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目新闻记者 丁鹏
近日，有读者向极目新闻（报料邮箱：jimu1701@163.com）记者报料，2009年，江苏连云港灌云县东王集镇黄杨村有村民将土地承包经营权租给村委会，10年租赁到期后，村委会却一直拒还土地经营权。为此，有村民将村委会告上法庭。尽管手握胜诉判决书已经近3年，村民仍然无法拿回他们的土地经营权。
5月14日，极目新闻记者从黄杨村前任村委会主任王行生处了解到，村委会2009年将村民土地经营权承包后，又转租给一家奶牛养殖公司，租期为10年，当年村委会与村民签订的合同租赁期也是10年。不过，后来村委会与奶牛养殖公司的合同期限却变成20年，包括部分村民合同上的10年租赁期限也被人涂改为20年，这些变化和涂改是何人所为？王行生表示，他对此不知情。
为何土地经营权流转合同到期后村委会拒绝归还？法院判决村委会败诉后，为何村民仍然无法要回土地经营权？谁涂改了村民合同上的租赁期限？对此，黄杨村现任村委会负责人并未正面回答。当地镇政府称，对此事非常重视，已经在积极处理。
租赁到期后，村民收不回土地
5月14日，黄杨村村民杨某常向极目新闻记者介绍，他2009年将6.6669亩土地的承包经营权租给黄杨村村民委员会，租期从2009年1月1日至2018年12月31日，时间为10年，租金每年每亩地800元。但合同到期后，他想要回土地经营权却无果。
杨某常说，除了他的土地外，村委会还与村里另外几十户村民签订了租赁合同，涉及土地面积80多亩。村委会与村民签署合同后，又将整块土地经营权转租给了一家奶牛养殖公司。
极目新闻记者获取的一份连云港锡云奶牛养殖有限公司（以下简称“锡云奶牛公司”）与黄杨村村委会的《土地承包经营权流转合同》显示，黄杨村村委会自愿将坐落在该村11组，总面积88.754亩的土地经营权出租给锡云奶牛公司经营，租赁期限从2009年1月1日至2028年12月31日，时间为20年。
杨某常与村委会的合同（受访者供图）
杨某常告诉极目新闻记者，正是因为村委会与锡云奶牛公司签订了这份租期20年的合同，他的合同2018年到期后，因奶牛养殖公司还在经营，他的土地经营权才无法要回。到现在，他的6.6669亩土地仍是锡云奶牛公司在使用。
杨某常说，据他了解，村委会与村民签的是10年期合同，但大多数村民的合同后来被人涂改成20年期，只有他和另一名村民杨某建的合同未被涂改。合同到期后，他多次找村委会和镇政府协调要回土地无果。无奈之下，他将村委会起诉到了法院。
为何他的合同没有被涂改？杨某常向极目新闻介绍，他当年是最后一个在合同上签字的，而且签完字后，他就将属于自己的那一份合同拿在了手里，因此没有被人涂改。但到底是谁涂改了其他村民的合同，他也不得而知。
法院判决村委会返还村民土地
极目新闻记者获取的杨某常与黄杨村村委会关于土地承包经营权出租合同纠纷一案的民事判决书显示，灌云县人民法院查明事实为：2009年1月1日，原灌云县东王集乡黄杨村民委员会（乙方）与本村多名农户（甲方）分别签订《土地承包经营权流转合同》，涉及土地承包经营权流转的农户28户。合同约定甲方自愿把坐落在黄杨村十一组XX亩（每份合同中面积不等）的经营权出租给乙方经营，租赁期限从2009年1月1日至2018年12月31日（除杨某建、杨某常两份合同外，其余农户的合同中2018年被涂改为2028年）。租赁期内，甲方对流转土地的承包权及相应义务不变，乙方拥有经营权，乙方按照一定标准向甲方支付土地租金，租金前五年承包田每年每亩800元……合同一式三份，甲乙双方、乡土地流转主管部门各一份……时任灌云县东王集乡黄杨村民委员会主任的王行生作为乙方代表在合同中签名，每份合同均由原灌云县东王集乡土地流转服务中心作为鉴证机关加盖合同鉴定章。每份合同中除甲、乙方签名外，其余主文中手写内容由村民杨友余填写。
灌云县人民法院审理认为，合同中载明的流转期限自2009年1月1日至2018年12月31日止，流转期限已满，且《土地承包经营权流转合同》中约定的流转款项实际给付亦是至2018年12月31日，对原告杨某常主张要求返还土地的诉讼请求，依法予以支持。
2021年9月21日，灌云县人民法院对此案作出判决，判决被告黄杨村民委员会于判决生效之日起三十日内，返还杨某常6.6669亩土地，同时赔偿杨某常损失。
法院判决书截图（受访者供图）
杨某常告诉极目新闻记者，虽然官司是赢了，但他除了收到一笔赔偿之外，一直未要回自己的土地经营权。他去法院申请强制执行也失败，法院近日驳回的理由是，判决未交代如何处理涉事地块上的建筑物，执行内容无法实现。
据灌云县人民法院2024年5月7日做出的执行裁定书显示，杨某常一案执行依据中对返还6.6669亩地块的具体四至没有明确，且经过执行人员现场查看，涉案地块上有案外人的建筑物和构筑物，判决也未交代如何处理，故本案执行内容暂无法实现，裁定驳回杨某常的执行申请。
村委会主任称合同被涂改
村委会与村民签订了10年的租地合同，为什么转租给锡云奶牛公司会是20年呢？
对此，时任黄杨村村支书的王行生告诉极目新闻记者，2009年，村委会将该村几十户村民的80多亩土地承包后，又转租给锡云奶牛公司，当时谈好的租期是10年。一名时任乡领导让他在空白合同上签字时，额外让他多签了几份，说万一有村民写错字还可以更换，他怀疑有人正是利用他签名的空白合同，将奶牛场与村委会的合同期限签成了20年。此外，不少村民与村委会的合同截止日期也被人涂改，都是从2018年被涂改成2028年，杨某常等几名村民的合同是为数不多没被涂改的。
锡云奶牛公司法定代表人庄晓传则告诉极目新闻记者，他们公司2009年与村委会签的是20年的合同，还有补充协议。记者希望其能提供合同文本印证此说法，他最终未提供给记者。
是谁涂改了村民的合同？王行生称对此并不知情，但他表示，村委会和村民签署的合同是一式三份，除村民持有一份外，村委会和镇里也各有一份，找出村委会和镇里的合同看一看就能一目了然。他强调，最初村委会和村民签署的都是10年期的合同。
图为锡云奶牛公司门口（受访者供图）
5月14日，极目新闻记者致电黄杨村现任负责人王顺能，询问村委会在败诉后，为何没有将村民的土地经营权返还，当年是谁对合同进行了涂改。他告诉记者，自己近期已经递交了辞职报告，并且此事涉及法院执行局。随后，他挂断了记者的电话。5月16日，王顺能给记者发来短信称，镇领导十分重视黄杨村的这个事情，已经在处理。
黄杨村一名村民还向极目新闻记者透露，除杨某常之外，该村还有一名村民杨某建，也因合同到期而村委会不返还土地，将村委会告上了法庭。杨某建的妻子朱女士告诉极目新闻记者，杨某建几年前已经因病去世，但到目前为止，他们胜诉后不仅没要回土地经营权，而且也没有拿到任何赔偿。
5月20日，东王集镇人民政府一位主要负责人回复极目新闻记者称，此事他们非常重视，镇政府目前正在积极处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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