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行街上，田甄边用耳机听在线英语，边以女人特有的锐利之眼扫视街边店铺。突然，一家名为“林琅银饰”的小店锁住了她的目光。她立即关掉在线英语，拍下照片，打开微信，发给婆婆。
两天前，她就在照片上的同一个地方经历了惊心动魄的两小时。
那一刻，田甄以最快的速度缕清了刚过去的一幕幕场景——
一个眼神闪烁不定的瘦男人唾沫横飞，不断地诱导店铺前拥挤的人们回答学生电脑是送的，称需为其做开业宣传以示公平交易，用体谅家长的辛苦来引起共鸣，巧妙确定进店者的现场付款能力，反复冠以人民教育出版社这粒定心丸……他狡诈多端地与人们周旋，时而关心体贴，时而挑衅激将，时而严肃，时而温和，甚至还大谈所谓“舍得”的生活哲学……步步为营，将人们绕来绕去。
田甄环顾四周，不知什么时候，店里已经只剩下几个人了。刚走的那些人，或许都是想象着孩子成绩节节攀升的情形而欣然回家的。
“我要退货，请退钱。”田甄走到闪烁男对面，尽量镇静地说。
“你找我们经理。”
“谁是经理？”
一个穿着红T恤的男子皱着眉头，腆着肚子，拖着约100kg的身躯，两臂极不情愿地前后摆动着，终于挪到田甄面前，“怎么啦？”
婆婆也轻拉她的衣角，“怎么啦？”田甄在她耳边说：“我们被骗了”。婆婆懵了。
“不想要了，你们退钱吧。”
“那不行，公司已经收账了！”
“我还没离店，现在哪里购物不能退？网购还7天无理由退货呢！”田甄想和他们讲理。
“对，我也不要了。”一位三十岁左右看起来很精明的女子闻声也走了过来。
“我是觉得不对劲，怎么稀里糊涂就被刷了1500元。前面退现金、查余额后退卡原来都是给我们灌的迷魂汤。”精明女小声嘀咕。
“进去说，要退就进去。”红衣男将精明女往里推。
只见里屋小而空，不知何时闪烁男已经坐在了电脑前。
“你们缴的是学费，是存进学习卡的，学费是给出版社的，电脑是送的，我们没收一分钱。看，我们都录了。”闪烁男说罢，得意地向电脑屏幕上排列整齐的监控摄像努了努嘴。红衣男那张正在冷笑的脸上乱堆一气的肥肉实在令人作呕！
“是说缴学费，但没有一个人答应现在缴啊！”田甄此刻异常头脑清明，她果断诈道：“很好，我也帮你们录了，从店外到店里，全过程！”
这显然是他们始料未及的——闪烁男嘴角微搐，眼角向上斜，眼珠乱转，“经理，你打电话问问上头，看怎么处理？你们先等着！”红衣男略显踌躇，便装模作样地往外挪去……
“等就等，我继续录？”田甄边说边打开手机摄像头。
红衣男回来了，郑重其事地说：“刚才申请了，可以退你们500元，就算特价优惠！周末我们开业，如果觉得学习卡不好用，还想退的话就再来退余下的。”
“那不行，必须全额退，现在就退！”田甄毫不退缩。
“你的手机快没电了吧，我帮你充充。”红衣男竟然伸手欲夺田甄的手机。
“你干什么？！”婆婆大吼。
田甄严肃地说，“拖可不是办法，手机有定位，朋友圈、微博都会同步，想想315晚会上那些骗局是怎么曝出来的……”
“退给她，没钱还来凑热闹。”闪烁男垂头丧气地走向外面。大家紧随其后。
“1500，看清了，已退。”POS机上一阵操作后，精明女满意地走了。
“就不退给你！”红衣男恶狠狠地对田甄说。
“好啊，那试试看！”田甄毫不示弱。
“退了嘛，退了就完事了，我们也不说出去。”婆婆哀求的声音好低，又转向田甄命令道：“把你手机上的视频删了。”
“我就是只退她，偏不退你，看你能怎么着，你能耐啊！”红衣男拳头握得咯吱响，说完就恨恨地往台上走去，准备收拾东西关门了！
“你是要逼我？”田甄走到台前，再次拿出手机，解开密码……
哐当！啊……哎哟！
“还想抢手机？！”婆婆怒吼。
原来，红衣男试图来抢手机，台子瞬间就裂了，伴随着惊叫声，他的右脚掉进一个窟窿，人也开始倾斜，右腿卡在窟窿里，左腿往天上乱蹬，活像一个被45度斜挂在窟窿上的胖圆规，挂了大约2秒钟，整个圆规就“扑通”一声重重地摔下去，临时搭建的台子也瞬间如结冰的湖面被砸裂开来，还伴着咔哧咔哧的碎裂声……
红衣男骂骂咧咧，郁闷之极。
田甄心想，可别恼羞成怒了，于是忍住笑，正色道：“这又何必？退有那么难吗？”
闪烁男将红衣男扶起，耳语一番。
红衣男终于瞪着眼退了款。
田甄和婆婆走出店铺，回过头去，“中国电信”四个大字招牌悬在店铺上方——这也是令太多人轻信的障眼法。
“唉，这种五一开业送礼品也是常有的事啊，没听说骗人啊。”婆婆自言自语道。“还好拿了很多纸巾，也不枉站了这么久。”婆婆自我安慰着，拿出一包来。
田甄定睛一看，这哪是心相印，分明是心想印，那红色的桃心，真是讽刺！人与人之间，心心相印？撕开一看，果然，这都是什么劣质纸巾？！
一阵手机铃声传来，电话那头传来田甄老公的催促：“出去两个多小时了，怎么还不回来？孩子找你呢。什么五一搞活动，哪有这么多便宜可捡？不要贪便宜！快点回来……”
婆婆听后，喃喃道：“他怎么知道？不愧是我儿子！”
说着，婆婆立即神采奕奕，昂首向前。
她似乎把先前被人挤倒在地的气愤、被投掷而来的充电宝擦脸而过的惊恐与被人踩了脚的疼痛都统统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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