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一种四川美食,不算常见,只流传于遂宁一带。该食物形如春卷,但料里有大量芥末,你一口干下去,那股冲劲儿便要顶撞脑门,将你的天灵盖顶上天去,天灵盖不歇气,一直飞,刺破云层,然后变成一颗星星。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精彩图片

我第一次吃的冲,便是她买给我的。

大约在十多年前,那时我才辍学,几乎身无分文,所以我给自己安排了一份工作,工作内容是在网络聊天室里游手好闲,党同伐异。她就是我在工作中认识的。她的名字我忘了,好像是叫王娟。

王娟遂宁一个商贸城打工,帮老板卖山核桃跟夏威夷果,收入不高,仅仅足够养活她与两岁的儿子。在她得知我每天都无所事事后,便邀请我去遂宁找她玩。然后我就找她借钱买了票。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精彩图片

她来火车站接我时,特地给我带了一包纸皮核桃。她问我,吃了吗,要不吃点?我那几天恰好口舌生疮,于是就说,不了,谢谢。她以为我是在嫌弃她,就说,那我带你吃个好东西。那个好东西便是冲。

直至今日,我仍然觉得好东西这个说法有待商榷。我很想亲口对她说,亲爱的王娟,冲其实并不算好东西。但终于是没法说出口,因为她早就与前夫复婚啦。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精彩图片

冲这玩意儿,实在是谈不上好吃,但我爱吃,因为我吃过的冲,都是她买给我的。

在遂宁的那大半个月,我一直住在她家。我白天要么去船山区那边的人才市场乱逛,企图谋求那么个一官半职,要么就在家里帮她带孩子。到了晚上,她下班回家,就会给我带十块钱的冲,等我吃完,她就把孩子送回前夫家,然后我们便在家里做一些事情。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精彩图片

那时正值夏日,房间里很热,我俩能活下去,全靠一个有气无力的塑料小风扇以及对对方身体的渴望。

如果有人问我冲是什么味道,那么我会说,是欲望,汗液,胸罩,发霉的凉席,锈迹的水管,廉价的唇膏,还有久等不来的穿堂风和下过雨后依然闷热的房间的味道,总而言之,味道挺冲的。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精彩图片

客观来看,冲并不好吃,但鉴于我并未出过一分钱买冲,所以我总会在吃冲时表现得如饥似渴,就像她在床上奋力表演的那样——这是她一年后给我说的。

有次我问她,我说,娟儿,你很喜欢吃冲啊?她说,喜欢啊。我说为啥啊,她说我也不知道。其实,她哪里是不知道,她就是不想说前夫是在小学门口卖冲的。这也是她一年后告诉我的。

庆幸的是,当时的我并不知道这些。在那个炎热的八月份,我第一次尝试将未来与一个女人与她的儿子联系在一起,对于这种妄想,我将其称之为爱情到来的预兆。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精彩图片

我吃的最后一次冲,当然也是她给我买的。

那天雨下得很大,雨打在屋外的塑料棚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声音传到屋里,就变成空气中湿漉漉的焦虑,令人不安。她回家后,先是丢给我一包冲,然后说,你明天就走吧,我给你买了车票,去省城的,我觉得你是干大事的人,去省城干点大事吧。

然后第二天我就走了。我们再次联系,已经是一年多以后。那天她打电话给我,说她要复婚了。我说那他没事还打你吗,她说我发现我还是喜欢被打。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精彩图片

我已经很久没有吃冲了,一是在成都很难买到,二呢,我对卖冲的商贩心存芥蒂,我总感觉那些商贩都是娟儿的老公。假设我去买冲,我就会忍不住揪住商贩的衣领,说,哥们儿,以后你少打娟儿,最好除了屁股,哪里都别打。

成都的夏天依然很热,但热得沉默,天上总是白得发亮,没有太阳,在这种天气出门,像是挨了太阳的一顿黑打。每当我陷进那广袤的燥热之中,我就开始想念遂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