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智评论
作者：刘怡德，民智国际研究院研究助理
原标题：《暌违白宫四年的特朗普是如何重返的》
（正文约3700字，预计阅读时间10分钟）
当地时间11月6日，根据美国媒体测算，美国前总统、共和党总统候选人唐纳德·特朗普预计获得312张选举人票。根据美国选举制度和相关规定，被选出的538名选举人将于12月中下旬正式召开会议票选总统，由于美国各州基本实施“赢家通吃”制度（注：缅因州和内布拉斯加州不采取该制度，而根据选区分配选举人票），特朗普事实上已赢得本次美国总统大选。特朗普的当选也创下了两个纪录：若他能于明年1月顺利就职，他将反超拜登成为美国历史上就任年龄最大的总统；他也将成为1892年后第一位再度竞选成功的前总统（注：此前美国仅有格罗弗·克利夫兰于1884年和1892年两度赢得大选，两个任期并不连续）。本次大选堪称史上“最混乱”的选举：先是两党候选人早早开启总统辩论，再是拜登“创历史”地退出大选，随后是特朗普与哈里斯激烈的选战角逐，赚足了世界的眼球。
最“势均力敌”的选举
根据美国媒体预计，特朗普将有较大概率赢得312张选举人票，但本次竞选过程仍然艰辛。外界普遍认为本场选举是有史以来竞争最胶着、最激烈的美国总统大选。11月4日美国各民调机构发布的“封关民调”显示，哈里斯与特朗普的民调支持率要么只差1%~2%，要么均为50%；各大摇摆州的封关民调显示，除了传统上共和党相对占优的佐治亚州和亚利桑那州之外，两党候选人的支持率差值均在误差范围内，堪称“抛硬币”一般的选举。直至开票之夜，两党候选人在摇摆州仍旧“你追我赶”，不到最后一刻无法获悉花落谁家，这是之前的选举从未出现的情况。如此胶着的选情也能够印证推测美国三大选举预测指标——民意调查、博彩市场、提前投票情况能否相对客观、准确地刻画美国大选情况。
回顾前两次美国大选，民调数据均出现大规模“失真”情况：希拉里在关键摇摆州的民调数据普遍领先特朗普2%~5%，但最后却输掉了这些州；拜登的摇摆州民调优势高达6%~8%，但最终却以1%~3%的微弱优势攻克这些“选举战场”，民调误差高达3%~5%，创下美国民调统计史之最。鉴于民调失真现象严重，各大民调机构普遍调整了统计模型和加权算法，尤其强化了针对特朗普支持者的民意追踪力度。但在2022年中期选举，民调普遍预计共和党将豪取国会议席多数，但最终红色阵营却只是“小胜”民主党，人们一度以为“民调总是高估民主党选情”的既有认知被打破，让民调数据真实性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本次选举周期的前半程，哈里斯的全国民调总是高于特朗普3%~4%。临近11月的民调则普遍显示哈里斯在全国支持率方面仅有1%的优势（在误差范围内），而截至本文发稿，特朗普在普选票中暂时领先近4%。这说明民调的误差值仍然较大，本次选举的全国民调相较于前两次总统选举低估特朗普的情况仍未改观。各州的民调预测也有较大误差：民调显示特朗普在佛罗里达州约有7%的领先幅度，最终他以近13%的领先优势拿下该州，将这个曾经的“最大摇摆州”第三次稳稳收入囊中；在共和党铁票仓得克萨斯州，民调显示特朗普将以5%的领先幅度拿下该州，最终他以12%的领先优势轻取。
除了佛州和得州，特朗普在俄亥俄州、爱荷华州、弗吉尼亚州、新罕布什尔州、纽约州也被低估：尽管民调显示前两个州将被特朗普以5%~8%的优势拿下，但特朗普的最终优势均超12%；弗吉尼亚州和新罕布什尔州被民主党认为能以5%~7%的优势拿下，但民主党只以3%~5%的优势拿下；纽约州的民主党预期领先优势甚至高达20%，但最终仅以11%的领先幅度拿下，创下近三十年里的最差成绩。
▲ 选前一周，两人在对于选举最为关键的宾夕法尼亚州的民调数据打平，最终结果为特朗普以2.7%的优势赢下该州。
对于摇摆州，最乐观的民调平均数据也仅估计特朗普在“铁锈带”三州（注：指宾夕法尼亚州、密歇根州和威斯康辛州）取得不到1%的微弱优势，但最终结果显示他或以2%~3%的优势拿下（注：截至文章发稿，特朗普在密歇根州暂时领先6.7%，在威斯康辛州暂时领先3.7%，两州还未完成计票）。选前曾有分析指出，民调机构会在本次选举中优化统计模型以“更客观”地反映特朗普选情，因此反而可能出现民调“低估”哈里斯的情况，特朗普在摇摆州的优势并没有那么大。但选举结果显示，即使民调机构优化了计算模型，他们的数据依旧低估了特朗普，“民调总是高估民主党选情”的说法仍具有一定说服力。
相较于民调数据的胶着，博彩市场普遍看好特朗普。美国博彩平台Polymarket自9月中下旬以来就预计特朗普将以较大优势赢得白宫，特朗普的最高胜率曾达70%。10月底至11月初，受短期舆情影响（注：包括“波多黎各垃圾岛”事件、爱荷华州异样民调等），特朗普的胜率一度跌至55%上下。但观察近两个月的博彩数据，特朗普的胜率始终高于哈里斯，相较于民调数据而言，博彩市场的预测要更加准确。但博彩市场的预测受投注者影响极大，少数几个投注者只要向特定候选人投下重注即可翻转胜率。在选举日最后关头，美国媒体曾爆出特朗普阵营操纵博彩市场胜率的舆论，能够侧面反映出博彩市场在预测白宫归属时仍存在局限性。
为防止选民因特殊原因而无法在选举日当天投票，美国绝大多数州都允许选民提前投票。根据惯例，民主党选民偏好提前投票，但在本届选举中，特朗普也呼吁共和党选民提前投票，使得两党在提前投票阶段就“选情胶着”。根据美国的选举规定，提前投出的选票也只能在大选日开票，但各州会初步统计选票投出者的注册政党、性别、年龄等基本数据，可作为观察美国选情的窗口。根据美国NBC新闻网的数据，民主党和共和党在今年的提前投票中势均力敌，共和党注册选民在亚利桑那州、内华达州、北卡罗莱纳州、佐治亚州的投票热情高于民主党注册选民（注：选民不必须投票给其注册政党的候选人），民主党注册选民在铁锈带三州占优，但优势相较2020年已经大幅缩小。
基于上述原因，有人凭此乐观估计共和党的选情。但也有分析人士指出，共和党今年在提前投票阶段就大幅度“催票”，可能会透支选举日当天的投票人数（注：共和党选民偏好当日现场投票），根据提前投票情况无法准确预测大选全景。不过，最终选举结果与提前投票情况基本吻合：提前投票阶段共和党注册选民投票热情较大的州几乎都被特朗普收入囊中；哈里斯在民主党注册选民投票热情大幅衰减的州也十分被动。
▲ 美国公众在排队提前投票。
特朗普何以“横扫”七大摇摆州
选前普遍预计今年的开票环节会异常激烈，甚至会像2020年大选那般延后数日才正式公布结果，但结果却出人意料：特朗普自开票正式后就一路领先，先是以2.3%和3.4%的优势顺利拿下佐治亚州和北卡罗莱纳州，在竞争激烈的宾夕法尼亚州也在开票数量增多后一直处于领先地位能成功拿下。目前在尚未统计完选票的4个摇摆州中，特朗普均告领先，幅度在1%~6%不等。若他能拿下全部摇摆州，将豪揽312张选举人票，这不仅超越了自己在2016年取得304张选举人票，也超越了小布什于2000年和2004年大选的得票数，成为自1992年以来获得选举人票数最多的共和党总统候选人。在此前8次大选中，共和党仅于2004年赢得普选票，但令人意外的是，向来在普选票中占优的民主党失守这一优势，自开票以来，特朗普总以近5%的优势在普选票中保持领先，预计他也将赢得普选票。
▲ 根据当前开票情况，美国媒体的预测如上：特朗普有望赢得312张选举人票。
特朗普之所以能够“秋风扫落叶”般地在七大摇摆州和普选票中均告领先，原因在于选民对于拜登政府四年来的“糟糕治理”已经极度厌倦甚至怨恨。根据CNN发布的大选出口民调，近三分之二的美国人认为国家正朝着错误的方向发展，超过七成选民对国家现状表示不满，近八成的选民认为拜登政府在应对通货膨胀上是失败的，近六成选民认为拜登政府执政表现糟糕。
尽管哈里斯一直在近三个月的选战中表示自己“与拜登不同”，但作为已经在白宫工作近四年的副总统，哈里斯始终无法回应一个根本问题：如果你的政策那么有效，为什么不在你的副总统任内就加以实施？相反的是，过半选民都认为特朗普能够处理好经济问题和移民问题，近50%的选民对哈里斯当选总统表示担忧，超过三分之一的选民认为过去的日子过得更好。即使在共和党相对“逆风”的堕胎议题上，特朗普也收获了近45%的支持。种种数据表明，哈里斯的治理方案（很大程度上就是拜登治理政策的复制和延申）已经对美国多数选民没有吸引力了。
▲ 有观察者指出，拜登糟糕的执政表现拖累了哈里斯的选情。
此外，民主党的“身份政治牌”已经越来越不奏效了，原本被视作民主党铁票仓的少数族裔开始疏远哈里斯。在美国南部的边境州，那里的拉丁裔美国人的保守化已经相当明显，这促使特朗普以更大优势赢下了得克萨斯州、佛罗里达州和北卡罗莱纳州。黑人选民也没有因哈里斯所谓的“非洲裔背景”（注：哈里斯具有非洲裔和印度裔的血统）就自然而然地投票给她，而是转向特朗普或干脆谁也不投，变相抬升了特朗普选情，帮助特朗普赢得佐治亚州（注：普遍认为拜登于2020年赢得佐治亚州是因为黑人投票率较高），并在北方各州缩小了与民主党的差距。阿拉伯裔选民因为反对拜登政府的中东政策，投票热情大幅降低，更不可能仅从身份政治角度投票给哈里斯。
▲ 此前美国民主党籍前总统奥巴马曾在宾州为哈里斯助选，他“强制要求”黑人选民投票给哈里斯的言论引起极大争议。
未来的美国会怎样
2024年大选不仅局限于白宫归属，还将决定美国国会主导权。截至文章发出，共和党已经掌握51个参议院席位，拿下参议院主导权；众议院还有69个席位尚未决出，在已经决出的席位中，共和党目前领先民主党20个。依照当前国会选举趋势而言，共和党有较大概率赢得参众两院。此前，美国联邦法院9名大法官中已有6名是保守派人士。若共和党赢得众议院，在未来一段时间内共和党将主导美国政坛。共和党热衷于单边主义、保护主义政策，可能会将未来四年的美国对外政策由扩张转向收缩，但这不意味着美国在外交领域的对抗性手段会有所收敛。特朗普作为个人风格极度特殊的美国最高决策者，其决策风格具有个性化、感性化特征，也会使得美国的内外政策更加不好预测。
参考资料
[1] https://www.270towin.com/maps/538-forecast-2024-presidential-election
[2] https://apnews.com/live/trump-harris-election-updates-11-5-2024
[3] Alvarez, P., Simon, J., & Krieg, G. (2024, October 24). Harris and Obama use first joint campaign event to rally voters in battleground Georgia. CNN.
https://www.cnn.com/2024/10/24/politics/obama-harris-campaign-appearance-election?cid=ios_app
[4] https://www.nytimes.com/interactive/2024/11/05/us/elections/results-house.html
[5] https://edition.cnn.com/election/2024/exit-polls/national-results/general/president/0
作者简介：
刘怡德，民智国际研究院研究助理，北京外国语大学本科生，研习兴趣为外交政策分析、比较政治、政党和选举政治。
编务：刘怡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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