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透过纸窗,娴静地照在案上的白茅草和彤管。但我分明感觉到一丝燥热,坐立不安。勉强找个比较舒服的姿势伏在案上,把玩着这束白茅,和这支彤管,方才渐渐安定下来。

这彤管和白茅,都是她送的。还记得她送我时,那含羞的笑靥,就像这彤管上的鲜红一样艳丽迷人。现在想想啊,真教人把持不住想,要亲上一口。彤管是一直带在身边的,放牛歇息的时候啊,就找一处树荫,和她依偎着,轻轻地吹给她听。

而这束茅草嘛,和以往含在嘴里的那些鲜嫩茅草不一样,这一束是早已干枯了的,只是一直不舍得扔罢了。我向来是最喜欢这种草的,放牛的时候随手就能采到,含在嘴里,那一丝微甜简直让人上瘾。

当然,也是因为,我一直都在等待,她送我的那一束白茅草。是的,没有那些纷繁复杂的花语,也不稀罕它们的娇艳。在我们这儿啊,要是有女孩子送你一束亲自采摘的白茅草,便是中意你的意思了。算一算,我含过那么多白茅,等这一束,足足等了快十年了吧。

那天放牛回来,我急匆匆地把牛赶回栏里,胡乱打了个节,就对着镜子收拾起自己——放牛的时候,她约我去城角楼上找她。趁着初秋,舀一盆水,淋了个通透,算是洗去一身臭汗了,慌慌忙忙换一身自己最喜欢的衣服,便急急忙忙往城角楼方向奔去。

好在这地儿离我家不远,急匆匆赶到的时候,离约定的时间略晚了些。大厅里环视一圈,人并不多,但就是找不到她熟悉的身影。城角楼并不大呀,里里外外寻了好几圈,还是找不到她,急得我直挠头:我迟到一会儿,她别不是生气走了吧?哎呦,王大牛啊王大牛,你说你这慢腾腾的干嘛呢,惹她生气了吧,难受了吧……

这么想着,心里越发没底了。薄衫又被汗浸湿了。好家伙,我一路奔过来都没怎么出汗,这会儿人倒想刚从水里捞起来似的,这澡算是白洗了。

正想着,眼前一暗,能清晰感觉到,眼前覆着的,微凉的手;翕动鼻翼,暗香款款,是熟悉的那种青草香。身后,她轻笑:“猜猜我是谁?”我彻底安下心了,是她,还好。

不等我触碰到她覆在我眼前的手,眼前就已恢复光明。心下略略有些遗憾,也只得慢慢转过身来。她脸颊有些泛红,颤抖的手攥着一束白茅草:“送……送给你。”映着天边的火烧云,直可倾城。那一瞬的她,我会一直记着,惊艳了眼前人,惊艳了城阙,惊艳了时光。

门外略有些嘈杂,父母已经开始忙起来了,大概是在准备彩礼吧。透过薄纸窗,似乎是到了傍晚了。夕阳如火,伊人如梦。

改编自:《诗经·静女》

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爱而不见,搔首踟蹰。
静女其娈,贻我彤管。彤管有炜,说怿女美。
自牧归荑,洵美且异。匪女之为美,美人之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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