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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我的摄影主场」,比如说街道,并非说,那里的街景让我想摁下快门,这只是一个方面,其实更深层的含义应该是说:

「我走在那里,就会摁下更多次快门。」

摄影,是在这一时间,拍摄位于这一地点的事物。

往往,我只会去拍那些「凝固」的东西,比如房屋,比如石头,即便是流动的事物,也不过是些流浪的猫狗,或者人而已。

我从未自主移动过我见到的事物。

直到,我捡起那片阴影中的树叶,将它托在左手心,移动到日光下,拍摄它油漆般的表面为「止」。

我第一次「拿起」被摄体。

不过,所谓的被摄体到底是什么呢?

是这枚树叶,还是它的表面,或其实是它表面的光泽呢,或者我拍的是日光?

不过这些,我当时并没有考虑,我只是想拍到它表面最鲜艳的样子而已,即便我拍的是黑白。

我将它举到胸口的高度,改变光圈,改变深处胡同的背景,站在同一个地方,摁下了四次快门。

我看了下周围,好像并没有生长这种叶子的植物,于是我拉开背包拉链,把叶子塞了进去,也许,我能找到一处更好的取景地。

这倒是一次奇妙的体验。

其实,如果硬说是被摄体勾引着我这样拍照片,倒也说得过去。

让我耿耿于怀的是,我是否在做作地拍照片?

当我意识到「我在拍照片」时,为了抑制涌上心头的恶心憋闷,必须迅速离开。

不过,我心里是清楚,当时摁下快门的我并没有『我在利用被摄体制造一张好看的照片』的心理活动。

我啊,就是想拍到它表面最鲜艳的颜色而已。

现在回想起来,那时的我,正处在一种微醺的状态下。

也就是在这种状态下,我摁下了一次,我此前从未摁下过的快门。

所谓融入环境,大概也是这样一种感觉吧。

我想,如果不是在这,而是在其他的什么地方,那怕是商业街,恐怕我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吧。

这也就是「摄影主场」的含义,也就是一处使你能以各种新的形式摁下快门的地方。

只有这个地方,才能让你摁快门的动作排除做作的成分。

当然,不觉得做作,这也是主观上的心理体验,但是,也必须是在这种状态下,才能趋近摄影的纯真状态。

只有做从未做过的事情,才能达到从未达到的状态。

而摄影主场,就是能让你「自然地」做出从未做过的事情的场所。

何谓自然,是「百姓皆谓我自然」,是不存。

摄影,是将事物以非事物本身的形式留存下来,这也是人认识事物的一种方式。

比如,当时我眼中的树叶,也许并非是树叶,而是一个油漆般的表面,是黑色与银色的掺杂,而能够让事物成为事物的,是我同时借由手的皮肤所传递进大脑的触感。

人以眼观察人,不如以耳朵,以鼻孔,以皮肤,以牙齿,以舌头。

所以,感冒的人,不能拍照。——如果你愿意,就把这话当摄影箴言吧。

所谓「摄影的主场」,就是那「欲望的主场」,是欲望如日光,如月光,如风,如雨,各处飘散,但寻不着踪迹的场所。

那随欲望行走的,就如那被阳光普照的,就如那被风吹拂的。

时刻不自觉地追随欲望的步伐的人,就是光暗、风雨中的树叶。

并没有人在移动树叶,只是人也在随风摇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