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萧瑟,黄叶飘零。晋陵郡城一角,独居老汉白发苍苍,面色枯黄。虽年过花甲,他仍执意前往林中,一如既往地砍柴为生。
白发老汉,乃是同里钱老三。尽管清贫,他自少孤苦伶仃,也积下了浓浓的孝心善行。祖上遗训,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林中树林茂密,不时传来虫鸟的啁啾。老三拾起斧头,闻到泥土的馨香,不禁深深吸了口气。突然,杂草丛中传来奇异的嘶吼,他循声寻去,竟发现一只狐狸陷入猎人设下的捕兽夹!
"呵呵,你这畜生倒挺稀奇,竟会发出人一般的悲鸣。"老三上前细细打量,见那狐狸腹圆如球,显然是一只怀孕母狐。
"阿嚏!"只见狐狸打了一个响鼻,对老三深作一揖,开口说道:"多谢恩公相救,我实在荷蒙大德!"
"呵,你这畜生竟说人语!"老三被吓了一跳,手中的斧柄险些滑落。
狐狸连连摇头:"老人家休要多心,我是有些小小法力在身。不知您老当年是否立过何等重大功德,竟然造就了今日我们遭遇的机缘。我若是不以人言,恐怕无以酬谢您这救命之恩。"
老三打开怀中的帕子,擦了把汗,心有余悸地说:"我实在是没想到,会在这荒僻山林邂逅你这等非同小可的狐仙。这要传扬出去,怕是要惹来一堆麻烦。"
狐狸凝视着老人沧桑的面容,缓缓道:"老人家,我其实是想让您别回家去了。否则只怕……只怕要出人命哩!"
言罢,狐狸变作人形,身着一袭白衣,模样娇俏可人。老三看呆了:"你竟能变化人形,真乃天人!"
"非也非也。"狐狸俯首施礼:"实在是您老人家当年有过一番超凡的行径,种下了修为大德的因缘。我身中数十载阴德,今日全然消释无疑。老人家,您实在是我的再生父母啊!"
老三听了,不禁汗下如雨。他实在想不起什么年纪曾立下如此重大功德,但眼下狐狸说话如此诚恳,他不免相信了几分。
"我也说不清是怎么回事,但狐仙,你刚才说的那番话……果真没有骗我?"
"怎敢如此,我是从未想过要骗您。"狐狸重新变回狐形,语重心长地说:"老人家,您救我一命,我今后就将您视作父亲再造。既然那对忘恩负义的儿女竟想加害于您,那就由我来好生侍奉您吧!"
老三听狐狸之言,心中震惊莫名。他回想起前些日子养子郑小二和儿媳刘氏对他那副孝顺模样,如今都成了可笑的造作和虚伪了。
"他们竟然……他们怎敢!"老三气得浑身发抖,大骂养子无情无义,儿媳尤其龌龊。
"老人家息怒。"狐狸安慰道:"有我在,他们绝不会伤您分毫。不如这样,您先将他们关起来,随我处置便了。"
老三点点头。狐狸祭出法术,只见一道红光闪过,郑小二和刘氏竟变作了两只肥硕的耗子,被关在家中的笼子里!
从那以后,老三就把养子女关在那里,有时给他们些残羹剩饭,有时就一连几日不理不睬。只听那两只耗子在笼中叽叽喳喳,乱作一团。想来他们也如梦初醒,后悔自己当初的卑鄙所为了。
狐狸为报老三救命之恩,对他呵护备至。它不时幻化成郑小二的模样,照料老三的饮食起居。有时扮作丫鬟打扫卫生,有时老老实实地为他准备三餐。很快的,人狐相依,俨然一家人的模样。
日子一天天过去,狐狸发觉自己已有了身孕。它思前想后,决定将孩子生下来后,就一直化作郑小二的模样,如此就可日夜伺候在老三身边。
老三对此自然是十分高兴的。他见化作郑小二模样的狐狸日渐高大,就像望子成龙一般,欣喜无比。
"我的好儿子啊!"每每望着狐狸,老三都会感慨万分。
终于,在一个春日的午后,狐狸产下了七只雪白可爱的狐狸宝宝。从此,狐儿日夜守护着老三,对他孝顺无比,就如同亲生父子。
十五年飞逝,转眼间老三已是九旬耄耋之年。只见狐儿恭恭敬敬扶他而入室内,为他汲热气腾腾的清水,掖好被角。
"爹,您老人家瞧瞧这宝宝们,都是您的孙媳妇们哟!"狐儿笑着,将七只雪白可爱的狐狸宝宝引见过去。
老三望着那些毛绒绒的小生灵,眼睛笑成了一道月牙儿。他伸手爱怜地拍拍它们的脑袋,喃喃道:"能有你这般孝顺的儿子真是我老汉这辈子最大的幸运了。现在连这些可爱的孙儿孙媳口都有了,我这把老骨头可以安心长眠了!"
狐儿闻言,泪水夺眶而出,它颤抖着说道:"父亲,您才是我们的大恩人啊!正是您当年一念之恩救下了我,我们全家才有今日的欢聚时光。"
老三微微一笑,似乎已看透了生死的奥秘,他语重心长地说:"儿啊,你我之间的因缘自有今生今世,前世今生的渊源。我们今生的相遇,注定就是你我前世修来的果报啊。"
数月之后,老三香消玉陇,与世长辞。狐儿和狐狸一家亲手为他举哀,守灵七七四十九日,恪尽人伦之礼。
守孝那日,狐儿含泪对着老三的灵位绝望:"父亲啊,您曾救我全家于危难之中,我虽已竭尽全力侍奉您,却终究难以回报您的重恩浩荐啊!"
狐狸儿女七嘴八舌地劝慰他:"爹啊,您不是总说吗?您和老人家的因缘就是今生今世的渊源。老人家不也说过吗?您们的相遇和厚谊,就是前世今生的果报。您已然尽了人儿的孝心了。"
话音未落,一阵祥云自天而降,祥和的气息笼罩着狐狸一家。隐隐之中,仿佛能听到老三含笑的声音:
"孩儿啊,你我之间的因缘固然源于今生,却也绵延已久,穿越了几世几生。作为你我的缘分,注定就是如此。我去后,你要好生看护你的儿女们啊……"
声音越来越远,宛如天外飞来的琴音,动听绵长。狐儿合掌流泪,心中祥和而快慰。
从此,狐狸一家世世代代生活在那座林子里,子孙满堂,幸福美满。他们的故事也就这样口口相传、代代相继,流传于晋陵大地,讴歌着佛家因果轮回的哲理,以及为人处世的基本道德——"施恩行善,必有天报;背义负恩,亦将遭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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