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晚苏东坡四五十年的词学家王灼在其词学著作《碧鸡漫志》中把苏东坡捧为天人,就差为苏东坡摆香案了。
他写道:
“东坡先生以文章馀事作诗,溢而作词曲,高处出神入天,平处尚临镜笑春,不顾侪辈……东坡先生非醉心于音律者,偶尔作歌,指出向上一路,新天下耳目,弄笔者始知自振。”
苏东坡以琐事作诗,情绪高昂时才作词曲,牛逼的时候简直出神入化,稍稍平常的作品也让人有少女怀春之感,甩了同辈人几条街呢!写一首词,就让迷弟迷妹们仰天感慨,再写一首词,就让人醍醐灌顶,再三写词,其他“弄笔者”就要头悬梁锥刺股萤囊映雪苦读追赶了。
由此可以来一个想象:苏东坡某春日游玩长安街,也许还是有些偶像包袱,打扮过于显眼,又或者是吃心大作,在某小吃摊无奈被发现,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迷弟迷妹们一边咏叹着“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一边吵着要签名。
可这长安街人头窜动,签完何时是个头啊,唯有溜了。当苏东坡冲出重重包围,刚买的包子不见了,两只鞋也跑掉了。艾玛呀,最近鞋子越来越不耐穿了。
所以苏东坡怎么个调皮法呢?《古今词话》谈及《贺新郎·乳燕飞华屋》云:“子瞻之作,皆目前事,盖取其沐浴新凉,曲名《贺新凉》也。后人不知之,误为《贺新郎》,盖不得子瞻之意也。子瞻真所谓风流太守也,岂可与俗吏同日语哉?苕溪渔隐曰:野哉,杨湜之言,真可入《笑林》矣。”
其词如下:
贺新郎
乳燕飞华屋。悄无人、桐阴转午,晚凉新浴。手弄生绡白团扇,扇手一时似玉。渐困倚、孤眠清熟。帘外谁来推绣户,枉教人、梦断瑶台曲。又却是,风敲竹。
石榴半吐红巾蹙。待浮花、浪蕊都尽,伴君幽独。秾艳一枝细看取,芳心千重似束。又恐被、秋风惊绿。若待得君来向此,花前对酒不忍触。共粉泪,两簌簌。
苏东坡在钱塘(今杭州)做太守时,某天湖中有宴会,名妓秀兰“以发结沐浴,不觉困睡”,以至晚来。风流太守苏东坡和众人不见美人,等得烦躁,秀兰极力辩解也未能止怒,小女儿心态崩了,哭之不及。苏东坡于是写了《贺新凉》,想象秀兰沐浴场景,写的有声有色,气氛最终得解——有没有贾宝玉哄林黛玉说“好妹妹别哭了”的感觉。得到千古才子的题词,要是场中无人,秀兰估计要锤苏东坡小胸胸了,子瞻你可要稳住啊。
北宋熙宁年间,宋神宗任用王安石变法,苏东坡却站在了王安石的对立面。斗着斗着感觉不对劲,明显被压一头。这京城是混不下去了!于是他自请离京外任,自熙宁四年至七年(1071年—1074年)在天上人间的西子湖畔度过了三年钱塘通判的生活,倒也落个自在逍遥。每天写写诗,填填词,作作文章,不知不觉间又捞一把迷妹,京城里谁折腾,由他去。
大概也是这时候,东坡与佛印相识。做钱塘太守时,他经常到镇江的金山寺去参拜,和一位名叫佛印的僧人,探讨禅宗学问。一来二去成了死党,期间闹出了许多趣事。有一次,苏轼邀佛印乘船游览瘦西湖,苏东坡指着河岸啃骨的大黄狗,推了推佛印:“嘿,看呐!狗啃河上骨。”佛印大腹便便,反应倒挺快,当下拿出一把写有苏轼诗词的扇子,扔到河里,得意洋洋道:“水流东坡诗。”
在这里,“河上”与“和尚”谐音,“诗”与“尸”谐音,可谓妙对。看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啊。千古才子也没讨到什么好处,大概有人智商和自己平起平坐,苏东坡也不见了优越感。
可以说,变法之后,苏东坡就没过几天好日子,先后被贬至黄州、惠州,最远被贬至海南。
然而,苦中作乐才是苏东坡啊,所以调皮,是苏东坡的一种经世方式。
临江仙
夜饮东坡醒复醉,归来仿佛三更。家童鼻息已雷鸣。敲门都不应,倚杖听江声。
长恨此身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夜阑风静縠纹平。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
写这首词的时候,苏东坡在黄州,这时是1082年九月的某个晚上。他出门夜饮,反复醒醉,夜归临皋,家童早已熟睡,鼾声如雷。主人还没回家,家童倒已经睡个半死,成何体统。苏东坡也醉的迷迷糊糊,罢了罢了,以天地为床,日月为被,凑合着睡吧!
可惜东坡已经睡不着了,艾玛这家童平日里都吃了些什么,鼾声这么大?刚才和我喝酒的那几位兄弟,也不知道回到家没,不会和我一样没门进吧,同病相连欸!好久没给子由写信了,明天怎么说也得来一封!皇帝大愣子啊,我这满肚子才华都被你憋在这茅草屋里了。
罢了罢了,写首词纪念一下吧,哪个词牌名呢?嚯,我这不是在江边么,来个《临江仙》,音律平仄是啥来着,哎呦,风吹的我头疼。
60岁的时候,苏东坡被贬海南,这是他遭遇到一生最恶毒的迫害。年老体衰,想皮也皮不起来咯,但还是要皮一下的。
苏东坡说:“吾上可陪玉皇大帝,下可陪卑田乞儿。”又说:“我见天下无一不好人。”这就有点忽悠读者了,你陪得了玉皇大帝,哪里用得在黄州买田养老?不过他陪卑田乞儿是没错的啦,你看他都买田种地了。至于“又说”的一句豪言,大概是老了不想折腾了。
千古才子苏轼,21岁进士及第,为官期间辅君治国、怜恤生灵、襟怀坦荡、幽默风趣,一生创作无数。林语堂在其著《苏东坡传》中说:“人的一生就像一出戏,只有落幕后才能判断这出戏的好坏。”这对外人来说到也有道理,至于本人,苏东坡一定觉得这一世,活的好不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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