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禅额尔德尼
西藏有句谚语:“天上的太阳月亮,地上的达赖班禅。”初接触藏传佛教的人往往会有这样的问题:达赖和班禅,究竟哪个大?或者说,究竟谁管着谁?
这俩尊大佛都属于黄教。“黄教”其实是个俗称,即藏传佛教格鲁派,它由宗教改革家宗喀巴创建于公元15世纪初,大致相当于内地明朝的永乐时期。在此之前,藏区还有白教(噶举派)、花教(萨迦派)、红教(宁玛派)等其他藏传佛教派别,这些教派的历史都比格鲁派早,但由于格鲁派僧侣的戒律相对最严格,给人们留下的印象最好,因而迅速发展壮大,还得到了不少地方实力派的支持,大有后来居上的势头。至于“黄教”这个名称的来历,据说是因为该派僧侣将原本红面黄里的喇嘛僧帽翻过来戴,以示与那些旧宗派有别,故而得名。
黄教创始人宗喀巴圆寂后,其衣钵传给了弟子甲曹杰,之后是甲曹杰的师弟克朱杰,这两人先后继师父担任了黄教祖寺——甘丹寺的寺主,藏语称“甘丹赤巴”,成为黄教最高领袖。他们之后的甘丹赤巴仍被认为是宗喀巴的道统继承者,也就是黄教的教主,不过在头几任德高望重的黄教大佬相继离世后,甘丹赤巴的影响力大大下降,该职位后来改由选举产生,而且有了固定的任期,通常为七年,基本上成为一个荣誉头衔。
这主要是因为,相比另外两座黄教大寺哲蚌寺和色拉寺,甘丹寺地处偏僻(位于今天的达孜县),虽然适于修行,但却不方便交际,因而西藏贵族并不愿意到此礼拜和出家。拉萨近处的哲蚌和色拉两寺就成了权贵们的更好选择,长此以往,这两座寺院无论是建筑规模还是僧侣数量亦或得到的布施,都大大盖过了黄教祖寺甘丹寺。尤其是拉萨北部的哲蚌寺,很快发展成为藏传佛教第一大寺,僧侣竟然超过万人,哲蚌寺的寺主自然也成为势力最大的黄教领袖,人称“哲蚌活佛”。
公元1578年,黄教首脑之一、时任哲蚌寺主的索南嘉措专程来到青海湖边,应邀与蒙古土默特部首领俺答汗会面,后者是当时实力最强的蒙古首领,无论明帝国还是其名义上的宗主察哈尔汗(即北元皇帝),都对他极为忌惮——俺答汗曾率兵一直杀到北京城下大肆劫掠,还曾把察哈尔大汗从阿尔泰山赶到了内蒙古赤峰一带。
二人相见甚欢,俺答汗随即皈依黄教并拜入索南嘉措门下,三十五岁的哲蚌活佛则宣布他七十一岁的新徒弟为“咱克喇瓦尔第彻辰汗”——“咱克喇瓦尔第”为梵语“转轮王”,“彻辰”是蒙语“聪明、智慧”之意——此为蒙古贵族皈依黄教之始,从那以后,大批蒙古人开始进入西藏学经,黄教也逐渐浸入了蒙古人后来的历史。来而不往非礼也,俺答汗遂回赠师父以“圣识一切瓦齐尔达喇达赖喇嘛”的尊号,这就是达赖喇嘛活佛系统称谓的最初由来。
如果按照现代标准,此次会面相当于两个不同领域的首脑搞了个彼此间的认证,你承认我是政治领主,我承认你是宗教导师,双方互相捧场。所谓“圣识一切瓦齐尔达喇达赖喇嘛”,是一个梵、蒙、藏结合的称呼,其中“瓦齐尔达喇”来自梵文,意为“执金刚”,是密宗里地位极其重要的菩萨;“达赖”是蒙语,意思是“大海”;“喇嘛”则是藏语中的“上师”。“圣识一切瓦齐尔达喇达赖喇嘛”,合起来就是“大海般渊博的执金刚上师”。
值得一提的是,“达赖”或“大海”在藏语里是“嘉措”,正与索南嘉措的名字相合,至于这只是一个巧合,还是俺答汗根据索南嘉措的名字而专门为他定制,就不得而知了,显然后一种可能性更高。因此从索南嘉措起,后世达赖喇嘛的法名中都包含有“嘉措”这个词,译成汉语就是XX海,比如我们都知道的六世达赖大情圣仓央嘉措,其名字就可译为“乐海”——“仓央”是“音律”——显然这个法号即使用在汉地和尚身上也是很合格的。
借助与蒙古人结盟,索南嘉措巩固了自己的宗教领袖地位,最起码在黄教中,他的第一人身份已经无可争议,哲蚌活佛也华丽转身为达赖喇嘛,从此成为黄教最高首脑,盖过了名义上的教主甘丹赤巴。
索南嘉措或者说达赖喇嘛这一支,是从黄教祖师宗喀巴的小弟子根敦珠巴而来,当年宗喀巴两大弟子甲曹杰与克朱杰师兄弟在黄教中的声望无可撼动,与师父并称“师徒三尊”,他们三人的组像至今在黄教各寺庙中供信徒膜拜。
根敦珠巴当时的声望远远不及二位师兄,他遂另辟蹊径,主动离开黄教中心拉萨,来到尚处空白的后藏首府日喀则传教,在那里创建了黄教第四座大寺——扎什伦布寺。根敦珠巴圆寂后,徒众为他寻访了转世灵童,是为根敦嘉措,他后来离开日喀则,成为拉萨哲蚌寺的寺主。而根敦嘉措的转世灵童,便是索南嘉措,因而后者在获得达赖喇嘛的名号后,并没有再开山立派,而是自称三世达赖,尊根敦珠巴和根敦嘉措为自己的前两世,以表传承关系。
抱上俺答汗这条粗腿后,黄教本以为自此前程无忧,但没想到青海湖会面四年之后,衰老的俺答汗便驾崩了,强盛一时的土默特部也逐渐走向衰落,不过黄教势力已经在蒙古生根发芽,得到了越来越多的信众。俺答死后六年,三世达赖索南嘉措圆寂,而黄教集团为他选择的转世灵童,竟然是一个蒙古孩子——俺答汗的曾孙。蒙古人自然喜出望外,他们组成联军,以武力护送灵童入藏,震慑对黄教心怀不满的势力。公元1603年,灵童在西藏正式坐床,成为四世达赖喇嘛,黄教与蒙古人的关系越发密切。
不过在当时的西藏,除了宗教力量外还存在着世俗政府。到十七世纪中叶,日渐壮大的黄教集团与统治西藏的藏巴汗政权频发摩擦,矛盾已经发展到水火不容的地步。藏巴汗政权以今天的日喀则为中心,信仰与黄教尖锐对立的噶玛噶举派(白教的一支)。做为黄教的死对头,藏巴汗不仅谋杀了年青的四世达赖(据说是毒死的,此举一度引发蒙古人对西藏的战争),还禁止达赖转世,只是在对自己有恩的黄教大活佛罗桑曲结努力斡旋下,才不得不答应罢手——罗桑曲结是黄教大寺扎什伦布寺的寺主,同时也是已故四世达赖的上师,擅长医术的他以恢复达赖转世为条件,治好了折磨藏巴汗多时的顽症。
四世达赖
不久后,一个六岁的西藏男孩被罗桑曲结认定为四世达赖的转世。灵童拜罗桑曲结为师,法名罗桑嘉措,译成汉语就是“善海”,显然是一个标准的僧侣法号。身为五世达赖的上师以及监护人,罗桑曲结学识渊博阅历丰富,在罗桑嘉措幼年时给了他很好的教育,黄教的纲领性著作——祖师宗喀巴写的《菩提道次第论》以及其他重要经典,都是由这位老活佛讲授给小达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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