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2022年11月初，温暖和煦的一个周末。
我妈说，天气真好呀，一看就是个好日子。
她穿了件酒红色的大衣。是她生日时我买给她的。
阳光洒在她身上，像有了魔法，细细亮亮的光尘围着她。
我说，妈，你可真好看，年轻了10岁。
她掩嘴笑，说，就你嘴甜。
我看着她，心里很开心。
我喜欢看她笑。
我小时候，很少看见她笑的。
可能日子太苦了吧。
那一天，是赵言帅家人请我们吃饭。
赵言帅是重点初中的数学老师，生在深圳。
要订婚了，两边家长第一次见面。饭店是赵言帅订的，深圳很有名的一家客家菜。
条件之前就谈好了，除了该有的三金，彩礼88888，图个好彩头。
房子他全款，我也没要求写名字。嫁人，又不是嫁钱。
本以为，那天应该顺顺利利。
没想到客套一番之后，赵言帅他妈开腔了。
她对我妈说，听你女儿讲，你在商场里做保洁啊？你女儿在四大，你还做这个干什么？
我妈点头说，是啊，我读书少，只能干这个工作。
他妈又说，不要干了，他们结婚以后，你给他们照顾孩子，我出钱。
我妈捂着嘴笑，说，照顾外孙哪要什么钱啊，我儿子那边也是我照顾，我没要过钱。
他妈尴尬地看了看我，说，哦？你儿子也在深圳吗？
我说，要你管？说点别的吧。
她脸色就不太好了。
之后这顿饭吃得很不开心。
赵言帅一直在活跃气氛，可没人和他打配合。
婚事定了，可怨气也埋在了心里。
02
晚上，赵言帅在微信上和我说，你今天少说一句不就没事了，干嘛那么冲。我妈又没恶意。
我沉默了5秒，说，今天不想说了。
我妈洗了个苹果拿给我。她说，你哦，不该和小帅他妈那么说话的。人家问问你弟，你就说嘛。
这个话题，我真不想说下去了。我拉着我妈坐下，靠在她身上。
她比以前多了些肉，但依然瘦瘦的，有坚硬的骨头硌着我的脸。
我妈轻声叹了口气，说，唉，你爸要是在就好了。他这个人，会办事。
这句话几乎成了我妈的口头禅了。
我冷冷地说，别说他，没他咱们也没饿死。
虽然我嘴硬，但有时候，我真想他。想他这个人生的逃兵。
我的童年其实很快乐。
老家在山西平遥的一个小镇。
我爸是农村人，来镇上扎了根。九十年代，他外出打工，后来做了包工头，生活不是大富大贵，但不艰苦。
我生在91年，直到97年，又生了弟弟。
小时候，爸妈很宠我。我自己也比较自律。成绩好，在学校里一直都是班干部。
总之，我是个人人羡慕的孩子。
从没想过，厄运是藏在花丛里的野兽，前一秒还鲜花满地，后一秒就跳出来，杀得你片甲不留。
2004年的冬天，我上初中。
快放寒假了， 一天午后，正上自习，老师忽然来教室，叫我收拾书包去办公室。
她脸上的神情让我隐约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
我在走廊上忍不住问，老师，我做错什么事了吗？
老师停下来，叹了口气说，一会儿你二姨父会来接你。你爸爸出了意外，过世了。
到现在都还记得那天的自己，和老师说，想上厕所。
然后在隔间里蹲下的时候，才慢慢反应过来，我爸，没了。
一个人捂着脸，失声痛哭。
而那天回到家之后，我才知道一件更可怕的事。
我爸不是出意外，而是自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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