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岁那年，我跟妈进城卖煎饼，去小姑家避雨，她说：千万别坐沙发！
讲述人：杨婷婷
我叫杨婷婷，今年虚岁46岁，出生在一个偏僻的小农村。
我爸爸上面是大姐二姐，下面是小妹妹。
爷爷在我小姑15岁的那一年脑溢血走了，大姑读三年级就辍学了，二姑初中没有毕业，也就不愿读了。
奶奶对爸爸特别宠爱，一心让他读中专，将来出人头地，爸爸不是学习的料，只读了初中，但是爸爸愿意干活，下学后去村里挣工分。
1979年包产到户后，学了木工，我爸自己在家干木工活。那时候，就是在家里做好裙板大床，好几家做大床的人家，一起雇用村里一个开大三轮车的人，统一拉到城里去卖给二倒贩子。
挣点小钱养家糊口，1986年大旱，一连三季没有收粮食，光指望爸爸挣那点钱吃不上饭了，妈妈就想着做点买卖，妈妈从小没娘，学了一手摊煎饼的好手艺，就在家里摊好煎饼到城里去卖。
妈妈卖的煎饼，在加工玉米糊子的时候，她都是提前泡上一大碗花生米或者大黄豆，所以煎饼就特别香，正摊着的时候，过路的人都能闻到香味。
而且她煎饼摊的特别薄，卷起来比大人的大拇指头稍微粗一点，美味又筋道。
但是要到城里面去卖，才会有人买，因为那时候，农村人大部分都自己摊煎饼吃。
1988年秋后的一个星期天，我妈要去城里卖煎饼，那年我10岁，为了跟着妈妈去城里吃个大肉火烧，我5点就起床了，妈妈半夜就起来摊煎饼，摊到天蒙蒙亮，就收拾好一切，坐公交车去城里卖煎饼。
煎饼放在两个纸箱子里，用两个大白包袱包起来，用一根很短的小扁担挑着。
花两元钱的车费，坐一个小时的车才能到。
我小时候缺营养，到了上初中，才开始长开个子了，那年我还不用花车票钱，要不然我妈坚决不让我跟着，买一个大肉火烧一块五毛钱，刚烤出来的大肉热火烧真是太香了。
那天早晨刚到卖煎饼的地方，卖了两家人家的煎饼，天突然下起了大雨。
我和妈被大雨淋成了落汤鸡，没处躲也没处藏，那时候不知道看天气预报，也没有拿雨伞。这时候我妈想到了我小姑家，我光听说我小姑家住着楼，家里高档又干净，但是我没有去过，这次正好也去开开眼界吧！
小姑是重读两年才考中专，毕业后当了老师，找了城里婆婆家，小姑身材苗条，皮肤白净，烫大波浪披肩发，细根皮鞋，全身都是名牌衣服，时常带着墨镜，看不见她的眼睛，三个姑就她最俊秀。
小姑从小不干活 ，她谁也不怕，爸爸脸上的疤，都是小时候，小姑和他抢东西吃，给她抓破的，奶奶对爸爸好，小姑就越讨厌爸爸，不让爸爸赚一点便宜，常常为了抢菜吃，把炒菜那个铁锅扔到院子里。
奶奶也不敢招惹小姑，一说她几句就绝食自杀，没人敢说她一个“不”字。她第一年没考上中专就差点疯了，第二年差一分，站在院子里又哭又笑，最后决定继续重读。
小姑的说过，只要考出去不在家种地，到城里打扫卫生都行，她就凭着这份劲头，第三年终于过了分数线，当时全家人为她捏着一把汗，奶奶求神拜服烧了三年香，用着我爸爸干啥必须干。
她在镇上中学住校重读两年的时候，爸爸常常骑着自行车去给她送饭，有一年夏天 ，到了村头的桥上，突然一阵大风，把爸爸戴在头上的遮阳帽刮到水里了，爸爸立马跳下车自行车，去水里够帽子，差点被水淹死，多亏好心人下水救他一命，帽子冲走了，爸爸心疼那个帽子哭了。
爸爸费大力干活不用吃煮鸡蛋，全给小姑送到学校里，让小姑吃了营养大脑。爸爸不知道从小被小姑抓脸，抓怕了还是怎么？他就一直害怕小姑，小姑从不分场合的，她常常说我爸爸“从小你就不知道学习，就是费大力，种地，没出息，只能生活在社会的最底层了，这辈子你是出窑的砖头！定型了！穷一辈子的苦命啊！”爸爸低着头一声不吭。
我就不明白他怎么那么怕她？有时候我就问爸爸，为什么要老老实实的让小姑那样羞辱他？爸爸就叹口气说：“我早后悔没有好好学习了，你小姑就是厉害，有能力。”看着我爸爸那个可怜样，我心里很难受。
小姑相貌出众又分配到县城当老师，找到家庭条件好又帅气的小姑父，小姑父是独生子，在水利局工作，父母是正式工人退休，他父母当时反对他们的婚事，嫌弃不门当户对，小姑父是看中小姑漂亮，要不然他那条件就不会找个农村媳妇。
其实我也没大见过小姑父几次，他每次去奶奶那里，都是来去匆匆。真是在路上见了我认不出他来，小姑家离我妈卖煎饼那个早市不远，很快就到了。
小姑家住三楼，走到门口，妈妈轻轻拍了几下门，小声说：“小妹妹，我是你嫂子。”
很快小姑开了门，披肩大波浪盖在脸上，穿一身粉红色发亮的睡衣，光脚穿着一双白色拖鞋，脚和鞋子都雪白的干净。
她阴沉着脸推着我妈不让进屋，她没气奈何的说：“家里没有多余的凉拖鞋，你俩这湿漉漉怎么进门？把鞋子脱在外面，光脚进来吧。”
我和妈妈都脱下鞋子，进去了。光脚踩在那白色的地板砖上，真是比穿着被雨水淋透的鞋子还凉。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小姑父穿着一身银灰色发亮的睡衣，从厕所里走出来，阴沉着脸大声吼叫着：“盼着星期天睡个懒觉呢，一大早这是干嘛？”
随手狠狠的关门进了卧室，关门发出“啪”的一声，像一个巴掌，狠狠的砸在了我脸上，火辣辣的。那年我10岁，但我看的清楚明白！顿时我的眼里就有泪花了。
我看着妈妈眼巴巴的一直盯着窗外看，雨还在下，细看，我妈妈的眼睛也湿润了，她一声没敢吭。
“千万别坐沙发！”小姑烦气的喊着我和妈妈。
边说边找两个方便袋，放在两个很好看的小椅子上，让我们做小椅子。我和妈妈的上衣都淋透透了，只好脱下来拧拧水再穿上。
身子凉，心更凉了。我看小姑也好像在找衣服，但是没有拿出来。妈妈忙带好一次性手套，拿起一大搭煎饼给小姑说：“小妹，今早晨你们趁热吃煎饼。”小姑洗了手，接过煎饼去放在厨房里。
她连一口热水也没让我娘俩喝，她也在往窗外看，老天有眼，可能也在可怜我们吧！雨渐渐小了，妈妈拉了我一把，我俩出门穿上鞋子，立马离开了！
那是我第一次去，也是最后一次去小姑家。当时我就在心里暗暗发誓，这辈子我也不来了。我和妈妈到了卖煎饼的地方，雨一点也不下了，人也多了，很快煎饼卖完了。
妈妈领着我到了卖大肉火烧的地方，我娘俩都坐下了，以往都是我在看着煎饼，妈妈给我买回一个大肉火烧让我自己吃。
这次，我俩坐下，喝了两碗小米粥，花了5毛钱，热乎乎真香了！我吃一个大肉火烧能吃饱，但是妈妈吃一个吃不饱，妈妈也只是吃了一个，就说已经吃饱了。
往回走的路上，妈妈哭了，哭的很伤心，妈妈说：“婷，看见了吧！你一定要争气啊！好好学习，只有自己强大了，别人才会尊重你，但是咱要知道感恩，千万别学你小姑，你爸怕她，咱不怕她，从现在咱再也不去她家了。”妈妈又一次哭了。
妈妈的话，时常在我耳边萦绕，那一次的事，对我打击太大了！
从那，我再也不愿跟着妈妈去吃大肉火烧了，妈妈去卖煎饼我就在家学习，再就是帮着妈妈干一些力所能及的小活。妈妈每次回家都是给我买回一个大肉火烧。
那次回家后，我就把一把破雨伞放在妈妈那个布书包里，让雨伞啥时候也在书包里放着，我不再让妈妈淋着，让我心疼。
我放学后先做作业，晚上再把当天学的知识，全部在巩固一遍，早晨醒来就把该背诵的，背诵到滚锅烂熟。
我常常受到老师们的表扬，家长会上，老师对我妈说：“婷婷的学习不用管。”每次我妈来家说给我听，都是特别的开心，妈妈笑起来的样子很美很美。
学习好了，有奖励，虽然是本子和笔，但是我知道，这样也是能节省下一点我妈卖煎饼的辛苦钱。妈妈常常在我耳边念叨读书就是咱的唯一的出路。
妈妈的话我记在心里，有压力才有动力，压力压的我不敢偷懒，不敢去和同学比吃穿，不敢去比同学的父母干什么工作，我只有埋头苦学，拿着奖状回家让妈妈高兴。
其实，我有俩妹妹，我妈等到32岁，能生二胎，结果又生一个女孩，奶奶直接下命令让小姑养我妹妹，但是小姑一家人不同意，我妈更不同意，奶奶是一哭二闹三上吊，我爸爸撑不起来，不敢站在我妈这一边，妈妈只好抱着二妹妹哭，怎么也不舍的把自己的亲骨肉送给外人。
小姑本来没生出孩子来，她还重男轻女，说我妈只会生女孩，小姑刚开始怕身体变形不要孩子，后来怀过孕孩子死在肚子里了，再就一直没有怀上。
我妈只是顾忌面子，怕奶奶骂开了，影响不好，不是怕他们。最后爸爸送给了大姨家一张床，二妹送给了我的大姨。
又过了三年，妈妈37岁那一年生了我的小妹妹，我比小妹妹大13岁，奶奶骂没劲了，计划生育也越来越紧张了，小妹刚过一百天，村里就招呼去绝育了。
奶奶死心了，小姑到了明年生了一个儿子，她这个儿子只要去奶奶家（奶奶住北屋，我们住南屋）整个院子都要消毒，嫌弃院子里有鸡屎，嫌弃我爸在家干木工有噪音，嫌弃奶奶碗筷不放在热水锅里煮。
她自己带着她那一套用具，手巾。但是我奶奶就是喜欢她那个儿子，一开始任凭小姑吵她，也是洗手去抱，吵了几次也就不再去了。
老天给你关上一扇门，必定会给你打开一扇窗，我小妹从小不淘气，睡醒了就笑。我放学回家做完作业就看着她，奶奶不看小妹，我妈慢慢也不去在乎了，一心盼着小妹长大。
后来，我爸爸做的木工活买卖干不下去了，村里的人已经往城里走开了。我妈的煎饼却供不应求了，爸爸就帮着我妈做起了煎饼，上坡拾柴火，加工煎饼糊子，卖煎饼。
功夫不负有心人，我没有辜负妈妈对我的希望，顺利考了大学，我的英语特别好，毕业那一年也保送本校的研究生，但是我决定先挣钱供小妹读书，来减轻爸妈的负担，妈妈摊煎饼累的腰都弯了，时常摊完了煎饼站起来的时候，要站在那里用力直直腰，才能走路，我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毕业后，我去了一家大型外企公司，我更是一步一个脚印，努力奋斗，迎来了人生的转机。也就是那一年，小妹考上了县城重点高中，我就完全能供妹妹上学的一切费用了。
那时候，我奶奶年龄大了，小脑萎缩了。需要人照顾了。大姑看孙子，二姑远嫁常年不回来，小姑看到奶奶尿了裤子，就捏着鼻子跑远远。
只有我妈妈给奶奶换洗，奶奶最后躺下的三年全是我妈给奶奶喂饭，喂药，端屎，端尿，洗屁股，洗脸，洗脚，剪指甲，妈妈熬成了黑眼圈，要不是为了奶奶，我妈也早进城卖煎饼了！
妈妈善良，她说奶奶一辈子不容易，重男轻女是老一辈人的观点，农村干费大力的活，的确是男孩子力气大，不管怎样也要孝顺老人，人生不留遗憾。
我妈就那样无怨无悔，一直照顾到奶奶走了。我爸妈才进城租赁房子继续卖煎饼，三年后，我被本公司刘强看上了，他比我各方面都优秀，我不敢接受，但是他说，他喜欢我的朴实善良，更是他父母所喜欢的儿媳妇，常常主动找我谈业务，请我吃饭。
慢慢的刘强走进了我的生活，他有能力又勤奋上进，为人正直善良，他父母都是体制内退休，但是为人低调，在他们面前，我没有一点拘束感觉，我儿子是两位老人一手带大，我们没有红过脸。
婆婆常常让我约爸妈和他们一起吃饭，聊聊天，婆婆更喜欢吃我妈摊的煎饼，夸我妈手艺好，干净又卫生。
我妈现在就是挂心小妹没有谈对象，这不是他们能帮忙的事了。小妹读医科大学，本校保送研究生，考博，现在在上海的一所医院工作。小妹也早不让我爸妈卖煎饼了，妈妈闲不惯，时常摊一些煎饼我们自己吃，再送亲戚朋友一些，他对大姨照顾的特别好，二妹婚后生了一双儿女，日子过的很幸福。
爸妈不愿出来旅游，只是去公园散散步。只要两位老人身体好，就是我和小妹妹的福气。小姑前段时间，突然一连去找我妈好几次，每次都提着礼品。
说她工资现在一月一万多了，就是愁他儿子不务正业，身高一米七五，二百三十多斤，快走不动了。光谈女朋友搭上不少钱了，没有愿意和他结婚的，小姑父愁血压增高，心梗特别厉害，夜里失眠，整夜不睡，时常心口发闷。
她想让我和刘强商量一下，能不能去我们公司，给他安排一个合适的工作，刘强现在是公司副经理，我是公司的主管，但是想想就不知道能安排他干啥？连个本科都没有考上，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没有一点点上进心，这也是他从小受宠养成的习惯吧！
想想也真是没有适合他干的工作，他家庭条件那么好，倒是能养起他了。当初小姑说我爸爸那些话又让我想起来了，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说句实在话，我怎么也和小姑亲不起来。
三十年前去她家那一幕，时常在我眼前浮现。真正验证老人说的话，得罪大人，不能得罪小孩，我就是怎么也忘不了。
珍惜自己的低谷，在那个时候什么都是真的，但是人在低谷的时候，千万不要自卑，更不要失落，更应该自强不息，朝着自己的目标刻苦努力去奋斗，一定会迎来一个美满的人生。
所有感情都是相互的，没有无缘无故爱和恨。善因结善果，善念结善缘，且行且珍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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