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大嫂
图文来源: 《康平知青记忆》 图片来源:网络
2012年9月18日下午班长孙成德又发信息,他的执着让我感动,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让记忆穿越时空,又把我带回到44年前的1968年9月18日。这一天我和初一、六班的同学随着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热潮,怀着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决心,带着一种憧憬来到了辽宁省康平县山东屯公社前山大队。我们初一、六班的同学和高二、四班的同学混编在一起,被分到三个小队的青年点,我被分到西山小队青年点,高、四班的有荆滨滨、宋小寒、常木森、罗宝荣、董亚琴和初二、六班的刘威,男生有李小平、方志显。我们班有王和平、崔颖、安自力、谭锋、范蓉,男生有孙成德、张振国、刘卫东、王鸿山、冯书顺、贾廷显。我们二十个同学组成了一个大家庭,开始了同吃同住同劳动的集体生活。
青年点的房子听说是65年建成的。坐北朝南,东西两个大屋子中间是厨,南北两个门,从南门走出去就是一片小树林,微微秋风吹的小树苗沙沙作响,它们好像在说:“欢迎你们城里来的知青”。男生把东屋让给我们女生住,高二、四班的大姐姐们又把南炕让给我们初六班的女生住,放下行囊望着窗外的小树苗,我对它们说:“小树苗,小树苗你将陪伴我在这里开始新的生活,一起经受风吹雨打严冬暑夏和你一起默默长大。”
傍晚,生产队在队部召开了知青来西山小队落户的欢迎会,队长姓孔,支书姓邢。队长介绍了西山小队生产和社员生活状况,让我知道了这个村大多数人家都姓孔,只有几家外来户不姓孔。这里的地理环境靠近内蒙,风沙大,沙土地多,主要种植地瓜、小米、玉米大豆和高梁。队长的介绍和支书的讲话,给我上了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第一课。好多老乡都到队部来看我们,他们热情、豪爽、好客,生产队的地桌上为我们准备了一杯杯热气腾腾的“红糖水”,路途的疲劳,我拿过一杯想一饮而尽,可刚喝了一口差点吐出来,因为它的味道是苦苦的,我问旁边的老乡:“这糖水怎么是苦的?”他说:“这不是红糖水,这是红茶水,因为这里风沙大,空气比较干燥,气候寒冷,我们都有喝浓浓红茶的习惯。”是啊,一字之差这杯红茶水告诉我,在今后人生道路上,不光有甜,还有苦辣酸咸五味俱全的生活在等待着我,需要我慢慢承受慢慢适应。后来在我接触老乡时,他们都会在火盆里煮上一杯浓浓的红茶水给你喝,以表示对远道而来客人的尊重和欢迎。入乡随俗,后来我们青年点的不少同学也都爱喝这浓浓的红茶水。
来到这里的第三天我们就和社员一起劳动了,生产队长把我们带到一片坡地上了,告诉我们今天收地瓜,看到眼前一片绿色的秧子爬满了垄沟和垄台。看不到地瓜长在哪里,生产队长教我们先用手把绿色秧子,也就是地瓜秧子薅下来,再用铁锹轻轻一挖,红红的地瓜就露出来了,不能把地瓜皮碰掉,皮一掉就不好收藏了,因为这是农民冬天的主要粮食。女生薅秧,男生用铁锹挖,我们小心翼翼的把地瓜放在土篮里,再送到马车上,马车四周用秫秸席围起的茓子里装满了红红的地瓜。望着社员扬鞭赶马的身影,我想,虽然现在农民的生活很艰苦,还很贫穷,但是有一天他们一定能过上红红火火的日子,无比甘甜的新生活。
1969年的春天,我和同学、社员一起种玉米,两个人一组,一个人挖坑,一个人点种,然后再用脚把种子埋上,刚开始手脚配合不好,一条垄下来也累得够呛,一天下来也是筋疲力尽,坚持几天我也能跟上社员的节奏了。每天早上,天刚蒙蒙亮就到了地头,晚上天见黑才回到青年点,这种日出而耕,日落而归的生活让我学到了在城里学不到的东西,掌握了种地本领,心里感到一丝的安慰和自豪。玉米种完了,可老天爷半个月没下雨,我期盼老天爷快下场雨吧,让种下的种子发芽,让我也能享受一下雨休。老天爷眷顾我们,第二天早上就开始下起了蒙蒙细雨。大家睁开眼睛看见下雨了,都不约而同的倒在炕上又睡起来。我不敢懈怠,那一天轮到我做饭,雨天柴火潮湿,费了好大劲儿也点不着,冒雨去了好几个老乡家,要来了些松树片,用它做引柴,点燃了灶里的柴火,早饭终于做好了,可是叫谁谁都不起来吃,扭头又进入了梦乡,真不忍心再打扰她们,让她们好好睡吧。这场雨一直下到晚上,她们也从早上一直睡到晚饭前,这个雨天,两顿饭变成一顿饭了。俗语说:一年之计在于春。春天给人生机,给人希望,这场酣畅淋漓的春雨使久旱的秧苗得到滋润和成长。课本上学的春雨贵如油在这里得到诠释。
夏天日头炎炎,我和同学、社员一同去玉米地锄草。生产队这块玉米地离村子很远很远,每条垄又很长很长,听社员说一上午就能铲一条垄。站在地头放眼望去,真是一眼望不到边。每个人排好垄,随着妇女队长一声令下,大家挥起锄头你追我赶开始锄草了。我刚刚干了半条垄,两只胳膊就酸起来,锄头落下去,脸上的汗就流下来。中午时分,就要铲到地头了,望着头顶上的骄阳,看着我前面社员的背影,我突然想起唐代诗句: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有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真正体验到它的含义。
金色的秋天是丰收的季节,天高气爽,开镰收割,我和同学、社员一起收割玉米。秋天是农活中最累的季节。还记得割玉米,每个人割两条垄,三个人一组。中间的人先干,割下玉米放好铺子,左右两个人割下来的玉米放到中间人的铺子上。一天下来,一片一片玉米整齐的摆放在田间,晾晒几天,再把玉米棒掰下来。傍晚,夕阳西下,我走在乡间的小路上,望着一车车金灿灿的玉米拉回仓院,让我也分享到收获的喜悦。
冬天的早晨干冷干冷的,太阳公公都不愿意早早爬出来。天刚泛亮,干活的哨声响了,青年点同学穿得严严实实的去仓院干活,男生扬高粱,女生倒玉米仓,干起活来手套、围巾、帽子通通用不上了。一年四季的轮回,通过参加队里的生产劳动,锻炼了意志,增强了体魄,为我后来回城参加工作打下了基础。
1970年的春天,我有幸结识了一位可敬的大嫂。在村子的东南角有一大片生产队的地。旁边住着好几户老乡家。这片地队里种了玉米,当时小苗刚刚长出来,为了不让老乡的猪、鸡、鸭把玉米苗拱倒吃掉,生产队长安排我去看地里的玉米苗。每天早上,我手里拿着一根树条站在地头前来回走动,驱赶前来吃玉米苗的猪、鸡、鸭,生怕小苗被它们吃掉。一天早上,一个大嫂走过来对我说:“你叫啥名啊?”“叫王英。”我回答她。她又说:“我看你好几天了,你这么看地也太累了。到我这儿休息一会儿,我替你看会儿。”原来大嫂就住在离生产队玉米地很近的一座平顶房子里。走进她家,屋子里很宽敵,墙是土墙,窗户糊着窗户纸。南炕的炕柜上摆着被褥和枕头,北炕放着粮食和干农活的工具,她告诉我说,她当家的姓郝、在公社当电工,吃供应粮,挣工资,她没有去干队里的活,自己在家养了几只鸡鸭,还养了一头猪。她说完以后,就让我脱鞋上炕歇着,她马上就替我看地了。从那天开始她每天都替换我看地里的玉米苗,赶上吃中午饭她说啥也不让我走,吃她热的粘豆包,蒸的荷包蛋,用自家大酱腌制的各种小咸菜,还有黄黄的小米粥。虽然屋外春意乍寒,此时,我的心暖暖的。有一天,一直淘气的大公鸡叼走了两棵玉米苗。我很着急,她知道后,马上回到自己家的园子里,移出好几棵玉米苗,栽到玉米地里,还用桶拎来水浇在小苗上。她说:“给移过的小苗浇点水,过两天就成活了,你不用着急了。”那时候,她帮我所做的一切,使我的心灵得到安慰和洗涤。我和她非亲非故,只是一名知青,她让我学到了一位普通农家妇女身上的淳朴、善良、热心的美德。半个多月的时间过去了,小玉米苗已经长大了,在大嫂的帮助下,我得以顺利完成这次看苗任务。从那以后这位大嫂老是让我到她家串门。只要收工回来,一有时间我就去看望她。她当家的也是一位忠厚、质朴、不善言谈的老实人。
1971年9月18日、也许是机缘的巧合,带着对这片土地和老乡的眷恋,带着对同学的依依不舍我回到了沈阳,走上了新的工作岗位,开始了新的生活。1995年4月,有机会和青年点的同学回到了离开27年下乡的地方西山小队。青年点门前的小树苗如今已长成高高的大杨树。我第一家就去看了郝大嫂,一进她家,屋子里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墙上糊上了报纸,窗户不再是用纸糊的,而是换成了明亮的玻璃,南炕炕柜上依然摆着整齐的被褥和枕头,地上摆放着好几大盆我叫不上名字的花,点缀着屋子,让我感受到春的气息。看见我她紧紧握着我的手,好半天说不出话来。我说:“你挺好的吧?”她说:“我挺好的。这么多年挺想你的。你当年回沈阳给我邮来的那件衣服我一直舍不得穿,到现在还留着呢,过年过节拿出来穿几天。”听了她的话我很惊讶,一件衣服二十六七年了,本该穿坏了,可她还保存着,这保存的不仅仅是一件衣服,是她保存对我的一片情意。她那天又穿上了这件衣服,我们合了一张影。这就是我可亲可敬可爱的大嫂。时至今日,当我提笔写这篇文字的时候,我们又有17年没有见面了。大嫂,你现在过得好吗?我很牵挂!
作者:于1968年9月下乡到康平县山东屯公社前山大队;退休前为沈阳邮政局局干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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