夭夭。就在这紧要关头,老道双手迅速结印,一道金光闪过,那逆反的魂魄竟然被生生禁锢在半空中,不住地翻腾挣扎。
"莲儿,你也要尽一份力!"老道大汗淋漓,他的法力竟然困住了施云顽固的魂魄。莲儿见状,急忙跪伏在地,双手合十,开始朗诵佛号以祈求加持之力。
就在二人的法力交织之下,施云的魂魄终于渐渐沉寂下来。趁这个空隙,老道运足全力,将它生生禁锢在葫芦之中。待一切尘埃落定,葫芦已不住地摇晃颤动,似乎渴望着某种力量的解放。
"这就是施云的执念所致,他对你的眷恋,已经到了难以自拔的地步。"老道轻轻摇晃着葫芦,喃喃自语。
莲儿听到这番话,泪水涡流般决堤倾泻而出:"是啊,我们的感情是如此之深,就连他的灵魂也割舍不下。"她转而紧紧拥抱着老道,语带哽咽:"求您发自慈悲,别让施云的魂魄就这样飘荡轮回,我情愿付出我所有,换取他重生的机会!"
老道被莲儿这番赤诚之语所触动,沉思片刻,终于点了点头:"好吧,既然如此,我就运用老祖传下的还阳法门,让施云再次重生。不过这需要你全力配合,你们二人的生死将从此系在一处,可愿与他同命连枷?"
莲儿毫不犹豫:"就让我与他融于红尘,永不分离!"
得到莲儿的许可,老道开始运功还阳。首先,他让莲儿找来一团上等黄土,然后亲手将它慢慢捏塑成一具与施云容貌一模一样的泥身。待泥身塑形之后,老道掐起法决,缓缓将葫芦中的魂魄引入其中。
一股阴阳交加的力量在空中激荡开来,整个房间都为之震颤不已。莲儿惶恐万分,生怕老道的法力难以驾驭这股狂野的魂魄之力。果不其然,泥身很快就在这股力量的冲击下四分五裂,化作了一地的泥泞。
"哎,果然不易啊!"老道长叹一声,冷汗涔涔而下。他深深吸了口气,再次掐起印决,这一次,他将全部法力都集中在手中,缓缓按在泥泞之上。
只见一阵澎湃的能量波动后,那泥泞竟然自发地凝聚重组,很快又塑造出了一具全新的泥身。这一次,老道毫不迟疑,将葫芦中的魂魄重新引入其中。
殷红的生机一点点在泥身上蔓延开来,直到整个泥身都变成了暖融融的血肉之躯。就在这时,老道猛地甩出一张黄符,稳稳当当镌入了新塑的肉身之中。
"喔——"一声低吟传来,那肉身竟然微微颤动了一下,莲儿情不自禁地扑上前去,定睛一看,分明就是施云本人的面容!
莲儿激动得几乎要昏厥过去,她疯狂地拥抱住那具躯体,又哭又笑。果然,这具身体很快便苏醒过来,一双熟悉的眼睛正在迷蒙中睁开,注视着莲儿的面容。
"云......云哥,您真的是您吗?"莲儿用手抚摸着施云的脸庞,喜极而泣。
"莲儿......这真是你吗?"施云似乎还没完全反应过来,但一见到妻子的面容,眼眶立刻就湿润了。
二人紧紧相拥,在彼此的气息中重拾知觉,久别重逢的喜悦淹没了所有的惆怅和痛楚。直到这时,老道才开口提醒他们注意听自己说话。
"施老先生,你现在所拥有的,是一具由我以佛法重塑的新肉身。不过请记住,这具身体并无阳寿,你和莲儿只能共享这一段短暂的人生。"
施云闻言,脸上先是一愣,旋即转头看向莲儿,郑重地说:"那就让我们这一世都好好把握吧。"
莲儿用力点了点头,两人再次拥吻在一起,誓要互相依偎,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从此之后,他们二人便过上了与以往别无二致的夫妻生活,唯一不同的是,莲儿开始格外珍惜与丈夫在一起的每一个时刻,就连施云外出捏泥,她也总是远远地凝视着他的身影,生怕一眨眼就会消失。
就这样,岁月很快就荏苒到了六十载。施云和莲儿的发已然变成了斑白,皮肤也布满了沟壑纹路,可是他们对彼此的眷恋之情却从未减损半分。
就在那年的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两老正相拥而卧,莲儿突然发出一声猛咳,接着便彻底停止了呼吸。施云见状大惊失色,紧紧抱住妻子,却也在几个时辰后与她同时离世。
就这样,这对知心爱侣最终还是如愿以偿,携手走向了永恒的生命。而他们恩爱水乳的一生,也由此成为这座小镇上广为流传的佳话,永世不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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