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马三

老实人寸步难行。

这是送货员马三的人生格言。自打小时候,他的爸爸就常向他灌输这个道理。不为别的,因为他爸爸老实了一辈子,也被人欺负了一辈子。

可他爸爸也没想到,老实这东西遗传,马三比他还要老实。

那句格言马三天天念叨也不见变得机警,但马三倒不在意,他有自己的处事哲学,说是老实人有福气。

只是眼下这情况怎么也算不得福气。

马三的货车厢里拉着形形色色的瓜果蔬菜、零食罐头。他给超市送货就快超时了,一超时就要罚钱,可他前面那辆面包车就跟拉闸了一样,绿灯都快过了还不起步。

但马三不好意思按喇叭,他多少年开车都这毛病。其实扪心自问,喇叭这东西设计出来就是要按的,只是他觉得要多多忍让,按喇叭等于催命。

正好,他从不催别人的命。

但他转念一想,那万利超市的老板可不是个好惹的人,估计去晚了得少挣一半的钱。于是他一下子犯了难。

要不…就按一下。

马三一咬牙,让喇叭轻轻叫了一声。面包车似乎才反应过来,一脚油门跑到了路口另一头。马三长舒一口气,本想快马加鞭开到万利超市交货,却看到那面包车的后备箱没关牢,一个巴掌大的东西飞了出来,直直落在路边。

他没看清那是个手机还是个钱包,但不管怎么样,拾金必须不昧。于是马三当下忘了罚钱的事,他猛踩刹车,下车一看,皱起了眉头。

原来只是个越南产的鱼罐头,罐体通红,上面画着一个咧开嘴笑的金枪鱼。

“娘的,画得真丑。”马三叫骂一声,其中夹杂着迟到罚钱的心痛。

但他还是在路口等了起来,因为他觉得对方丢了东西肯定会回来找的。

直到等了十分钟,马三终于得出了结论:对方可能根本就不知道丢东西了。

他皱皱眉头,愣是没想起来面包车的车牌号,没办法,看来这罐头是不能物归原主了。想到这里,他随手把罐头丢到了身后的货箱中。

“雷锋没学明白,还得往里搭一百块钱。”马三一叹气,加速朝万利超市驶去。

可没想到,超市老板正忙着面试员工,他只是埋怨了几句,就给马三结了车钱派人搬货了。

“果然,老实人有福气!”马三拍拍到手的二百块钱,想起来了那罐金枪鱼罐头。他一个粗人还从没吃过什么金枪鱼,不如趁着这个喜上眉梢的时候带回家尝尝。

可他往车厢里一看,货搬了小半,罐头也没了,肯定是跟着哪提易拉罐一块运进超市仓库了。

马三咂咂嘴。算了,人要知足。

这么想着,马三靠在车上,看着来来往往的卸货工,再看看亮堂堂的万利超市招牌,心中羡慕起来。

送货司机这活儿太低声下气,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能开个超市,当一回体面人。

刘翰林

把狗送到宠物店洗澡之后,刘翰林顺手拦了辆出租车。

“师傅,去万利超市。”刘翰林舒服窝在后座,打算眯一会。

“这青阳路上不就有超市吗?怎么特意去三公里外买东西啊?”出租车司机问道。

刘翰林其实是不想回答这个问题的,但他刚搬到这座城市,想着还是与人为善,便开了口:“不是买东西,我是去面试。青阳路的超市可不招人。”

“哪个岗位啊?”司机继续追问,他拿起一个不透明的银色小罐子,晃了两下,听到里面传来液体清脆的碰撞声才满意放下。

“卖货呗,靠力气吃饭。”刘翰林自嘲地笑了笑,笑的是他的学历,也是他的名字。

“生活嘛,不寒碜。咱开车拉人也是卖力气。”司机说着用手指轻轻敲打银罐子,“一个月给你多少钱啊?”

“三千多吧,正好够我和我的狗生活。”刘翰林想起几天前他还在小城市里打着工,没想到和父母的一场大吵让他坐着长途汽车,带着狗就只身来了更大的城市打拼,“师傅你开车好赚吗,一天能挣几百?”

“好的话二、三百,累死累活的,还得忍着,难受。”司机说到激动处猛地一拍喇叭,他深信喇叭这东西不按就生锈了。

“忍着?”刘翰林没听懂。

“咳…瞎说的。”出租车司机的手从银罐子上缩回,仿佛上面扎了一根针,他转移了话题,谈起过往的高光,“生活不易啊!我当年可是正儿八经地当过兵,还在军犬基地待过,牛逼吧!现在不还是开上出租了。”

“生活嘛,不寒碜。”刘翰林也学着司机的话,“要我说你这行挺好的,聊着天就把人带向前方了。”

“嘿!巧了,我师父也说过一样的话!”司机一激动又是一喇叭,“我和你说啊,我刚开车的时候有个入行师父,现在想想得有四、五年了吧…他姓孙,他说过一句特别酷的话。”他调整调整姿势,换上了低沉的音色,“坐在你车上的每个人都在他的人生道路上向前走,有的去上班谋生,有的去恋爱约会,有的去奔丧见亲人最后一面。但他们都在向前,而你就是那个载着他们向前走的人。”

刘翰林听得喜笑颜开:“他一定是个热爱生活的人吧。”

“是啊!不过我入行不久他就不干了,听说也开了家超市。哎小伙子你到了。”司机正正停在万利超市门口。

“谢啦。”

“小事,面试顺利!”

刘翰林开门下车,他充满斗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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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有福

下午三点过了十分钟,孙有福看看表,送货的马三还没到。

他站起身,在超市里又转了一圈。今天生意不好,一共没卖多少东西,算下来这一天就是亏钱了。

不过还好他辞退上一个售货员的时候狠狠敲了对方一笔,想到这里,他又拿出信封里的五百块钱数了一遍,暗爽现在的年轻人真好骗。

就在这时,超市响起了进门声。孙有福还以为是来客人了,立刻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老板,我来面试。”迎面走来的是一个年轻人,二十出头的年纪,衣服虽然朴素却干净阳光。

“不是让你三点半过来吗?”孙有福戴上老花镜,细细打量起这个小伙子来。

“这不早来能多干点活嘛!要是行的话,我今天就能开始干活,今天不算工钱。”年轻人似乎充满了斗志。

孙有福笑了,没想到这年头还有免费干活的人,他已经想留下这个小伙子了:“你叫什么名字?”

“刘翰林。”

“滴滴——”门口传来了货车喇叭声。

“这马三,可算是来了。小刘啊,你先等一等,我马上回来。”孙有福摘了老花镜,喊上仓库的人卸货去了。

“老马你可迟到了十几分钟啊!说好了三点到,你耽误我卖货了知不知道?”孙有福一出大门就对马三换上了一副刻薄的样子。

马三探头看看超市里面,似乎除了一个年轻人之外没有任何客人,但他可不敢顶撞金主:“堵车了…被一辆面包车堵了好久。”

“瞎说,你走的那条路连个蚂蚁都没有。”孙有福转转眼珠,还是打算尽快留住刘翰林,他掏出二百块钱,“按理我要扣一百,但今天算了,我这面试着员工,忙得很!卸货吧。”

一箱一箱货物开始往仓库搬运,金枪鱼罐头也随着易拉罐折腾进了超市。

孙有福回到柜台,冲刘翰林说:“点货,摆货,卖货,库存不够了就从仓库搬,一个月三千五,管一顿饭。干的话,现在就去门口帮忙。”

刘翰林一挺腰板就跑出去搬货了。

孙有福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他觉得新来的小子有点招人喜欢,或许可以晚点再敲诈他。

想到这里,他点上一支烟,美美地抽了起来。

乔月笙

一打开面包车的后备箱,乔月笙就暗叫一声“坏了”。

他辛辛苦苦运送的毒品丢了一罐。

乔月笙吞了一下口水,抽出其中一罐。那可是从越南搞的进口货,高纯度海洛因。越南人把它伪装成金枪鱼罐头,夹层上面是普通的金枪鱼肉,下层就是用薄膜封起的海洛因。

他转转眼珠,大致估算了一下损失:“草,十几万呐!”

乔月笙在组织里混了六年,第一次犯如此低级的错误。上头真要追究下来,不知道他还能不能继续做片区的小头目了。

他猛掐大腿,怎么就偏偏今天手下拉了肚子,才使得他这个很久不出马的小头目亲自运了一趟毒呢?否则出了一切问题都可以推到手下头上了,他乔月笙顶多算管教不严,轮不到真切的惩罚。

他还记得上头对这批毒非常重视,就连他开车回来的途中,顶头大哥还亲自打来电话叮嘱他“千万不要出了岔子”。他因为接那通电话差点错过了红绿灯,要不是后面的一辆货车按了声喇叭,他还堵在路口呢。按理这个时候,他少说也得下车拍拍那人的车窗,再吐出几句脏话来。但今天这趟实在重要,他一脚油门就踩到了底。

这下坏了,硬着头皮上报吧。

“干得不错,很久没亲自出山了吧。”顶头大哥正叼着雪茄打台球,看到乔月笙来了,日常性地夸了两句,他把台球桌上的一个信封随手丢给乔月笙,看厚度里面的票子可不少,“没什么事就回去吧。哦对,最近套路贷打击得严,你这段时间收敛点。”

“是…”乔月笙接过信封,低下了头,大气不敢出。

“怎么不走?还有事?”大哥打出了一个高水准的清杆,冲对手笑了笑,“漂亮!你那台捷豹可归我了。”

“大哥,我…金枪鱼丢了一罐…”乔月笙识相地把信封递了回去。

大哥把抽了一半的雪茄嘴剪掉。没等自然熄灭就直接剪去是会留下焦糊味的,乔月笙知道,这是大哥生气的信号。

大哥慢悠悠地把信封从乔月笙手中抽走,塞回了口袋中,他转转刚赢来的车钥匙:“五天,找回来。我就说这么多,回去吧。”

“好。”乔月笙连连点头。他知道今天幸亏是大哥赢了辆车才救了他一命,于是他冲输球的那个兄弟投去了感谢的目光。

大哥离开了,场地里只剩下了后背湿透的乔月笙。他擦擦汗,靠坐在墙根前,长舒了一口气。

妈的…多少年没受过这气了,老子得把这口气找回来。乔月笙点上一支烟,抽了一口又吐在地上。他转转眼珠,把大哥丢在台球桌上上的半支雪茄点了起来。

焦糊味呛得他直流眼泪,他的气憋得更凶了。

他想起大哥刚才那句“套路贷打击得严”的叮嘱,把剩的雪茄也扔在地上,打算从几个没还钱的借款人手里找回点场子。

“孙有福欠了一个多月了,今天消遣消遣他吧!”他咬着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离开了据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