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小伙伴,昨天我们通过张爱玲的散文《流言》,看到了一个对人生的一切表现了强烈的好奇心、强烈的爱好而又善于享受人生乐趣的张爱玲。还了解了张爱玲的奇装异服,以及与炎樱苏青之间的友谊。
事实上,在张爱玲与苏青对谈之时,张爱玲正结结实实地碰触着普通女人感到困扰的、往往构成女性生活中心的一个问题:恋爱与婚姻。那么,她何以自处呢?
今天我们要读的,是本书中的《“撒手”》、《欲仙欲死》、《一语成谶》三个部分,对应本书第201页至236页。
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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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手”
和胡兰成的爱恋,大概是张爱玲一生中最浪漫的一次“飞扬”,最大胆的一次“撒手”。
胡兰成一介布衣,幼时跟母亲过活,家境贫寒,属于寒门才子。短短两三年时间,由一个普通的中学教书匠,爬到政府大员的高位,出入民国元老汪精卫的公馆。
胡兰成在骨子里是个旧式的中国文人,一则表现在满脑子进退出处、江山新朝、布衣卿相之思。
他认汪精卫为“明主”,虽知道日本人卵翼下的傀儡政府实在算不得“新朝”,但依然贪恋“风光”,且自负到以为:虽是为难之局,只要汪精卫对他言听计从,也可扭转乾坤。
到1943年下半年,胡兰成在“故主”汪精卫处已讨不到喜,却依然不甘寂寞,舞文弄墨论天下事。而后和日本政界军界的少壮派人物频频接触,文章又与汪政府口径不一,导致锒铛入狱。
二则表现在名士的风流自赏,多有才子佳人的绮思。
胡兰成获释后,一到上海,就去找苏青,向苏青讨了张爱玲的住址,隔天便去拜访张爱玲。
来访得突然,张爱玲没有准备,也还是不见。胡兰成留下纸条,扫兴而归。
第一次见面,张爱玲打电话给胡兰成,到胡兰成家里去看他。两人一坐坐了五个小时,胡兰成滔滔不绝,张爱玲有些怯场,一言不发只管坐着静静地听。
这次见面之后,胡兰成有惊奇之意而并无多少爱慕之情。张爱玲的文与人,胡兰成的猜度与实际之间的反差皆过于触目,令他惊异。
正是这份惊异,促使他第二天急急地再度扣响张爱玲的家门。这一次仍然是胡兰成侃侃而谈,张爱玲只管坐着静听。
对于张爱玲的家世,胡兰成惊羡不已,感觉脸上有光,又将自己两次入狱,与张佩纶相类比,此次谈话后,胡兰成在惊异之外更有了欢喜,竟也生出攀附爱慕之心。
于是写了封似“五四”时代的信或情书给张爱玲,在信中称其“谦逊”,正中她意。
张爱玲在回信中说胡“因为懂得,所以慈悲”,已是油然生出知己之感。
这以后,胡兰成每隔一天必登门去看张爱玲,直至张爱玲难以淡然处之。于是送了张条子给胡兰成,叫他不要再去看她。
胡兰成阅人既多,对男女之间自然更有经验,对张爱玲的情绪骤变猜出大概,但他是个脱略不喜的文人,不愿负责任,也无心为张设身处地。
于是权当不知,当天就去看张爱玲,不解释,也不表白。
张爱玲对胡兰成已萌生恋情,见他仍然来,心中只是高兴。此后胡兰成索性天天都去看她,不久,张爱玲送给胡兰成那张刊登在《天地》上的照片,并在反面题辞:
“见了他,她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但她心里是欢喜的,从尘埃里看出花来。”
两个人,出身不同,经历悬殊,性情互异,生活在全然不同的圈子里,惊异之中有吸引,有莫名的兴奋,然而恍惚的兴奋中,张爱玲也透出凄凉之意。
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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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仙欲死
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好赶上了,那也没有别的话可说,唯有轻轻地问一声:噢,你也在这里吗?
这篇题为“爱”的小品,期间对爱的理解以及这里面寄托的遐思,感慨又千真万确是属于她的。
张爱玲也曾为爱而烦恼,有过凄苦之意,但一旦有了决断,也便不管不顾。
张爱玲和胡兰成的谈情说爱方式,在二人最初的接触中便已经定下了。
他们在一处,哪里也不去,多的是一席接一席的长谈,只是说话说不完,一次次见面从早到晚就这样过去了。
他们谈论文学艺术,一同看画册,谈音乐,谈论中国古代文学,同看一书。
张爱玲不喜理论,不喜体系的严密,但她要理性。
她的理性就是情感,情感就是理性,二者达成一片,底子就是“不自欺”——忠实于自己。
胡兰成竟是对张爱玲入迷了,他简直看她是无所不晓,无般不能。
胡兰成说“天下人要像我这样喜欢她,我亦没有见过”,又言,那些赞她,喜欢她文字的人如同逛灯市,她是她,我是我,终不能像他“喜欢她到了心里去”。
胡兰成的喜欢也并非是浮面的,真有所知所识,他也就有真的拜服,甚至他的文风,也开始勉力追随张爱玲的感悟方式,命意笔致都追摹张爱玲的路数。
张爱玲的百无禁忌使他得到了解脱,影响及于他的思维方式、人生信念,以至于他要说,“我在爱玲这里,是重新看见了我自己与天地万物。”
但胡兰成对张爱玲的影响却很少,热恋或许多多少少改变一点她的孤僻冷漠,但是至少从人生观到审美趣味,难找到一丝影响的痕迹。
张爱玲在这场爱恋中,要的不是导师,以少女的身份,她要的是一个能欣赏她、懂得她的知音,以女人的身份,她要的是一个疼惜、呵护她的男人。
张爱玲说女人在男人面前会有谦虚,“因为那是女人的本质,因为女人要崇拜才快乐,男人要被崇拜才快乐。”
但她大约没把自己算入其内,她对胡虽然也有顺从,有爱慕,甚至有屈抑,但接受胡兰成的香火供奉,才更令她喜不自责。
如此男欢女爱,一个以为得了红颜知己,一个以为得了闺中良伴,其乐融融,不似人间,可从世俗的眼光看去,在冷眼旁观的世态剧里,它不过是一场婚外恋。
准三角中的另一角不堪忍受,终而提出离婚,胡兰成与张爱玲在相恋大半年后,从恋爱走向婚姻。胡兰成担心日后时局变动,张会因这桩婚姻受牵连,没有举行仪式,只写了婚书:
“胡兰成、张爱玲签定终身,结为夫妇,愿使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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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语成戳
张爱玲更需要一个心理学上的家,一种现世安稳的、有依靠的感觉。结婚之后,他们的生活并无多大改变,依然维持着原先的情形。
银钱上他们也未合伙,张爱玲的书很是畅销,稿费比别人高,用不着胡兰成来养她。但是感觉上到底是不同了。
在张爱玲的字典里,“丈夫”不同于“知音”、“同志”,须给她带来保护。
身外事管不了,她也不管,她且仍然是自己的存在分外分明,这“存在”便是患难夫妻中妻子忠贞不贰的形象。
时局变动,胡兰成大难将至,办了一段时间文艺性杂志《苦竹》,转而又投向政治。他到湖北接受《大楚报》,在报社上班,和同僚同住汉阳医院。
胡兰成每日下了班,到病房里在护士堆里说笑厮混,很快心猿意马,对周小姐做起桃色梦。
次年3月,回到上海,与张爱玲相伴厮守一个多月,把他同周小姐之间的事告诉了张爱玲。张爱玲听了耸然动容,面带幽怨惆帐之色,但也不说什么。
5月,胡兰成回到汉阳,与小周谈婚事,却不行结婚仪式,理由极是冠冕堂皇:“我因为与爱玲亦尚未举行仪式,与小周不可越先。”
8月15日,日本天皇颁布降诏书,胡兰成不甘束手待毙,企图独立。
武汉“独立”了十三天,胡兰成见势不妙,逃离了武汉。
胡兰成逃到温州,张爱玲千里寻夫,未想胡兰成身边又有了一个女人——范秀美。
张爱玲要他在自己和小周之间做一个选择,胡兰成搪塞不肯取舍。
此后八九个月,胡兰成因躲避温州的户口检查,又到诸暨斯家,数月后风头过去,取道上海乘船返回温州,在张爱玲处过了一宿。
“欲仙欲死”的热恋迟早要降落在现实的婚床上,当天上人间的氤氲之气散去,生活回复到日常的平实琐碎时,胡兰成就发现他要的还是“宜于家室”的女人。
那一晚,两人分房别寝,张细想从头,满腹怨愤,同时也在强自振作,要斩断情缘;胡则是“心里觉得,但仍不以为然”。
1947年6月,当张爱玲知道胡兰成已脱险境,终于给他写了一封信:
我已经不喜欢你了,你是早已不喜欢我了。这次的决心,我是经过一年半的长时间考虑的,彼时唯以小吉故,不欲增加你的困难。你不要来寻我,即或写信来,我亦是不看的了。
信里还附了三十万元,那是她新近写电影剧本的稿费,胡亡命两年,均是张寄钱去,分手在即,她也还是如此。
爱既消失,则唯存义务,义务既尽,再无人欠我,她可以有彻底的解脱。
【结语】张爱玲在小说中将范柳原、乔其乔一流的角色,觑得分明,可在现实生活中,却为情所迷,难以自拔。张爱玲的遭遇,不过是历代妇女面对婚姻爱情时都会陷入的窘境:男人中心、理想和现实的难以相合。
唯一不同的是,张爱玲是个风华绝代的才女,是个水仙子式自我封闭的人物,与现实更来得扞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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