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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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杀了人,徐瑾却夸我做得好。

他笑着揉揉我的头发,「终于不是那个胆小如鼠的何夕了,有仇报仇,你做得很好,只有一点不好——」

他靠近我,「脏了你的手,这种事情应该我来做才是。」

1.

成宣十九年,春狩。

「你是宁州人?」静妃唤我至身前问道。

我恭顺地点头,「是。」

静妃环顾四周,见旁边没人才开口:「梁家自宁州返京,如今正得圣宠,身为阿瑾的妻子,你应当为他分忧。」

梁家家主梁枢受召回东都任刑部尚书,梁颂安又一举夺魁受封御史,梁家一时间成了东都最风光的氏族。

我是宁州王徐瑾的王妃,徐瑾有十三个兄弟,他并不受皇帝喜爱,五岁便封了王送去封地宁州。

后来静妃复宠,求皇帝让徐瑾回京。

今上乃庶出,所以在立储这件事上不在意嫡庶之分,十四个皇子有十三个都觊觎储君之位。

徐瑾生性矜傲,肯定不愿意贴上去和梁家套近乎,故而静妃想让我去。

静妃看向那边和贵女们笑左一团的梁嫣,「梁御史的妹妹也来了,晚些你亲自送些糕点过去 。你们都是宁州来的,应该能聊到一块。」

树林里响起刀剑声,有人惊乎「有刺客」。一匹白马从林子里发疯似的狂奔出来,马背上的人死死拽住缰绳,但还是被马甩了下来。

林子里打猎的人陆续出来,唯独不见徐瑾,他武功很好,应该不会有事吧……

「梁御史受伤了,快宣太医。」

梁颂安被人搀扶到看台上,额头一直在流血。

今日皇帝头疼没来猎场,太医都留在营地,猎场距营地不近,若是等太医过来,梁颂安恐怕血流成河了。

贵女们掩面私语,有的甚至被吓哭了。哭得最凶的当数梁嫣,林子里的鸟被她嚎出一片。

静妃出来主持大局:「都别哭了,刺客已经被诛杀,天色将晚,本宫让禁军护送各位回去。何夕,本宫记得你学过医术,你先替梁御史瞧瞧。」

我娘出身杏林世家,我略懂一些医术。

我让禁军带我去树林里采了一把止血的草,捣碎涂在绢帕上,覆上伤口可以止血。

梁颂安生得白净清隽,鲜红的血顺眉骨流下,像茫茫雪原开出红莲,破碎而妖冶。

贵女们被禁军送回营地,静妃去问徐瑾的侍卫徐瑾如何,看台上只剩下我和梁颂安。

绢帕上不再有新的血渗出,我想把手移开,梁颂安抓住我的手。

梁颂安手心传来的温度让我冒出一阵冷汗,他把我的手放到他心口:

「娘子,好久不见。」

我下意识地捂住他的嘴,「梁御史慎言,如今我是宁州王妃。」

2.

我的眼眶泛起酸涩,用力挣脱梁颂安,跑回营地。

直到掀起营帐的帘子,我急促的心跳仍旧没有平息。

桌案前有一个人影,我被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才发现是徐瑾。

我点好灯,「方才猎场遭遇刺客,你……没事吧?」

徐瑾不搭理我,拿笔在纸上涂涂画画。他沉着眸子,薄唇抿成一条线,整个人散发着一股戾气。

他停笔,将纸张揉成一团扔在地上。

我捡起纸团打开,我的画像被墨水模糊。

昨日我们同游山间,他为我画了这幅画,静妃差人来找他,这画便没有作完。

徐瑾绕过我去更衣,我跟上去帮他脱外袍,他退后两步:

「我自己来。」

我没听他的话,将他的衣襟往下剥。

他拂开我的手,冷冷说道:「我说了,不用你帮忙,你——」

他眉头一皱,我看见他肩膀上有一处伤口,或许是因为我刚刚的动作,渗出一些血来。

我拔下头上的银簪,过火后慢慢将徐瑾的伤口和衣料分开。

他戏谑地问我,「我和梁颂安的伤,谁更严重?」

他向来不待见梁颂安,我为梁颂安止血,无疑是激怒了他。

况且他也受伤了,而我到现在才发现。

「你还对他念念不忘。」

他的语气不是疑问,而是确定。

我没有否认,因为我和梁颂安的过往,不是轻易可以忘记的。

「何夕,有时候我真的不知道,你爱的究竟是谁。从前我觉得留住你的人就行,但现在我想要的更多。」

徐瑾再次推开我,重新披上外袍,头也不回地走了。

有人掀开帘子,我以为是徐瑾,刚想解释,却看见来人是静妃身边的赵姑姑。

赵姑姑提着一盒点心,「梁小姐的营帐还亮着灯,今日受惊怕是不好入睡,王妃不若去看看。」

赵姑姑一路跟着我,我抬手掀梁嫣营帐的帘子她才走。

我没有进去,我现在的身份,看见任何一个梁家人都尴尬万分。

帐内传来清脆的声音,「嫂嫂,进来吧。」

从前她断不会以「嫂嫂」来称呼我,此时唤我「嫂嫂」是为了羞辱我。

更甚者在后面,梁嫣把点心倒在地上,用鞋子碾碎,张扬笑道:

「我怕有毒,你先替我尝尝。」

反正点心送了,我不想与她再纠缠,转身便走。

梁嫣拉住我,「你吃不吃?你要是识相,就乖乖趴在地上吃干净,要是不吃,明天我就把你和我哥的事说出去,看看皇家还容不得下你这个没脸没皮的弃妇。」

见我不动,她扬起手要打我,我握住她的手,重重将她甩到一旁。

「不怕毁了你哥哥的前途,你尽管去说。」

我离开营帐,梁嫣在后头咆哮:「我哥哥是大官,圣上才不会因为一个贱妇怪罪他,你就等着吧。」

3.

在嫁给徐瑾前,我成过婚,和梁御史梁颂安。

成宣十五年春,宁州灵光寺,母亲和妹妹在礼佛,我爬到树上睡觉偷懒,一块木牌子把我砸醒了。

我爬的是祈福树,梁颂安向树上抛祈福牌,恰好砸到了我身上。

言念君子,温其如玉,就看了一眼,我的心便乱了。

梁颂安拱手谢罪:「梁某对不住姑娘,姑娘可伤到哪儿了?」

我从树上跳下来,梁颂安扶了我一把我才站稳。

触碰到他的手,我的脸骤然红了,慌乱地跑开。

此后我总是前往南音寺,期盼再次遇见梁颂安,一个月内我去了十三次,却一次没有遇见他。

阿妹见我整日心不在焉,根据我的描述打听到梁颂安的身世:「他应该是宁州吏目的第三子,还未娶妻,也未与谁家小姐有婚约,阿姐还有机会。」

再次见到梁颂安是在半个月后,宁州发生疫病,我带着家丁在长康街上施粥。

我家在宁州世代经商,算得上富甲一方,此次疫病来势汹汹,我爹捐了不少钱物救助百姓。

我母亲出身杏林世家,我跟着她学了点医术,于是在长康街施粥看病。

几天后疫病肆虐,穷苦人家大多只能等死。

有人把粥泼到我身上,说我家家财万贯,为何只拿出那一点点。

这场疫病席卷了整个宁州,我们家捐的钱只是杯水车薪,况且钱物捐到官府,用在难民身上的有几何无人知晓。

难民将怒火发泄在我身上,家丁拦都拦不住。

梁颂安穿过人群来到我身边,替我挡下了棍棒与谩骂。

他护在我身前,捂着我的耳朵,任由难民打他骂他。

众人散去,梁颂安递给我一张帕子,自己则去收拾散落一地的锅碗瓢盆。

我看见他手上有一道伤口,让他坐下,拿出药箱里的药给他涂。

他双眼含笑望着我,「谢谢。」

我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该道谢的人是我。」

梁颂安送我回府,叮嘱我现下疫病肆虐,还是不要出门了。

我没有听他的话,依旧出去施粥义诊。

十年前,我的母亲就是被疫病带走的,我不想让更多的人失去至亲。

有人闹事,我多带一些家丁就行。

梁颂安的马停在布棚旁,他走到我身边,拿起瓢给难民盛粥。

后来他日日陪我施粥义诊,帮我扛米赶车,给难民端药递水,一身白衣到了晚上总是染上污垢。

再后来,疫病越来越严重,我身边的家丁也患了病,没有人再肯跟着我出去。

在外面的每一刻,都是在与阎王爷打赌。

我劝说梁颂安别再跟着我,他说:「你一个人我不放心,如果发生什么事,我想第一个出现在你身边。」

4.

梁家人知道梁颂安天天往外跑后,将他锁在屋子里不准他出去。

我松了一口气,至少这样他能平安。

梁颂安不在的第三天,我病倒了。

起初我以为是我太累,在看见手臂上患疫病才会长的红疹时,我才知道我也染上病了。

我写了封信送回家,谎称自己住在外面研究治病的方子,实则与难民宿在一处。

我头晕目眩,身上更是疼得厉害,迷迷糊糊间,我看见一抹白色身影。

梁颂安想抱起我,「何夕,醒醒。」

看清是他,我下意识把他推开:「快走,不要离我这么近。」

他固执地抱起我,我在他怀里昏睡过去,三日后才醒来。

梁颂安把我送到医馆,医馆人手不足,他便亲自照顾我。

东都派来了传闻中的「医圣」,这场疫病直到春末才消散。

梁颂安同家里说要娶我,梁母带着梁嫣风风火火地来我家示威。

「你配不上颂安。」这是梁母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梁嫣扬起头颅,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你这个狐狸精,竟然敢勾引我哥哥,我哥哥那样好的人也是你这种狐媚子可以肖想的?」

我阿妹哪里容得下别人这样说我,一把揪住梁嫣的头发:「左一个『狐狸精』右一个『狐媚子』,你是哪门子的大家闺秀,嘴这么臭。」

梁嫣疼得哇哇叫,「娘,她打我!」

梁府的侍卫和我家的家丁剑拔弩张,就在双方要起冲突时,梁颂安及时赶到带走了母亲和妹妹。

我不知道梁颂安用了什么方法,梁家最终还是来我家提亲了。

爹爹和阿妹都不赞同这桩婚事,但彼时的我只想嫁给心爱之人,认为相爱可抵万难,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可我没想到,嫁给梁颂安是我噩梦的开始。

5.

婚后梁颂安待我极好,事事体贴周到,我们过了一段快乐的日子。

快乐的日子持续不到半年。

因为我商户女的出身,梁母视我如眼中钉,只要梁颂安不在府上,她和梁嫣必定想方设法来刁难我。

轻则辱骂,重则动手,我想和梁颂安说,但是看见他们母慈子孝,阖家欢乐的样子,我的话又吞回肚子里。

家宴上,梁母当着全家的面讽刺我的出身上不得台面,梁颂安轻轻握住藏在桌子下面的手,安慰道:

「娘亲口无遮拦,娘子别太放在心上,待我考中功名,便带你搬出去住。」

梁嫣把我推进湖里,梁颂安也只是愧疚地对我说:「嫣儿是梁家唯一的姑娘,平日太过骄纵,我已经罚过她了。阿夕,你再等等我,我会带你走的。」

我想质问他,梁嫣是家中备受宠爱的姑娘,那我呢,我何尝不是我爹的掌上明珠。

可是我的喉咙呛了太多水,一时说不出话,万般委屈只能化作眼泪,打湿梁颂安的手背。

他有些无措,重复说着那句「等等我」。

我等了两年,等来梁嫣把匕首插进我的肚子。

我不到三个月的孩子,就这样死在她的刀下。

我曾那样期盼这个孩子的到来,他是我在梁家昏昏日子中的一束光。

我给他做了很多小衣裳,小鞋子,哄小孩的玩意儿也攒了一箱子。

但我和他终究没有缘分。

我怀孕后爱吃甜食,梁颂安让厨房做了甜食第一个送到我这里。

那天梁嫣想吃蜜枣糕,厨房告诉她蜜枣糕送给了我。

梁嫣拿着匕首过来找我,「小贱人,你凭什么和我抢东西?」

我护着肚子和她拉开距离,「盒子里的糕点我没有动,你若想吃,便拿走吧。」

梁嫣似乎被我的话激怒了,一步步靠近我:「谁要吃你剩下的东西,怀了孩子有什么了不起的,全家都得围着你转。」

她盯着我的肚子,露出一抹坏笑:「这孩子说不定不是我哥的,那天我可是看见你和别的男人纠缠不清。」

之前路过和我家有生意往来的店家,和掌柜寒暄了几句,梁嫣看见了到处说我和别人有染。

「梁嫣,你不要血口喷人。若你有证据,大可去官府告发我,若没有,就不要说这些毁人清白的话。」

「你……」梁嫣话还没说完,脚下一滑,径直扑向我。

匕首恰好刺进我的肚子。

我看见了满裙鲜血,以及梁嫣笑弯的眉眼。

6.

梁嫣在祠堂跪了一天一夜,这件事就算这么过去了。

我醒过来后不吃不喝,枯坐在房内。

梁颂安和我一起坐了三天,他终于熬不住了,红着眼对我说:「阿夕,我们还会再有孩子的。」

言外之意,我们还会有孩子,但是他的妹妹只有一个。

我不怀疑梁颂安是爱我的,但是比起我,他更爱他的家人。

他许诺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可笑极了。

我没有回应他,他半跪在地上,握紧我的手:「你这样我见了心疼,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你才肯吃饭?」

我张开干燥开裂的唇,「我要梁嫣偿命。」

「阿夕,嫣儿不是故意的,她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事情。除了这个,我什么都答应你。」

我冷笑一声,起身拿起早就准备好的剑,直奔梁嫣的屋子。

梁嫣惊恐地往后退,但很快就被我抓到了。

梁颂安握住即将刺进梁嫣胸口的剑,血顺着剑刃滴在地上。

梁母赶来,大骂我是「畜牲」、「白眼狼」。

家仆按住我,让我跪在地上。

梁母打了我一巴掌,「贱妇,丧心病狂,来人,将她送去南音寺。」

梁家称我患了癔症,把我囚禁在南音寺,他们没有给我休书,大概是知道一旦我回到何家,一定会报复梁嫣。

我家无权无势,但是有钱,有钱能使鬼推磨。

梁颂安隔三差五给我写信,仍是叫我再等等,来年春闱他必定高中,到时候接我去东都。

梁母可不会让我活到来年春天。

好几次,老尼姑给我送的吃食都下了毒,还好我通药理,没有吃那些东西。

下毒不成改为刺杀,青天白日,我在院子里烤地瓜,一个黑衣刺客翻墙而入。

徐瑾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他拧断了刺客的脖子,一刀割下刺客的头发甩到我脚边。

「小娘子,要不要添把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