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耿卓,我最后问你一遍,院里这堆破烂,跟我,你选哪个?”陈慧的声音尖得像根针。

耿卓没说话,油污的手指从一堆废铜里捻出一枚硬币,扔进墙角的铁桶里。

“哐当”一声。

声音不大,却像一把重锤,砸在了陈慧的心上。她知道,这日子到头了。

只是她不知道,那几个被她诅咒了无数次的铁桶,会在不久之后,用一种她毕生难忘的方式,给她一个最终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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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里有股味儿。

是铁锈和机油混在一起的味儿,还夹着点塑料烧焦的刺鼻。耿卓的废品站,十年如一日,就是这个味儿。

陈慧觉得自个儿的鼻子都快被这股味儿腌透了,连喷上最贵的香水,出门都感觉身上挂着一层看不见的油泥。

今天她刚从商场回来,脚上踩着新买的高跟鞋,身上是那件打了七折还让她心疼半天的白色连衣裙。

她小心翼翼地绕过院子里堆得像小山一样的废旧电器,想从唯一的通道回屋。

耿卓正蹲在地上,用一把大铁钳费力地剪着一捆电线。他穿着一件看不出本来颜色的工装,浑身都是黑乎乎的油点子。

“你让让,挡着路了。”陈慧捏着鼻子说。

耿卓抬头看了她一眼,没吭声,往旁边挪了挪身子。

就这么一挪,他手上一根沾着黑油的钢筋不小心甩了一下,正好蹭在陈慧雪白的裙摆上。

一道刺眼的黑印。

陈慧“啊”地尖叫了一声,那声音像是被人踩了尾巴的猫。

“耿卓!你瞎了啊!”她指着裙子上的污渍,眼圈一下子就红了,“我新买的裙子!一千多块!你赔得起吗你!”

耿卓站起身,搓了搓满是油污的手,想说点什么,最后只是闷闷地吐出几个字:“等下我给你洗洗。”

“洗?这能洗得掉吗?你拿什么洗?拿你那一手的机油洗?”

陈慧的火气彻底被点燃了,积攒了多年的怨气像决堤的洪水,找到了一个宣泄口。

“我真是受够了!你看看你这个地方,这叫家吗?这就是个垃圾堆!我跟着你十几年,过的是什么日子?朋友聚会我敢去吗?人家问我老公是干什么的,我怎么说?我说他是收破烂的?我这张脸还要不要了!”

耿卓低着头,默默地听着,像一尊沉默的铁像。这种争吵,隔三差五就会上演一次,他已经习惯了。辩解是没用的,陈慧要的不是解释,而是一个她永远也等不来的,窗明几净、体面光鲜的生活。

陈慧骂累了,哭累了,转身进了屋,“砰”地一声把门摔上。

院子里又恢复了平静,只剩下耿卓一个人。

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然后又蹲了下去,继续跟那堆废铜烂铁较劲。

他从一个拆开的旧马达里,倒出了一堆杂七杂八的零件,里面混着几枚沾满油泥的硬币。

他用粗糙的布,把那几枚硬币仔细地擦了又擦,直到露出金属本身的光泽。一枚五角的,两枚一元的。

然后,他走到院子最深处的角落。那里并排立着五六个巨大的旧汽油桶,桶口都被他用钢板焊死了,只留了一个投币口大小的缝隙。

他把手里的三枚硬币,一个一个地塞了进去。

“哐当……哐当……哐当……”

沉闷的金属撞击声,在空旷的院子里显得格外清晰。这是他一天中最安心的时刻。

屋里的陈慧听见这声音,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隔着窗户骂道:“神经病!守着一堆钢镚儿当宝贝!我看你是穷疯了!”

耿卓对这声音充耳不闻。他只是爱听这声音,爱这种实在的感觉。每一声“哐当”,都像是在他心里垫上了一块砖,让他觉得踏实。

这个城郊的废品站,是耿卓的一切。

他不是没赚到钱,废品回收的利润其实不低,但他赚来的钱,大部分又投了回去,用来买更专业的切割机、叉车,或者囤积一些他认为有价值的废旧金属。

他吃穿用度极其简单,生活方式还停留在十几年前。在外人看来,他就是个没什么出息,挣辛苦钱的“破烂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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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慧也曾有过幻想。刚嫁给耿卓时,他还是个走街串串收电器的,但人勤快,脑子活。她以为凭着这股劲,日子总会越过越好。

可十几年过去了,他们是有了自己的废品站,规模也越来越大,但生活品质却好像被固定在了原地。

别的姐妹淘都搬进了高档小区,开着小车,讨论的是哪家SPA做得好,哪个牌子的包包又出了新款。而她,每天面对的是一院子的垃圾和一身油污的丈夫。

这种落差,像一把钝刀子,日复一日地割着她的心。

压垮骆驼的,往往不是最后一根稻草,而是一捆又一捆的稻草。

那天,村口贴出了一张红色的公告。

拆迁。

这片城市边缘的“疮疤”,终于要被现代化的手术刀切掉了。

陈慧的心一下子活了。她觉得这是老天爷给她的最后一次机会。她跑前跑后,四处打听,托关系找人问补偿政策。

结果像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

他们这个院子,土地性质复杂,加上房子是自建的,补偿款算下来,零零总总加起来,数额并不算太高。

在这个房价飞涨的城市里,这笔钱想在市区买套像样的两居室,连首付都够呛,最多只能在更偏远的郊区换个小户型。

陈慧的“进城梦”,在算盘珠子噼里啪啦的响声中,碎得一地鸡毛。

她把气撒在了耿卓身上。

“都怪你!但凡你有点脑子,早几年把这破地方卖了,去市区买个小房子,现在也翻几倍了!守着守着,守来个什么?就这点钱,打发要饭的呢!”

耿卓抽着烟,烟雾缭绕着他那张看不出表情的脸。“这地方,是我们吃饭的本钱。”

“本钱?本钱?我就想过点正常人的日子!我不想再闻这股铁锈味了!我不想再被人指指点点,说我是收破烂的婆娘!”

恰在这时,陈慧的母亲提着一兜水果来了。她一进院子,就夸张地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

“哎哟,慧慧啊,妈来看看你。这地方,味儿还是这么冲。”

她瞥了一眼闷头抽烟的耿卓,眼神里的嫌弃不加掩饰。

进了屋,陈慧的母亲拉着女儿的手,开始“交心”。

“慧慧啊,你也别怪妈说话难听。你看你现在过的这叫什么日子?女人这辈子,就这么几年好光景,你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啊。”

“当初让你别嫁,你非不听,说他肯干。肯干有什么用?收一辈子破烂,能干出个什么名堂?现在拆迁了,拿那点钱,能干嘛?你看看你王阿姨家的女儿,嫁了个搞工程的,住的是江景大平层!”

母亲的话,像一把把淬了毒的锥子,扎在陈慧心上最痛的地方。

耿卓在院子里听得一清二楚,他手里的烟屁股被捏得变了形。

当晚,陈慧向耿卓下了最后通牒。

她坐在床边,背对着他,声音冷得像冰。

“耿卓,我们俩,走到头了。”

“明天,你去把离婚协议签了。这院子的拆迁款,我们一人一半。从此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耿卓掐灭了烟,屋里一片死寂。

“还有一条路。”

陈慧顿了顿,似乎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你把这破烂站关了,所有的钱都拿出来,我们去市区付个首付,你去找个正经工作,哪怕是去工厂当个技术工,也比现在体面。你要是答应,这日子,我们还能凑合过。”

耿卓沉默了很久,久到陈慧以为他睡着了。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院子里那些在月光下泛着冷光的金属山,尤其是角落里那几个黑黢黢的铁桶,眼神里有一种陈慧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最后,他缓缓地摇了摇头。

“这摊子,散不了。”

陈慧的心,在这一刻彻底死了。她没再说话,也没再哭。

第二天一早,她拖着一个行李箱,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这个她住了十几年的“垃圾场”,搬回了娘家。

拆迁的最后期限到了。

挖掘机的履带碾过泥泞的土地,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像一头钢铁巨兽在磨牙。

远处,几栋还没来得及搬空的房子,在挖掘机铁臂的挥舞下,轰然倒塌,激起漫天烟尘。

耿卓的院子里,大部分废品已经被他联系的回收公司拉走了,只剩下一些零散的杂物,和角落里那五六个异常沉重的汽油桶。

拆迁办的负责人老张,夹着个公文包,满头大汗地在现场指挥,嗓门喊得震天响。

“耿师傅!耿师傅!抓紧时间啊!十二点之前必须清空!不然挖掘机一过来,你这里面的东西就当建筑垃圾直接填埋了!”

耿卓正试图用叉车把其中一个汽油桶弄上卡车。但那桶实在太重了,叉车的后轮都翘了起来,引擎发出痛苦的嘶吼,桶却只是在原地晃了晃。

“你这桶里装的什么玩意儿?”开叉车的师傅跳下车,擦了把汗,“比一堆实心铁疙瘩还沉!”

就在这时,一辆出租车停在了院子门口。

陈慧和她母亲从车上下来了。

陈慧穿着一身利落的套装,化了妆,头发也精心打理过,仿佛要和这个地方彻底划清界限。

她母亲则是一副监工的派头,双手抱在胸前,眼神锐利地扫视着院子里的一切。

她们不是来帮忙的。她们是来盯着耿卓,确保拆迁款和最后的财产分割不会出任何岔子。

“哟,还在这儿磨蹭呢?就这几个破桶,值得这么费劲?”

陈慧的母亲阴阳怪气地开口,“我说耿卓,你不会是舍不得你这些宝贝疙瘩吧?赶紧叫人拉走扔了,别耽误大家时间。你看看,为了你这点破事,耽误了工程进度,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陈慧站在一旁,面无表情。

她看着眼前这个乱糟糟的、即将消失的“家”,心里没有一丝留恋,只有一种解脱般的厌恶。

她只想快点结束这一切,拿到属于自己的那份钱,然后开始新生活。

耿卓没有理会前丈母娘的嘲讽,他还在跟那个油桶较劲。他试着和叉车师傅一起用撬棍去撬,但油桶只是纹丝不动地陷在泥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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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工头也等得不耐烦了,走过来吼道:“耿卓!你到底搞什么名堂?给你半小时,半小时弄不走,我直接让挖掘机给你拍扁了埋底下!别跟我扯皮!”

挖掘机的轰鸣声越来越近,仿佛是死神的倒计时。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耿卓和那几个神秘的铁桶上。周围的邻居、拆迁的工人都围了过来看热闹。

“这桶里装的啥啊?这么沉?”

“我看八成是些没用的废油、废料,舍不得花钱处理。”

“看他那老婆和丈母娘那副样子,真是……这男的也够窝囊的。”

议论声、嘲讽声、机器的轰鸣声,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把耿卓困在中央。

他被逼到了绝路。

他挺直了背,通红的眼睛扫过眼前的一切。

他看到了前妻那张冷漠决绝的脸,看到了前丈母娘满眼的鄙夷和不耐烦,看到了周围人看笑话的眼神。

他一言不发,扔掉了手里的撬棍。

他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向院子另一头的工具棚。

所有人都愣住了,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几秒钟后,耿卓从棚里拖出了一个氧气瓶和一个乙炔瓶,手里还拎着一把沉甸甸的割枪。

他把设备拖到那个最沉的汽油桶旁边,熟练地打开阀门,点火。

“嗤啦——”

一股刺眼的蓝色火焰从割枪的喷嘴里喷涌而出,发出尖锐的嘶鸣。高温瞬间将汽油桶厚厚的铁皮烧得通红。

“疯了!他要干什么!”陈慧的母亲吓得尖叫起来,连连后退,“里面不会是装的什么炸药吧!耿卓你这个疯子!”

陈慧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得心头一跳,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死死地盯着那团跳动的火焰。

耿卓对周围的惊呼和骚动置若罔闻。

他戴着护目镜,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手腕沉稳得像一块石头。他举起割枪,蓝色的火焰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精准地贴上了汽油桶的顶部。

铁皮在高温下迅速熔化,火星四溅。他沿着桶的边缘,缓慢而坚定地划出一个圆。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金属烧焦的刺鼻气味。挖掘机也暂时停了下来,司机好奇地从驾驶室探出头。

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割枪“嗤嗤”的声响和众人紧张的呼吸声。

随着最后一点连接处被烧断,一块巨大的圆形铁皮,带着灼人的热量,“哐当”一声,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一个黑漆漆的洞口,出现在汽油桶的顶部。

下一秒,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震慑得失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