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衮手记》又名《皇祖手记》,清朝蔡皇劾所著。

蔡皇劾,原名蔡华衮,秀才,生于明朝万历四十三年(1615年),卒于康熙五十年(1711年),享年九十六岁,是广东海丰县鹿境乡人。

他从崇祯四年(1631年)开始撰写,到康熙三十九年(1700年)八十六岁高龄时完成了《华衮手记》。这部书记载了从崇祯四年(1631年)到康熙三十九年(1700年)共六十九年间的事情,按年月顺序记述了广东惠、潮、梅地区的重大政治经济事件。

在作者的笔下,从崇祯四年到康熙三十九年,几乎无年不灾,百姓的生活水深火热。尤其是颠覆普通人想象的是:即便是在郑氏被清军击溃后,康熙已经完成了大一统,而在之后,百姓的生活依旧很难。总而言之,清军、南明军、海贼、强盗无一不是百姓的噩梦;加税、摊派、民夫、迁海无一不是死伤无数,以至于作者惊呼:

天意何故如此?竟降下这般大难,苦苦折磨苍生百姓!(不知天意何为,与人民作大难也。

原文有些杂乱,作者只是一个普通秀才,文笔很平淡,但贵在真实。原文错别字也多,笔者多加修改,将繁琐之处删去,方得下文与读者见面,全文约12000字。

创作不易,请先加个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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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崇祯年间的动荡与民生困局(1631-1644)

崇祯四年(1631年),发生饥荒,一斗米值三钱银子。周县令打开粮仓发放谷子,又劝富户拿出粮食,在万寿寺煮粥赈济。饥民为求食而来,每天只赈济一次,路远的人平日里已经挨饿,等挣扎到县城,赈济时间已过,又要等到明天。所以很多人倒在路上,拿着饭杖死去。

一家米店因为米价太高,被周县令惩处,但米价贵也并非米店的错。

崇祯五年(1632年),刘指挥在高田街建造店铺招揽集市,将东门和城北的鱼行、屠行迁移到高田。

崇祯七年(1634年)夏天四月,郑芝龙的部下郑有润在厦门被招抚,海贼刘香(郑芝龙组“十八芝”武装海商集团成员之一,因拒绝降明遂与昔日拜把契兄弟郑芝龙于崇祯二年决裂)又聚集了几百艘船,在沿海地区流窜劫掠,海丰的石帆、金锡、杨安等地,任由他们掳掠焚烧抢劫,百姓深受其害。

崇祯八年(1635年),代理县印的海防官员黄朝选,向上级呈文报告海贼焚烧劫掠的事情。当时两广总督熊文灿效仿前任福建巡抚招抚郑有润的老办法,随即招抚刘香,命令惠州府分守道洪云蒸、参将夏之林、潮州巡按陈承祖、参将张一杰、潮州海防黄宗、惠州理刑姚希哲,一同到海丰招抚。这些人都是想从中得到好处才来的。

而港尾的贡生徐楷指使百姓黄印良下船去见刘香招抚。刘香随即派军师涂仙客、副军十四胡来县城见道台。招抚的局面已经形成。而贼寇党羽成百上千地成群结队来到县城,出入没有限制。而那些无耻贪图利益的小人,有和他们结亲联姻的,甚至有抢夺已经出嫁的女子再嫁的。

而贼党百千成党来县,出入无禁。而无耻贪利小 人,有与嫁聚矣。又有夺已嫁之女而嫁者。

四月初四日,在谢道山搭建了五座大棚,两位道台、两位参将、乡绅都到了谢道山,刘香率领五十艘大船到来,上岸见道台,安抚晓谕完毕,刘香突然发生变故,指责是假招抚,当即挟持两位道台、两位参将下船。

当时前往观看百姓的有上千人,变故突然发生,践踏拥挤,几乎吓死,幸好没有遭到掳掠。

不到一个月,新任县令张祈年到任,刘香发来公文要求捉拿监生林生衮,县里立刻差人捉拿林生衮押解下船。这时县里的士人百姓,全都逃进山里去了。过了很久,朝廷派参将朱世勋带兵来守城,一到就擒获一名贼寇,斩首并分尸,悬挂在四个城门,号令贼寇,借此威慑,县城才恢复清明。朱世勋到后两天,城内的贼寇全部被擒获消灭。又捉拿贡生徐楷通贼,关进监狱,判处极刑。

崇祯九年(1636年),熊文灿命令福建总兵郑芝龙征剿刘香。郑芝龙率领两百多艘大船。这时刘香的船停泊在平海,听到开炮声,就说:“这小子来了!”立即挑选九艘大船,点选勇士作先锋,顺风快速航行,到了田尾洋,就遇到郑芝龙的军队。而刘香其余的船,都在平海。

忽然,风向转为东北风,郑芝龙顺风,刘香则逆风。用两百多艘船攻打九艘。刘香知道事情必定失败,刘香遂放火自焚而死。

县令发放银子买米接济,当时一斗米,值二钱银子。县令分发买米任务给富裕户,有的买十两银子的米,有的买二三十两银子的米,用桥头秤称量,交给督米官陈霸收取。

刘香的弟弟刘日又逃到浙江宁波,放回了康道台、两位参将。之前洪守道上船时,有信给他儿子说:“自从到了谢道山,就知道没有生还的道理,大海茫茫,可以收殓我的尸体。”等到刘香失败后,洪守道的儿子,在东州坑,辨认出他的尸体运回。海丰人民为他悲伤。全县出资,买下南门外吴家的水阁作为祠堂,后来倒塌了,就在五坡岭祭祀他,春秋两季祭祀,用池塘的税租作为祭祀费用。

九月,同乡人叶科请求在墩下建城,设立三百名士兵,由陈聪产出钱供养,用来守卫海口。

崇祯十二年(1639年),龙津桥发生火灾,烧坏了桥栏杆。县令李炫修整为石栏杆,不许在桥上搭建篷铺,桥上立有石亭碑文,并有对联云:“骏千秋颂,龙津万古流。”是同县秀才蒋辅卿的笔迹。

拆去桥上的篷铺后,换上石栏杆,人走在桥上,看远处青山静立,近处碧水长流,晚风中渔歌隐约,渡口边舟楫轻横。堤岸杨柳依依,枝头鸟雀啁啾,确是城中难得的景致。待到中秋月明,天上一轮,水中一轮,清辉洒满江面。此时若有小舟,随波荡漾,真教人沉醉忘归了。

夫去篷铺造栏杆,使行其上者, 见水流山峙,渔唱船横,岸柳依依,啼鸟娇客,亦一大观者 也。中秋夜绝佳,“明月空悬水底天”,令人泛彼清波,徘徊而忍去也。

请记住这少有的美好吧!

接下来,画风突变。

崇祯十五年(1642年)十一月十六日夜晚,山贼曾振突然来到北门外、桥仔头、寺前街,烧毁房屋数十间,掳掠男女一百多人。到龟卯砂扎营,掳掠人质索取赎金。因为太平日子久了,人们不懂军事,所以贼寇只有二三百人,却能掳走男女一百多人。城上的守军,只是打更鼓,不敢响一声炮,坐视不救。

此后县里人夜夜惊恐,贼寇晚上入县,早上就出去,很多人慌忙移居到城内。城内的房屋价格猛涨了十倍。

崇祯十六年(1643年),县里让富裕户供养乡兵,每月米三斗,有的养一名,有的养两名。当时府经历林云龙代理县令,逮捕练总林英海,又亲自统兵征剿山贼,但是林云龙后来也被杀。海丰人将林经历陪祀在洪道爷旁边,也是报答功劳的典礼。

崇祯十七年(1644年),李自成攻占北京,海丰地处偏远,官员还在演戏、请客喝酒,民间熙熙攘攘寻欢作乐。知道事情严重的人焦心长叹,不知道严重后果的人则满不在乎。

甲申年(崇祯十七年,1644),即崇祯末年,京都陷于李 闯贼王。时为清顺治元年,丰居天末,官尚演戏、请酒,民间 熙嚷作乐。知事者焦心浩叹,不知者曰“皇帝死,于我们何干?且北京距我尚远”云。

只是他们不知道,一场巨大风暴即将来临。

02 明清鼎革之际的兵祸与暴政(1644-1651)

顺治二年(1645年)闰六月,郑芝龙在福建拥立明朝隆武帝。为了安定民心,还举行了乡试。海丰县中了三名举人,但后来的人认为是伪举,不算数。

这时四处人心动摇,惠来县的贼寇数以万计,碣石前营把总刘某不能抵御,带兵来到县里,驻扎在桥头、径口,士兵叛乱,而刘把总也不能禁止,于是干脆自尽。

陈耀贼又占据归善县城,全县被胁迫跟随贼寇入伙的有成百上千人,后来到了金刚围、杨安等地,离县城不远。

海丰县此时人心惶惶。

七月十四日夜,贡生徐楷谋反,纠集无赖之徒,约定用白头巾作为记号。一个月前,就有人纷纷传说贼寇都包白头巾,想在七月十四日夜起事。人们以为是谣言。时间久了,参与此事的人,有向亲戚秘密透露的,全县都知道,只有县令杨嗣震不知道。恰好十三日,县令步行出巡城沟城墙,有几个朋友陪同,他们将此事告知县令。

当天夜里,杨县令就点兵上城,数个城垛眼就派一位友人监督。到了三更,县令和乡绅在城上,听到五坡岭炮响,突然喊声大作,聚集在北门城脚下,烧了一座篷铺。此时城上不知道贼寇有多少人,不敢下城攻打。忽然间天稍微亮了一点,城外乡兵就捉拿了两个白头贼带到,随即吊上城,县令又发令擒拿。等到天大亮,抓获贼寇十多人,都吊上城。经过审问,得知徐楷、郭达九、郭亚拱是贼寇的头领。县令立即派人捉拿拱、九等人到县,审问后,将他们押到照墙外,让百姓们处置,因为人人痛恨他们,各扔一块石头,将他们打死了。

徐楷由于跟杨县令关系不错,得以侥幸活命。但徐楷死性不改,被释放后又竖起旗帜造反。消息报到,全县又忙乱应付。县令则登上南门楼顶,观看双方交战,并拿出三百两银子,以及一面白牌,交给杨安乡的约正和练总说:“有杀死徐楷的,赏银三百两。”

百姓平时深受徐楷毒害,加上又有等到白牌送到,四方百姓云集,一拥而上,将其扑灭。徐楷父子的首级,也被悬挂在南门外。

八月十一日,碣石卫指挥张明珍与副指挥李廷机有矛盾。张明珍勾结惠来贼寇进入卫城;李廷机等人知道后,就勾结海贼苏成同样进入卫城。最终的结果是李廷机抓获张明珍,获得了胜利。

苏成占据卫城之后,抽取十分之三的租税,到后来浮收斗面及索取礼品,不止十分之六。请他进入卫城的人,家产儿女,都归了他。苏成死后,他的党羽苏利自称太师,贻害地方将近二十年。苏利的部下都用红头巾,所以又被称为“红头军”。

顺治三年(1646年)春天,四方动荡。可塘的黄鸡毋等人谋反,被乡民抓获押解到县。杨县令只诛杀当场抓获的,其余不问罪。

十二月,清军发来令牌,有七匹马随同到来,马上的人身背佩大翎箭、方刀、红笠。到径口,看见红头兵就射杀。百姓份份逃入城内,南门堵塞了彼亭,马大人主张剃发投降。

而这些清军进城一晚,随即南下惠州。

第二天,李成栋到来,带兵数万,驻扎在五坡岭。新任县令王候宠也随同来上任,叫人剃辫子。当夜李征三百名民夫。但是大军到来,百姓纷纷逃散,民夫无法征集。

县令王候宠说:“今夜没有民夫,就进城掳掠。”一时间全城喧哗骚动,无可奈何。于是城内每家派出一人,就连城上守城的人也被掳掠而去。凡是城内有马的,都要送出去。第二天早上天没亮,军队都起行,县城幸好没事。清军也没有留下一兵一卒守城。

新县令处理事务,追征钱粮告示说清朝不会像明朝那样加派饷银:

清朝不比明朝,国课外,又派加勤王饷。

但实际的情况并非如此,全县的富户就没有不被摊派的。

顺治四年(1647年)七月十六日,苏成以恢复明朝为名,以船运来红头兵数千,从新市上岸,整队而来,到了打铁街口,城上发炮打死了苏成的旗手。苏成稍退。苏成船中有举人林呈祥,分发恢复明朝的檄文,树起杀鞑子官员的旗号,以为军队一到城自然收复,谁知城内坚守不降,就攻入东城。

红头军在东城,清兵在城内,只隔一条河,互相架炮对打,红头军又指挥乡民割草,填河上城。

负责守城的是贡生林时济。他对众人说:“苏成是什么人,可以得到县城?大清兵到了,就没有活路了!”

而王县令又征调墩下兵一百多人,入城守卫。外面则有举人黄德景,家在东城,去请砂陂陈慎予的兵来救援。陈慎予占据在内湖,自从苏成进入卫城,就在砂陂立寨,与苏成交战,不服苏成。

王县令捐出二百石粮食,陈慎予的兵在双髻山扎营。苏成听说陈兵到了,出兵抵御,却被杀死二三十人。苏成下船,拔营而走。城上的兵,也出来夹攻,进入东城攻杀。

顺治五年(1648年),苏成死,苏利接替了他的部众,自称太师爷。

闰三月,李成栋占据广东,恢复明朝,命令各县勤王。孙可望在肇庆拥立永历帝。而薛进、林宗韬都升为参将副总,接受诰命,招兵买马,各自大概有二三千人。薛进镇守北门外、黄集府大宅。林宗韬镇守南门外、吴家大宅。新任县令方日荣,虽然和薛进不是好朋友,但薛进重视他。

某日,薛进请方县令、林宗韬到他衙门议事。方县令到后列座,薛进对林宗韬说:“上级有公文到,说你勾结鞑子。”林宗韬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被薛进的部下黄熊拔剑斩杀。方县令被血溅了一身。

林宗韬被灭后,县里事务就由薛进一人总揽。

顺治六年(1649年),凡是薛进管辖的地方,有钱的人都被迫拿钱出来养兵,有的养数十名,有的养一二百名不等。见面礼也要有一二百两银子。如果不听,就斩杀。有一个禀生交罗家锦,拿不出钱来,就被押出去要斩首,幸好有人极力担保,带了回来,就将他所有田租抽出来养兵了。有两人相邻居住,他们的妇人互相骂架,他们的丈夫也因此打架,去向薛进告状,薛进说:“你们都是妖奴都该斩。”

顺治七年(1650年)十一月,郭总兵、以及惠州黄总镇统兵数千到来,驻扎在五坡岭。当时各县还没有剃辫子,薛进占据海丰城不投降。有一个叫吴亚六的人,奉黄总府的文书,进城劝降。薛进将吴亚六钩穿眉骨高高悬挂在城外,又命令他的士兵骂鞑子。

十二月,平南王右翼固山班志富统兵并携带大炮而来。

二十七日夜,从西门打破城墙二十多丈,炮响的时候,离城八九十里的大安,厨房里的碗还能被震响。清兵入城,将所有百姓屠杀,妇女则被掳掠到营盘,让人拿钱赎回。也有掳掠在城内大宅里,贴上名字被人赎回的。有生员徐基的妻子被兵掠到营中,坚贞守节不服从,被兵打死。

不久海丰城被攻破,薛进逃入新市,清兵立即包围,血肉横飞,玉石俱焚。不久,薛进出降,并清点出一千多名士兵,清兵把他们全部杀死。又想屠杀新市,寨主举人叶雄菱拜见班固山(属平南王右翼),愿意缴纳军饷银一万元,才得以幸免。自古以来海丰县,这一次是最惨的。

顺治八年(1651年),班固山因为北门外黄集府大宅三座、高楼一座,是薛进的贼巢,全部拆掉,建为万寿寺。直到三月才班师。

八月,薛进的中军黄熊逃入山中,聚集薛进余党攻破公平圩、羊牯埔等寨。

十二月惠州副将李荣华、李明道统兵征剿,攻破罗拳寨,擒获黄熊、柯彪等,押解上报上级。黄熊破成两半尸体,一半在府城示众,一半在县城桥头示众。

后来县里设立游击一员、守备一员、千总一员、把总四员。

03 顺治中后期的统治与迁海令的浩劫(1652-1669)

顺治九年(1652年),海丰发生特大水灾,淹坏民屋田园很多。

靖南王征讨潮州返回,路经海丰望尾,要征取七千名民夫,除了各乡征取外,附近里长又给粮食折银一两,征一名快手。当时一名民夫,要价银三两。民夫去后很多被兵打死的。

顺治十年(1653年),米价暴涨至一升米五分银,百姓颠沛流离,处境艰难,官府在万寿寺赈济。墩下的李臭脚也载米来新市城下卖,以接济饥民,但是高价出售,并不算真正的赈济。

癸巳年(顺治十年,1653),米贵,一升纹银五分。人民颠连万状,官在万寿寺赈济。墩下李臭脚亦载米来新市城下 粜,以接济饥民,然高持珠价,可谓偷割民稻以济民粜,未尝赈也 。

顺治十一年(1654年),守城的张草包纵容士兵砍伐树木,凡是乡间风水坟地、阳宅的树木,没有不砍伐的,但没有人敢发怒。

顺治十二年(1655年),设立武学。当时很少人习武,报名者需要交二十两银子。

冬十一月,沙、马两位大人带印信敕书到碣石,授予苏利为水师总兵。

顺治十三年(1656年),代理知县何寅上任,恰逢有海贼船数十艘进入长砂,立即详细报告平南王。平南王拨给把总五名,兵五百,协助防守,驻扎在西门外。

全县城关店铺,关门不敢贸易。

当时县里差人往省城,一张单帖,就要征取民夫二名,否则交银二两。有时一天一张单,有时三天一张单,百姓负担重,惨不忍睹。

顺治十四年(1657年),本县乡试,考中六人,从来没有过。黄易、林之云、叶天培、失紫蕃(此名字有些怪异,但原文如此)、黄逯圭、陈龙震。

顺治十五年(1658年),新任县令桂泓到任,他是河南人,为官清廉。凡是打官司的,先缴纳砖二十块,也是想让人不要轻易诉讼的意思。很有古代孟公绰的遗风,而民间蛀虫渐渐从此被扫除。后来因事在县里去世,也令人悲伤。

顺治十六年(1659年),稍微平静无事。但武官旧习未除,有一个乡民和班上吹鼓手的妻子通奸,兵抓获后,去见防守李明道,也不送县衙,反而将男女捆绑,号令示众,推到龙津桥下淹死。

顺治十七年(1660年),县城城墙增高,加高三尺,护城河挖深一丈,城垛眼三个合并为一个,五个合并为两个。

顺治十八年(1661年),僧人德光募化,重建万善堂。

康熙元年(1662年),平南王和总督巡抚统兵一万多,正月初五日到县。初六日巡视海边踏勘边界。当时苏利在卫城,只派一个卫官,征取民夫数以千计,到潮州就返回。只迁移了鹅埠岭一个寨子、几段田地而已。

康熙二年(1663年),石大人、王爷以及文武官员又来踏勘边界。自行商议从鹿境罗山,到吊旗山内地,先迁入界内。苏利管辖的地方照旧。

康熙三年(1664年),苏利的兵毁坏了边界,望墩是副将曹志管辖,他上疏弹劾苏利抗拒迁界。

八月初七日平南王、总督、巡抚、提督总兵数千人,由大安内路抵达碣石,苏利亲自统领红头兵出城二十里,在南塘御敌。清军的大队人马没有到齐,前队只有炮,马数百匹,看见苏利就射箭,苏利大败,苏利本人也中箭而死。清军让俘虏找出苏利尸体,将其砍碎。

而平南王的大兵第二天也抵达碣石,苏利的余党坐船逃走时,将城中全部搜掠一空。百姓仓皇全部迁入内地。

第三天平南王就班师。

而此时清军把百姓内迁,远离海岸线,以避免他们和海上的明军势力接触。金锡、石帆、杨安等地的房屋全部被毁拆,田里的禾苗全部被割,人民没有栖身之地,于是迁入内地,搭建草棚居住。然而疫病流行,十个人只存活二三个。作者在此感叹:

民生逢此,可为长太息而流涕矣!

康熙四年(1665年),确定边界之后,五里设一个瞭望墩,十里设一个炮台,开挖界沟,区分内外。又征调民夫一二百人,将界外民房墙壁夷为平地。越过边界者斩首。五里一墩,十里一台,均摊派给界内乡民建造,某乡建造某台,某乡建造某墩,每个花费银子一二百两,而那些前来督工巡道、推官、千总、把总等又要见面礼饭食,否则鞭打,乡民苦不堪言,没有安宁的日子,足足用了半年才把工程基本完成。而羊堤岭一个炮台,费用增加十倍,即使深山远处的人,也没有办法逃避征调徭役。作者在这里把此工程之苦跟秦代修长城相提并论。

此亘古未有之事,挞民作台苦况,可媲美长城矣。

而石大人又来踏勘边界,从大路下去全部迁到东笏妈宫沙沟乡,那些在界外的房屋神庙,于是被拆毁。

对于迁海令的残忍与血腥,这里引用两个文献:

上自辽东,下至广东,皆迁徙,筑短墙,立界碑,拨兵戍守,出界者死,百姓失业流离死亡者以亿万计。 ——阮旻锡《海上见闻录》
东起大虎门,西迄防城,地方三千余里,以为大界。民有阑出咫尺者执而诛戮。而民之以误出墙外死者又不知几何万矣。自有粤东以来,生灵之祸莫惨于此。 ——屈大均《广东新语》

康熙五年(1666年),沿海墙垣迁拆,只留下平海一个口岸,允许人们晒盐。平山作为盐厂,方便船只载盐去广州。各县流徙的百姓,多往平山贩盐求生。平山一带聚集数千人,每日死亡者数以百计。妇孺到达平山后,往往食粮断绝,被转卖至船上的,亦以百计计。边境附近的百姓,一半遭受掳掠与疫病而亡,另一半则流散四方、辗转被卖;偶有幸存者冒险越界,割取野稻、捕捞鱼虾充饥,却常遭巡界官兵斩杀。即便侥幸逃脱,携些许鱼虾返回界内,亦不敢公开售卖,只能将布袋系于腰间,潜入人家低声求售。而购买者同样惶恐,不敢在街市大门前声张,只能闭户悄食——此情此景,既可笑,更可哀。盐价一升值银七分,有人饿死,亦有人因缺盐淡食而亡。

平山聚数千人,死者日以百计。妇人 小子至平山乏食,又 (“又”字为“有”字之误) 卖落船者, 亦有以百计。界边之民,受掳掠及疫死者半,流落卖散者亦 半,存者偷出界外,割寄漂取鱼虾度口,逢巡界之兵,又斩而 毙之。或幸免者,取些鱼虾带入界内,又不敢明卖,将袋缚于 腰间,入人家求卖。即买之家,亦不敢近街衢之门,明请人客,界外物,闭门而食,可笑亦可哀也。盐一升,值银七分。 饿死者有,淡死者有。民至此时,度一日如一年。

这年县里设立总兵一员,游击一员,都司守备、千总、把总十余员,兵二千,城内的房屋可以说全成了衙门了。

康熙六年(1667年),县令阮士鹏重修鼓楼。他对偷出界的百姓,被拿获的,只打十多板子。后来守炮台的兵也偷偷放人出界,偷跑出去的人有了收获也分给这些兵。时间久了,官员也偷放出界,买界外的东西。但界外成了荒泽,虎狼窝穴,人出去多被咬食。作者在这里说了一句。

不知天意何为,与人民作大难也。

这年裁撤驻扎的都佥事一员,千总把总四员,兵一千。仍设副将都司守备、千总、把总四员,兵一千,管辖惠州三十县。

康熙七年(1668年),巡抚王来任病逝,遗文请求开界恢复土地。言辞非常恳切,关系到国计民生,朝廷批准谕令,命令新任总督周、巡抚王巡视边界踏勘事宜。而周、王二人直接把开界作为自己的责任,尽力而为。但海岛不许开。人牛能到的地方,都允许开垦。所以界外的百姓有王、周二公的神牌,供奉在社庙,人民不敢忘记恩德,让他们的美名流传万世。

04 复界后的短暂喘息与新动荡(1669-1683)

康熙八年(1669年)四月初五日,朝廷出示告示展界。百姓重见天日,欢欣鼓舞,唱歌跳舞演戏,万民获得重生。界外田租一百石,价格银子十两。穷困饥饿的时候,有人愿意买,怎么能不卖。富有的人,又得到了田地。穷困饥饿的百姓则得到了钱,所以家家喜悦,人人称心,社会一时安定。

朝廷设立碣石卫总兵一员,捷胜、甲子游击各一员,墩下、东海窖守备各一员。裁撤海丰副将,回惠州原驻地。海丰县设立城守、守备千总把总,共兵五百名。

康熙九年(1670年),平南王上疏,请求赏赐界外田地作为兵士的粮饷。当时将要调取册籍,幸好都察院上疏驳斥,东南碣石等处地方属于险要边疆,苏利现在已经被杀,平南王请求这个,是为了什么事?于是得以平息,百姓生活非常幸运。

界外老虎多,屡次伤害人畜,金锡都伤了一百多人,由此可知。

康熙十年至十一年(1671—1672年),年景很好,粮食丰收,每两银子买二十石粟,是历史上罕见的低价。

康熙十二年(1673年),这一年粮食价格上涨,一两银子买四两粟,因为平西王吴三桂兵出湖广,四方动摇。

康熙十三年(1674年)福建靖南王也叛变。四月二十一日,潮州总兵刘进忠与沈将军在城中互相攻杀。刘进忠就是福建兵。五月,靖南王差遣清状元刘应麟带兵到城外。沈将军不得已出降。而平南王命令第三子固山带兵征讨刘进忠,路经海丰,所用民夫,官府摊派到各村,民夫一百名,村里人用八十名应付,尤其繁重。战争频繁,地方乡绅百姓苦不堪言。

夫兵戈旁午,地方绅民不胜其苦, 有跳水死者,有自缢死者。

当时代理县令的是赵经历。

康熙十五年(1676年),征讨潮州的兵败回,县里的百姓还不知道。正月初五日,有兵突然到来,百姓四散逃走。城内外都是兵。民间货物,被抢夺一空。固山驻扎在城内,监犯全部放出,第三天南下惠州,县城完全空了,无官无兵无民。陈十八、李德林等人被授予郑副将,竖起白旗镇守城内,捉拿清朝官员,查封民间粮食。而潮州的郑兵还没到,四处白头兵蜂起。

正月十六日,新选派的知县邓升到任。这人以前平南王委任代理惠州海防,在本县掌管官印的。现在又到县,只追米追粮供应兵饷外,每石粮米又要加征军前米一石,在某日确定。

虏伯刘进忠统领刘国轩、何钻仔奉郑锦命令,统兵二十万,由海丰抵达惠州。好事的人,接受总兵正领、副领、游击等职务,招兵随同征讨。而本县城守王如虎带铁甲兵数百人到任。

现任知县王家祯出示告示:凡是十六岁以上的人缴纳银子五分,名叫“毛丁饷”。

刘国轩攻破惠州、镇守。刘进忠攻破博罗及东莞。又想前往省城,而平南王已死,公爷也树起吴三桂旗号,来信制止,兵就从兴宁北路回潮州。

康熙十六年(1677年),防守王如虎离开,张四镇来镇守。这人是清朝入关后自己不剃头、流落为山寇的,外号鲎毋张,带几百人,住在城内海防馆,别号十殿阎王,有票证到乡里索取物品,见面礼银三两。

惠州统领来文,要摊派一大笔军饷。张四镇和县令在明伦堂,请乡绅摊派军饷,有的摊派一百两,有的摊派十两,民心惶惶,想逃没有路,幸好康亲王进入福建,靖南王又投降清朝,郑锦离开去了厦门,康亲王差人到潮州招降刘进忠,惠州刘国轩也从平海乘船逃走,这项军饷才停止。而鲎毋张有意抢掠,碣石、捷胜同受其害。张游击入城威胁守城。这人沉着勇敢刚毅,到海丰住在城内,兵来了二百名,安静得像没有人一样,直到潮州降服了鲎毋张,才回捷胜,这个功劳不小,也很少人知道。鲎毋张后来死在归善县,是上天诛灭他。

康熙十七年(1678年),考童生,每县只录取五名,其中四名是捐纳的。

康熙十八年(1679年),郑锦在厦门,头目洪瓜老、臭红肉、刘怀珍等占据趾浦头。八月初八夜,乘船来海丰,劫掠鹿境、滘洋、杨安等处。又乘夜船进入白糖房公平圩,掳掠男女,让人拿钱赎回,也有卖到台湾的。鹿境、滘洋离海稍远,贼船到沙湖,也有人报信说。第二天晚上应该守夜。谁知道当晚贼就到了下寮,吕家先知道,逃到后渡,于是上山。这时春末,满田都是水,又下雨,贼寇掳掠上乡和下乡,又走上坑尾,后陇后港,一共掳掠去男女三百多人。刘怀珍、洪瓜老又一直到滘洋,掳掠男女二十多人。而炮台上的士兵,瞭望寂静无声。贼船停在神州等被掳走人家属拿钱赎回,差不多有一个月。

这年朝廷因为吴三桂没有消灭,设立捐纳监生一例,有纳谷、纳豆、纳草的名目。在广东布政司给单,湖南浙江也来广东捐纳。广西解送军饷比较近,监生一名不过一百二十两银子,准许他们树旗给匾,获取科举功名的先声,可以穿号衣打凉伞,坐四抬轿拜客,仍然准许进入大考场。又在河南设立一科,专门录取监生。有一个监生刚捐纳,去拜见县令,县令问:“兄台纳的是谷是豆是草?”回答说:“晚生是草。”县令听了,大笑绝倒。凡是考试则准许录取十五名,其余捐纳的需要一百两。这年本县有捐纳到一百名的。

康熙十九年(1680年),金巡抚以及平南王下总兵王国栋上疏弹劾新王尚之信,当时尚之信的总兵在广西恢复城池,差官到后就摘去官印,自己带枷锁到广东,就送到广州府学院监守,命令福建将军赖搭进入广东,路经海丰,将军赖先行,留下兵二百,抢夺异常,百姓非常痛苦,后来尚之信被赐死,他的藩下官员将领,斩杀一百二十人,其余全部召回京城。

康熙二十年(1681年),房屋中间有间隔的收税,每间缴纳票银三钱。

这一年的九月开始实行公当(注:即里役均当法),每石米加派银子二两,共计银子九千多两。自古以来,世道混乱用千百计数,世道太平用百十计数,摊派到米石上,是没有轻只有重,而海丰又多了几千两钱粮,何况这等民间的事情,现在都归官府管理,人民越穷而钱粮拖欠越多了。加派共列举十六项,每石米正税之外,共计五两二钱一分。

自古论当,世乱用千百,世治用百十,派之米石,是无轻只有重。

康熙二十一年(1682年),一石米固定摊派银子二两。

康熙二十二年(1683年),全县的士子,题捐银子二千两,兴建圣庙,现年又摊派银子一两三钱五分。

05 康熙中后期的天灾、税政与局部治理(1684-1700)

康熙二十三年(1684年),杜、石二大人督抚巡视边境,来海丰,防守派兵,提调票证千总一名,兵百名,碣石拨调守备一员,兵百余名,防守城内。

康熙二十四年(1685年),台湾投降,郑锦的儿子和刘国轩等人进入京城,郑锦封为汉军公,台湾设置府衙,海上战乱开始平静,持续了六十年。

康熙二十六年(1687年),上级革除现年差役费用,海丰竟然不能革除,只是不设征收差役费用的票证,但在缴纳正税时,柜台上每两银子要差役费用若干,只登记在簿子上;每石米原来摊派银子一两三钱六分,由官府追收官府收取。而现年改名为里长,催办九厘粮饷,这是几百年来的一个变化。

康熙二十九年(1690年),朝廷来文,准许缴纳粟米四百石,赐予一名监生资格。当时谷价每石银子一两,海丰县一共纳捐的有一二十名。

自从去年八月不下雨,到嘉靖三十年(1691年)四月二十四日才下雨,民心惶惶想要作乱,各处抢夺,米价很贵。

康熙三十一年(1692年),广东设立盐院,主持姓沙,二月巡视盐田,到县里严禁担盐,盐价涨到七八十钱一斗。

康熙三十二年(1693年),二月十九日地震,二十五日大地震,一时震了五次。三月初七又地震。四月十八日,又大地震。县令姚捐银子建醮。十九日怪雷像炮响,新田乡共有耕牛一百多只,雷响一声,打死三十多只,并一个牧牛人。

康熙三十三年(1694年),正月十八日下雨,到五月十二日止。谷价三四月中,每吊钱买米三升六七,到五月米价各处飞涨,无处可以买米,东海大安等处,米一升,值钱六七十文。乡里的人来城里买米的,出到郊外就被抢。六月初二发生海潮,海水涌进田地,水到山仔脚,但水走有路,靠近海的地方不淹,靠近山的地方反而淹。十月十二刮大风,四五天不停,禾谷全被扫去,山里更惨,但风也有路,从高砂山起沙风,田里谷子没有收成,男女往田里扫谷,一人一天,可以得到几斗的。

康熙三十四年(1695年),三月十八日,白公章任海丰知县。五月米价贵,而且阴雨绵绵下个不停,人民大多坐着挨饿。

康熙三十五年(1696年),朝廷征讨乌喇得胜,诏谕天下府县演戏三台,庆贺太平。十一月,白公在径口建起药王庙。

康熙三十六年(1697年),大饥荒,人民背负子女出卖的很多,幸好潮州米船没有一天不到,白公又善于救荒,人民也不敢抢夺,盗贼抓来就杖毙,一共除掉盗贼百多名,饥民赖以安定。

七月不下雨,禾苗枯稿,冬季只收成四五成。这年三月被海水淹没,沿海的田地,早冬没有一粒收成,鹿境有田租一百石,只收了十九石。碣石卫石行上山,二三十丈远。冬十一月谷价一吊钱,值银四钱六分。十二月白县令去惠来代理县印。这年饥荒,依赖县令的才能,立法招商船载米,人们不敢抢,县令就赏酒肉给地方,地方为之保护,所以商人运米来的很多,不至于大饿,也是一件阴德。有贼抢劫的,抓来打断脚骨,有的杖毙。

康熙三十七年(1698年),正月十四打雷,二十六日又打雷,二十七日才下雨,从去年七月二十三日至今雨没有停。二月初三下雨,到三月二十又下雨。只是部文规定旧钱销毁,民间钱不拣择不用的,一吊钱,只值银一钱,买米一斗,人民大多挨饿了。

九月学政左岁考,本县白公在府城同知府李学道都在场,我县真才五名,其余入了别县,文武一共七十二名,也是罕见的。十月白公代理县印才回来。

康熙三十八年(1699年),谷价银一两买四石六七斗。元宵节白公下府城,十五日晚防守章、碣石俞二位军官步行出来观灯,与民同乐,城门彻夜不关。

这一年,世道终于太平了一些。

是年世界颇清平,余住居园仔之楼仔,并引湾池坑水,从楼前流过,亦垂老人一怡情焉。

康熙三十九年(1700年),谷价银一两买四石七八斗,或五石。

白县令调任新会,五月初十离任,共计六年。自从到任以来,除盗安民,狗不夜吠,人民安居乐业,穷乡僻壤都是这样。新县令佟镕六月十五日上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