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7月7日,一位头发斑白的九旬老人,顶着烈阳来到江姐故居铜像前含泪深情鞠躬。一句“江姐,我来看您来了。”让在场的人无不动容、落泪。

老人名叫黄茂才,曾是渣滓洞看守。他也曾因这个身份,一度被钉在了耻辱柱上。更甚于在1951年,还被判处死刑。若非他临刑前的一句话,只怕朝不保夕。那他在临行前说了一句什么话?他和江姐又有什么关系?

这一切,都要从1948年5月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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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渣滓洞看守

1948年5月,渣滓洞来了个新看守。

这人名叫黄茂才,四川人。祖祖辈辈都是穷苦农民的他,为躲避国民党抓壮丁,无奈投到了同乡地主家做事。由此,他稀里糊涂地就成了特务机关的少尉文书,不久还被安排到渣滓洞当差。

稀里糊涂当差,但黄茂才人并不糊涂。

进渣滓洞之前,听人说里面关押的都是些“穷凶极恶”的犯人,起初他还有点害怕。可在监狱呆了一段时间之后,他渐渐发现了不对劲——这里面的人也不像是穷凶极恶的匪徒,反倒有文化、谈吐得体,这究竟咋回事?

这一打听,黄茂才总算弄清了事情原委。原来这里关押的不是“恶徒”,而是一群为穷苦老百姓谋出路的革命者。本就生活在穷苦家,他对渣滓洞犯人的遭遇十分同情、不忍,可他也只是一个小看守,只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诸如不打“犯人”、不刁难“犯人”。

时间一久,黄茂才和这群狱友渐渐熟络,其中被关押的曾霞紫特意注意到了他,两人久而久之,就以“老乡”互称。

对这个老乡,曾霞紫起初还抱有一定戒心。可随着了解逐渐深入,曹霞紫对黄茂才的戒心也在慢慢减少。和多数中国老百姓一样,黄茂才一家人生活并不好过,其祖祖辈辈都是普通农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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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中那年,父亲因病去世,尚未成年的他就挑起了家中大梁。不久,黄茂才就和同乡一女孩子结了婚。原以为生活就这样过了,可偏偏又遇到国民党四处抓壮丁。

那时候被国民党抓了壮丁,几乎都是“炮灰”。不想儿子平白无故送了性命的黄母,只能四处托人、找关系。就这样,他稀里糊涂地成了特务,又稀里糊涂地成了渣滓洞看守。可自从成了特务之后,他就没干过一件缺德事。

正是如此,曹霞紫觉得黄茂才可以“发展”。

一次次接触、一遍遍讲述革命道理,黄茂才的思想逐渐发生变化。在一次听了曹霞紫讲述革命道理之后,他突然低声说道:

“只要你们愿意相信我,让我干什么都行!”

从前只知道“小家”的他,如今也想着为老百姓这个“大家”做些事情。黄茂才知道,做国民党的差事,那就是和人民对着干,是助纣为虐。听了黄茂才的话,曹霞紫清楚他也许真的愿意“从良”。

本着小心的原则,狱中的党组织一直没有启用黄茂才,直到一个人的出现,整个局势又出现了微妙的变化。

1948年6月17日,渣滓洞又押来了一个“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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负责押送的特务一副如临大敌的表情,再看看一身血迹的“犯人”,黄茂才觉得这人肯定不简单。

没错,被押来的正是江姐——江竹筠。

老早之前,他就从别人口中听过江姐的名头。知道国民党特务用尽酷刑,都没有从她口中套出一点有用的信息。对这样的女英雄、无畏革命者,黄茂才打心里佩服。如今得见真容,更是为之一震。

从江姐关进渣滓洞起,他总是想方设法接近她。起初江姐还以为这是敌人的手段,因此一直对其爱搭不理。毕竟那时候敌人为了套出消息,可谓无所不用。即便黄茂才看起来不凶、又好说话,但指不定就是敌人的手段。

直到江姐同曾霞紫等人关在一起之后,她才知道黄茂才是“自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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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策反

从曾霞紫的口中,江姐了解到之前的事情。

通过狱中同志的讲述,所有人更加确定黄茂才能为己方做事。而在渣滓洞这个魔窟,能有一个内应,就能做太多事情。想到这,江姐连忙向狱中难友部署了几件事。其中最关键的,还是彻底“策反”黄茂才。

为确定黄茂才是否真是心向人民,江姐趁着他来女监点名,偷偷给他塞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

“从现在起,多做一些对革命、对人民有益的事情,人民不会忘记你的!”

收到江姐的纸条后,黄茂才一整晚都没睡着觉。是冒着生命危险,做“红色特工”,还是继续得过且过,甘当国民党的爪牙?最终他做好了决定。

次日,黄茂才一早来到女监,悄悄地对江姐说:“我愿意!我想为人民、为革命,做一些事情。”

虽说有了他的表态,但江姐还是不太敢相信一个渣滓洞看守,会这般轻易被策反。但接下来的一件事,却不得不让他们启用黄茂才。

就在江姐被关进渣滓洞没多久,一群叛徒相继出现在这里,这让江姐十分忧虑,担心狱外党组织是否知道这件事。若是不知道,恐怕会带来极大的危害。再三权衡之后,她还是决定冒险写一封信,将这里的情况传出去。

自然,这封信需要黄茂才代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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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他送了,就证明这段日子的工作没白费,也能为接下来开展工作提供便利;若是没送,就意味着敌人的手段愈发高明,需要更加小心。

在狱中组织仔细协商之后,最终决定由曾霞紫写这封信。

信写好之后,趁着黄茂才巡视的机会,曾霞紫将信交付给他。并讲明了利害,希望他能完成好这次任务。曾霞紫的嘱托,让黄茂才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他明白,这封信很重要,关乎着狱内外组织的安全。

无论如何,一定要将这封信送出去。

得亏黄茂才是渣滓洞看守,进出并不严格。很快,这封信就被送了出去。通过这件事,黄茂才得到了狱中党组织的信任。从那之后,江姐在内的难友和狱外算是联系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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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送信人

有了黄茂才,江姐等人总算能了解到外面的一些事。

从第一次送信之后,黄茂才又陆续送了几十封信。随着送信的次数增多,江姐意识到他的身份极有可能暴露。

以防万一,狱中党组织还特地做了些许安排。例如不让他单独向某人传递消息、不再频繁让他送信,诸如此类,在他们的保护下,黄茂才的身份一直都没有暴露。

转眼,就到了1948年年底。

这年年底,与全国人民都是值得庆祝的。除已经胜利的辽沈战役之外,平津战役、淮海战役也胜利在望。原本横亘在众人面前的国民党反动派,即将全线崩溃,人民即将取得胜利。

正因如此,国民党反动派愈发疯狂。四处捕杀革命志士、暗杀各界支持共产党的有志之士,而身处渣滓洞的江姐等人,处境更加危险。紧张的气氛弥漫在监狱之中,不少人已经心生恐惧。

常言“黎明前的黑暗最难熬”,在即将胜利的前夕,又有什么样的命运等着关押在渣滓洞的革命者?是屠杀、是镇压?没人清楚。为让狱中战友重燃信心,江姐决定在狱中搞一场庆祝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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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这里是渣滓洞,要想在这里搞一场庆祝活动,实在难了些。而这艰难的任务,就落在了黄茂才的肩上。

在他的筹划下,到大年三十那天,整个监狱除了他一个看守之外,就只剩下外围警戒的士兵。由此,庆祝活动顺利展开。活动中,江姐等一批革命者情绪高昂、毫无顾忌的唱着歌,这让周围警卫十分惊讶。

但黄茂才此时是渣滓洞官最大的,有他守着,其他警卫也不好说什么。只是这件事还是被报了上去,渣滓洞负责人得知事情原委之后,顿时火冒三丈,对着黄茂才就是一顿臭骂,气急时还要“枪毙了他”。

可不管对方怎么骂、怎么说,黄茂才都一言不发。

待到骂完了,黄茂才才悻悻地离开办公室。好在素日他表现不错,再加上表面功夫做的十分到位,因此并未得到实质性的处罚。只是有了这件事后,他变得更加谨慎。没过几个月,解放军解放了南京。

如此,国民党已然强弩之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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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即将全面解放之际,敌人依旧在垂死挣扎。除了军事上的抵抗之外,特务也开始搞事情。如破坏各处基础设施、残害革命志士,总之但凡和共产党交好、于共产党有利的事情,势必都会遭到破坏、残害。

身处渣滓洞的江姐等人,亦明白国民党将会就近对他们采取行动。为此,众人商量着集体越狱。而想要越狱,工具必不可少,黄茂才就成了唯一能带工具进来的人。

可就在他们紧密锣鼓准准备越狱时,渣滓洞的看守愈发严格。别说工具,就连黄茂才自己都得经过层层搜查。甚至为了防止越狱,就连男女牢房也被彻底分开,还减少了放风时间。原定的“越狱计划”,宣告失败。

无法越狱,就意味着他们的命运尽数被反动派掌控。按照当下局势来看,他们的命运可想而知。

而黄茂才对此,虽想要将江姐等人救出魔窟,却一直不得其法。而不久后,一大批渣滓洞看守被遣散,其中就包括黄茂才。当他走出渣滓洞大门那刻,才感受到无力、绝望。当听说江姐遇害的消息后,这种“无助”的情绪被无限放大。

一年多相处,黄茂才早已被狱中难友的精神折服。若有可能,他愿意做一切事情。可偏偏到最后,他什么都做不了,甚至最后还是从别人口中得知狱中难友遇害的消息。这种无力感,让黄茂才放弃继续留在重庆,选择回了家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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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含冤入狱

回乡后,黄茂才成了家乡一名小学老师。

三尺讲台,成了他为之奋斗的目标。虽没有救下江姐等人,若是能教出江姐这样的学生,也算无憾。

可还等他大展抱负,公安人员就将其关进了监狱。

原来他在渣滓洞当看守这段历史被挖了出来,而在多数人心中,但凡是渣滓洞看守,那几乎是无恶不作。所以他被抓走之后,就被判了死刑。临刑前,他大声喊道:“我为江姐办过事!”

凭着这句话,黄茂才保住了命。可迎接他的,并非人群簇拥、鲜花林立,而是无尽的审查、盘问。

从1951年起,到1953年,整整两年时间,他几乎每天都得被审查、盘问,最终他只好承认有罪。很快,他就被改判为无期徒刑。从那之后,他的生活就成了服刑、被审判、批斗,没有一天安生日子。

这对于一位曾帮过江姐、一心向着人民的正义人士来说,受到的审判、批斗,就像一根根针,扎在了他心头。这让黄茂才喘不过气来,以至于他一度想要自杀。若非孩子、妻子的劝阻,只怕他早就不在了。

而支撑他继续走下去的信念,成了平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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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茂才不愿意顶着“人民罪人”的身份一直活下去,更不愿亲人一直受别人白眼。最终,他等到了这一天。

1982年,在经过几十名当事人查证、大量档案资料证明,黄茂才总算得到了平反。从那之后,人们才知道,这位渣滓洞看守不仅不是无恶不作的恶魔,还是一位心存善良、为党做了不少好事的好人。

平反之后,黄茂才在家乡和一家人安度晚年。但他还有一个心愿,那就是去看看江姐。当初若非江姐一行人帮他、拉他,只怕他真成了人民的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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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7月7日,老人实现了这个心愿。

当他来到江姐故居,凝望着江姐铜像时,眼泪止不住从脸颊滑落。

“江姐,我来看您了,我永远忘不了您对我的教育之恩,谢谢您!”

伴随着老人鞠躬,周围人俱都低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