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趙志瀚 Ryan Chiu
自2019年秋季起，佳士得香港相继为名古董商「云中居」张伟华举办四场专拍，约280件高古玉引来炽热竞逐，交出HK$2.65亿成交额，成为收藏界热话。
来到2024年，这间龙头拍卖行更上一层楼，带来「蓝田山房」旧藏75件高古玉，均由「云中居」于90年代替之掌眼把关，今次是1999年台北故宫展览后首度公开亮相，结果悉数售出，拿下100%成交的「白手套」，合共斩获逾HK$2.14亿之多。
专拍竞投气氛可说是激烈乃至疯狂。以成交冠军的东汉「延年璧」为例，低估价HK$100万，落槌价为20倍的HK$2,050万；又好像亚军的汉朝白玉龙首勺，低估价HK$50万，落槌价为36倍的HK$1,800万。像这般远超预期成交的例子，数不胜数。
「蓝田山房」主人为许作立，永大机电第二代掌舵人，与胞弟许作钿皆为台湾有名的收藏大家。
竞投气氛激烈，拍卖官陈良玲在台上忙个不停
许作立虽然在生意和收藏上皆是有名，但行事作风却甚为低调。本图截自《联合报》报道
「云中居」主人张伟华为不少著名藏家把关掌眼
1966年，许云霞创办永大机电，业务初期以代理日立（Hitachi）电梯为主，后来成立自家品牌，包办开发、销售、安装、维修一条龙服务，逐步成为台湾第一大电梯品牌。
永大于1989年在台湾证券交易所挂牌上市，1993年成立上海永大进军内地市场，1999年由长子许作立正式全面接捧。近年，永大爆发家族经营权争夺战，至2022年成为日立全资拥有的子公司，这又是另一个故事。
1999年、即许作立正式接捧的同一年，台北故宫举办《群玉别藏续集》特展，结集许作立「蓝田山房」、杨俊雄「养德堂」、许氏兄弟「金华堂」、陈永泰「震旦文教基金会」四家珍藏，成为一时佳话。今回拍卖的75件高古玉器，于台北故宫这次展览后，直到现在才再度公开亮相。
许作立的胞弟许作钿，同样是著名企业家兼收藏家。许作钿于1987年创办永彰机电，2010年因健康理由辞任董事长，2019年撒手人寰。许作钿为「清翫雅集」成员，玉器以外，还收藏陶瓷、青铜器、书画等门类。
Lot 1071
东汉中期 玉「延年」璧
成交冠军，估价20.5倍落槌
高度：17.3 cm
来源：云中居，台北，1994年10月14日
估价：HK$1,000,000 - 2,000,000
落槌价：HK$20,500,000
成交价：HK$25,180,000
众多玉器形制之中，璧无疑是最为人熟悉的。大家上学时都听过这个战国故事：秦昭襄王欲以15座城池，交换赵惠文王手上的和氏璧，最终被赵国上卿蔺相如所智退，后世遂有价值连城、完壁归赵之说。
《周礼》有曰：「以玉作六器，以礼天地四方：以苍璧礼天，以黄琮礼地，以青圭礼东方，以赤璋礼南方，以白琥礼西方，以玄璜礼北」。古代贵族以玉璧祭天，有时也会以之显示自己的尊贵身份。稍少的玉璧则可作佩饰，或是随葬作为辟邪之用。
玉璧在新石器时代已经出现，多光素无纹饰，器型比较简单；春秋战国时期，玉璧变得相当规整，且出现蚕纹、壳纹、蒲纹、兽面等雕饰；汉代继承前朝风格，雕功更见精细。
当时，璧作为礼仪用玉的地位更见重要，举凡祭祀、朝贺、纳聘皇后、征聘人才等典礼，统统都要用到。与此同时，东汉也流行在纹饰以外，添加吉祥语铭文，本品正是一例。
本品上方出廓透雕两头瑞兽，瑞兽之间镂雕「延年」两字
本品背面
本玉璧两面皆以乳丁为饰，上方出廓透雕两头瑞兽，瑞兽之间镂雕「延年」两字。
从瑞兽造型看来，应为古代流行的螭纹无疑。螭，传统上解释为「无角之龙」，故称「螭龙」。然而，台北故宫前研究员邓淑苹认为，这种看法并不合适。
这位著名玉器学者指出，东汉玉器上的螭纹，头部呈梯形，鼻尖与口吻短平略呈方形，前后四肢齐备，加之肌肉转叠处琢平行短斜线等特征，都显示出这类螭纹明显源自虎、豹等猫科动物。
邓淑苹进一步指出，汉代先民有所谓的「四灵」信仰，喜好用龙、虎、朱雀、玄武装饰器物，而玉器上的螭纹就是虎的代表，故亦可称之为「螭虎」。
编按：1999年《群玉别藏续集》特展，图录便是由邓淑苹主理
东汉 「长乐」玉璧｜台北故宫
「蓝田山房」旧藏东汉「延年」玉壁，嵌于乾隆紫檀插屏｜2021年，香港苏富比，HK$5,377万成交
同类加饰吉祥语的汉代玉雕，无论在公共还是私人收藏之中，皆是罕见。
邓淑苹当年考究东汉吉祥铭文玉璧时，指出「蓝田山房」还有另一件「延年」璧。此外，台北故宫亦有一件「长乐」璧，属于珍贵馆藏。两器皆断代东汉晚期，外围饰有一圈透雕附饰，是当时流行的设计。至于是次举槌的「延年」璧，断代稍早一点，为东汉中期。
「蓝田山房」的另一件「延年」璧，在乾隆时期进入内府收藏，嵌于紫檀插屏之上，插屏背面再刻御题诗一首。2021年，这另一件「延年」璧连同紫檀插屏，一同在香港苏富比举槌，以HK$5,377万易手。
Lot 1068
西汉晚期至东汉 白玉龙首勺
成交亚军，估价36倍落槌
长度：16.8 cm
来源：云中居，台北，1994年11月2日
估价：HK$500,000 - 800,000
落槌价：HK$18,000,000
成交价：HK$22,155,000
大家有没有想过，我们是什么时候开始有餐匙的？
据考古发掘研究，早在新石器时代，中国已经有餐勺、餐匙一类出现，最初多以兽骨制造，柄端多有小孔，用以穿绳，方便携带。（现代瓷制餐匙，柄端很多时仍有小孔，不知是否古代传承而来。）
随着时间推进，制作材料亦有铜、玉等等。在甲骨文之中，勺与匙一类的餐具称为匕，西汉《方言》有曰：「匕谓之匙」，正式确立餐匙名字。事实上，勺与匙在古代没有严格分类，所以两者也可以互用。
是次拍卖的玉勺，最引人注目的是尺寸，整体近17 cm长，乃今所知尺寸最大、质地最佳的汉代白玉勺。洛阳地区曾发掘一件东汉玉兽首勺，比例、曲线与之相近，但仅长8 cm。
玉勺整体略呈S形，曲线张弛有度，弧度优美自然。柄部设计细长，微微向下弯曲，柄尾有龙首装饰。
龙首双目圆瞪，刀工有力，炯炯有神；龙嘴自然前伸，双唇外卷，嘴下有龙须，简约而形象。整体而言，龙首栩栩如生，神采飞扬，呈现出活灵活现的动态效果，使玉勺别有一番韵味。
玉勺琢磨精工，线条流畅，轮廓优美，将艺术融于生活，体现了汉代制玉技术的进步，诚为佳品。
Lot 1066
西汉 绿松石辟邪
成交季军，估价3.4倍落槌
长度：10.2 cm
来源：云中居，台北，1994年11月2日
估价：HK$5,000,000 - 7,000,000
落槌价：HK$17,000,000
成交价：HK$20,945,000
论收藏，最受垂青的自然是达到「最」的古董。本品即为现今所知尺寸最大、工艺最为精湛的汉代绿松石辟邪。
拆解这件辟邪之「最」，我们首先从材料入手。
早于新石器时代，绿松石已广为各区域文明开采使用。举如二里头文化至商代中期，绿松石常用于联片制作为礼器；紧接着的商代殷墟文化至战国时代，绿松石多以联片方式与青铜器结合。
由此可见，在上述逾二千年岁月之中，绿松石无论作为礼仪性器具，或是金属器装饰，基本上俱以嵌片方式呈现，且大多作为辅助点缀的角色，如本辟邪般独立雕刻的例子则极为罕见。
即使偶有独立雕刻之例，包括商朝绝代王后妇好、乃至东汉中山穆王刘畅的墓葬动物雕塑，亦是体量细小且雕刻简单。及至汉代，也未曾见过本品般如此生动且复杂的圆雕例子。
二里头时期 铜嵌绿松石兽面纹牌饰｜2015年，佳士得香港
东汉中山穆王刘畅墓出土的绿松石圆雕，高度介乎1 cm - 2 cm之间
辟邪一词，见于西汉《急就篇》：「射鬾、辟邪除群凶。射鬾、辟邪皆神兽名也……辟邪，言能辟御妖邪也，谓以宝玉之类二兽之状以佩带之，用除去凶灾而保卫其身也。」
先民认为狮虎凶猛，可除凶祟，所以用这种神兽来看守阙门和神道。事实上，古代对辟邪一词的使用，或狮或虎并不严格。
以四川私汉高颐墓为例，墓前其中两头石兽，外形是狮子，惟前臂有翼，学者判断更可能是神兽辟邪。然而同样在四川，又有出土汉代石雕，老虎造型，也标记为辟邪。
此外亦有研究认为，带翼狮子的模样，或许是受到西亚远古传说生物狮鹫的影响。
本品局部
从玉石雕刻角度来看，汉代圆雕动物摆脱了以往式样化的风貌，转而强化活泼写实之创作手法。题材选择也充满活力，不但模拟真实存在的生物，也有本品般的幻想瑞兽。
与此同时，汉代不少设计亦打破了传统对称平衡的习惯，动物形象伸张有度，扭曲有势，尽见灵动之感。
本品正是箇中佳例，作回首低鸣状，双角卷贴，体躯瘦长，扭转有力。双翼夹于身侧，长尾分为数络。下颚靠在身躯上稍作歇息，养精蓄锐，准备下一刻的奔腾跳跃。玉匠成功捕捉神兽处于动与静之间的刹那，体现了汉代最顶尖的雕刻工艺。
值得一提的是，汉代圆雕辟邪多见仰首挺胸或低首匍匐之状。本品呈回首姿态，亦是另一点珍罕之处。
2022年，佳士得香港带来一件西汉玉辟邪（下图），长7.2 cm，与本品同样曾为「云中居」所有，当时估价HK$800万，终在炽热竞投下以HK$2,685万易主。
西汉晚期 玉辟邪，出自「云中居」收藏｜2022年，佳士得香港
东汉 玉辟邪｜台北故宫
精选成交
Lot 1015
石家河文化至夏代 白玉神人像
估价16.25倍落槌
长度：8.6 cm
来源：云中居，台北，1994年12月15日
估价：HK$800,000 - 1,500,000
落槌价：HK$13,000,000
成交价：HK$16,105,000
Lot 1067
西汉晚期至东汉早期 玉羽人辟邪
估价11.8倍落槌
长度：5.5 cm
来源：云中居，台北，1994年11月2日
估价：HK$800,000 - 1,500,000
落槌价：HK$9,500,000
成交价：HK$11,870,000
Lot 1053
战国晚期至西汉早期 五节铁芯龙首玉带钩
估价25倍落槌
长度：19 cm
来源：云中居，台北，1997年5月15日
估价：HK$300,000 - 500,000
落槌价：HK$7,600,000
成交价：HK$9,571,000
Lot 1031
西周早期 黄玉凤雏
估价35倍落槌
长度：2.2 cm
来源：云中居，台北，1992年4月2日
估价：HK$200,000 - 300,000
落槌价：HK$7,000,000
成交价：HK$8,820,000
Lot 1007
红山文化 兽胎形玉饰
估价21倍落槌
尺寸：8.6 cm
来源：云中居，台北，1995年10月4日
估价：HK$300,000 - 500,000
落槌价：HK$6,300,000
成交价：HK$7,938,000
Lot 1069
战国晚期至西汉早期 白玉羽觞
估价7.5倍落槌
长度：8.2 cm
来源：云中居，台北，1994年11月2日
估价：HK$800,000 - 1,200,000
落槌价：HK$6,000,000
成交价：HK$7,560,000
Lot 1016
商晚期至西周早期 羽冠玉人
估价16.6倍落槌
高度：10.3 cm
来源：云中居，台北，1995年3月6日
估价：HK$300,000 - 500,000
落槌价：HK$5,000,000
成交价：HK$6,300,000
Lot 1005
红山文化 厚玉镯
估价21倍落槌
直径：9.5 cm
来源：云中居，台北，1991年5月30日
估价：HK$200,000 - 300,000
落槌价：HK$4,200,000
成交价：HK$5,292,000
Lot 1011
良渚文化 神人兽面纹玉三叉形器
估价2倍落槌
尺寸：3.9 cm
来源：云中居，台北，1992年11月23日
估价：HK$2,000,000 - 3,000,000
落槌价：HK$4,100,000
成交价：HK$5,166,000
Lot 1012
良渚文化 三层神面纹玉琮
估价7.6倍落槌
尺寸：5.5 cm
来源：云中居，台北，1994年11月2日
估价：HK$500,000 - 800,000
落槌价：HK$3,800,000
成交价：HK$4,788,000
Lot 1064
战国中晚期 白玉人
估价10.6倍落槌
高度：4.9 cm
来源：云中居，台北，1990年9月5日
估价：HK$300,000 - 500,000
落槌价：HK$3,200,000
成交价：HK$4,032,000
Lot 1025
商晚期 玉龙
估价10.6倍落槌
高度：3.5 cm
来源：云中居，台北，1997年9月22日
估价：HK$300,000 - 500,000
落槌价：HK$3,200,000
成交价：HK$4,032,000
Lot 1009
良渚文化 鸟立神坛纹玉璧
直径：24.8 cm
来源：云中居，台北，1991年10月4日
估价：HK$2,000,000 - 3,000,000
落槌价：HK$3,200,000
成交价：HK$4,032,000
Lot 1063
战国 玉人一对
估价12倍落槌
直径：3.9 cm
来源：云中居，台北，1994年4月15日
估价：HK$200,000 - 300,000
落槌价：HK$2,400,000
成交价：HK$3,024,000
Lot 1065
西汉 玉鸠杖首
估价2倍落槌
高度：2.6 cm
来源：云中居，台北，1992年1月9日
估价：HK$600,000 - 800,000
落槌价：HK$1,200,000
成交价：HK$1,512,000
拍 卖 总 结
拍卖行：佳士得香港
专场：太一精魄 - 蓝田山房旧藏古玉
拍卖日期：2024/11/29
拍品数目：75
成交：75
成交率：100%
总成交额：HK$214,778,200撰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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