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胡慕之
那一年，是窦唯与第二任妻子高原离婚的第二年，他搬回了当年与王菲一起住过的四合院。
大女儿窦靖童跟了王菲，小女儿窦佳嫄跟了高原，成了孤家寡人的窦唯更加“放飞自我”，每天窝在家里发呆、冥想、搞音乐，日子过得清闲自在。
像往常一样，在胡同里的一家小馆吃罢面条，窦唯正打算回住处，推电动车的时候，他看到旁边报刊亭挂出的《新京报》上印着的一行大字——
李亚鹏陪王菲生产，窦靖童被狗咬伤，窦唯发飙。
暴怒是瞬间的，窦唯把电动车油门拧到底，一路上飙着脏话，赶到了《新京报》编辑部。
这不是《新京报》第一次跟窦唯过不去。此前，他们还写过一篇——
窦唯穷困潦倒，酒吧卖唱为生
的稿子。
写这篇稿子的不是别人，正是日后咬遍了半个娱乐圈，最后被封杀的中国第一狗仔——卓伟。
那时的卓伟，还不是个狗仔，他一边标榜着自己的新闻理想，一边“妙笔生谣”，唯恐天下不乱。
窦唯站在《新京报》办公室，把所有记者骂了个遍，还顺带问候了卓伟的祖宗十八代。
卓伟躲着不敢吭声，窦唯气冲冲地下楼，拉开《新京报》办公楼下停着的一辆小汽车的油箱盖，毫不犹豫地用打火机点燃，伴着一声巨响，窦唯既往的荣耀也随之淹没在冲天的火光里。
此后十年，窦唯连同那辆被点燃的汽车，也一起消失在人海。
同日后窦唯表现出的沉默寡言相比，中学时期的窦唯却是个时尚青年。
爸爸是管乐手，妈妈是单位数得着的唱歌爱好者，也许正是因为天赋使然，六岁时，窦唯就能把笛子吹得悦耳动听。
八十年代，霹雳舞刚火那会，窦唯也是最早一批践行者，掐腰跨步，扭臀摆臂，每个动作他都能跳得有模有样。
后来又流行邓丽君，学校办歌唱比赛，别人都唱红歌，窦唯拿着黑板擦，自己给自己打节拍唱了首邓丽君的《甜蜜蜜》。
初中毕业，窦唯去了职专学精神病看护，里面有一节课是教精神病唱歌。
负责给他们上课的音乐老师刚一进门，窦唯就站起来大呼小叫：“嘿，这不是我小学数学老师吗？”
教音乐的数学老师拿窦唯没辙，也不再管他去不去上课，得了空闲的窦唯从朋友那儿淘了几个破鼓，在图书馆找了本教程，自己学着摸索，不到一个月，就敲得像模像样。
窦唯靠会敲鼓的本事，考到了北京青年轻音乐团，开始跟着像崔健、齐秦这样的明星到处走穴，演一场能挣三十块钱，一天下来能演个四五场，九十九块钱的乔丹鞋，窦唯说买就买，着实过了段得意日子。
一次走完穴，窦唯跟着朋友一块去看威猛乐队的来华演出。
舞台上，伴着糟杂震耳的呼喊声，一群金发碧眼的外国人抱着吉他摇头晃脑，台下看演出的外国人跟着扭腰摆臀，像磕了药。
只有中国观众正襟危坐，脸憋得通红，想摇摆也不敢说话。
那天晚上，看完演出回到家的窦唯，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平静，摇滚音乐的种子开始在窦唯心里长出萌芽。
1987年，“派”乐队到北京化工学院演出，场下汇聚了一群摇滚爱好者，窦唯也在场。
演出结束，大家上台即兴表演，窦唯穿一身皮衣，握着话筒，耸着肩，抖着腿唱了首《威猛》。
窦唯声音亮，唱歌像喊，却有调，他一开腔，把台下的观众惊得有点癔症，摇滚竟然还能这么唱。
恰逢黑豹乐队的吉他手郭传林，也在台下。
郭传林先从癔症中回过神，他赶紧找到窦唯邀请他去黑豹做主唱。
那时黑豹乐队还没什么名气，刚开始，窦唯并没接受邀约。
郭传林不死心，拉关系，找熟人，跑到窦唯家围追堵截，各种劝说，终于说服了窦唯。
窦唯加入前，乐队成员李彤写了首新歌，但没填词。
窦唯加入后，听了几遍谱，圪蹴在排练厅猛嘬了几根烟，憋出了《无地自容》里那句日后被奉作经典的歌词——
人潮人海中，又看到你，一样迷人一样美丽。
王菲成了《无地自容》的第一批聆听者，彼时，她还是黑豹乐队键盘手——栾树的女友。
当音乐响起，窦唯辽远透净的嗓音传进王菲的耳膜，窦唯在音乐上的自信、从容和才华也烙进王菲心里。
回港后，王菲把黑豹乐队介绍给了自己的经纪人陈健添，在陈健添的助力下，黑豹乐队发布了那张让他们在香港红遍半边天的专辑——《黑豹》。
窦唯上天入地的嗓音很快在香港刮起了一股“黑豹浪潮”。
专辑《黑豹》长居热歌榜榜首，在港拿下了一百多万的销售量。
但好景不长，黑豹乐队的大火却因为窦唯与王菲恋情的公开，戛然而止。
窦唯与王菲相恋时，窦唯也有伴侣。
窦唯的伴侣叫姜昕，两人从大学时代开始恋爱，关系甚至到了要互见家长的地步。
是王菲临门一脚，把姜昕踢出线外。
姜昕曾在自传中提到过这段过往：王菲每个星期都会从香港给窦唯寄来包裹，里面装着从内地难买到的各种专辑，除了专辑，包裹里有时还会出现样式漂亮的线帽、做工精美的手工艺品。
姜昕亲眼看着自己挚爱的男人，一点一点被别人掳去。
最早发现端倪的，并非姜昕，而是郭传林，一次演出结束后，他在后台撞到王菲拉着窦唯说话。
语气和眼神里都是藏不住的爱意。
郭传林约窦唯出来喝酒，推心置腹，“哥几个能聚在一起做音乐不容易，千万不能因为一个女人散了。”
窦唯默不作声，低头生闷了几杯白酒，耷拉着脸离去。
没过几天，黑豹乐队对外公布：窦唯离开黑豹乐队。
窦唯离队时，郭传林曾跟他谈了条件：
永远别唱黑豹的歌。
没有白纸黑字，只是颇具江湖气的口头之约。
对此，窦唯守诺至今。
离开黑豹后，窦唯又组建了做梦乐队。
但成立没几个月，多名成员因涉毒被警方抓获，乐队被破宣告解散。
做梦乐队解散的日子里，恰逢滚石制作人张培仁到北京考察，大陆的摇滚热给张培仁带来很大冲击。
那时的台湾省，还在流行曲乐婉转的抒情音乐，张培仁认定摇滚音乐的不羁、张狂注定要为这个时代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记，所以他下决心要让摇滚音乐在中国大放异彩。
张培仁找到窦唯，又聚结了何勇、张楚，准备再次向香港进军。
1994年，张培仁在香港红磡体育场筹办魔岩三杰演唱会，演唱会前夕，一向放荡敢说的何勇放出狠话：
“四大天王是小丑，也就张学友会唱歌，不信咱们来比比？”
这句在当时看来，极具挑衅色彩的狠话，反倒让门票销售一空。
香港民众怀着无尽的“敌意”，也怀着无与伦比的期待，踏破了红磡体育场的门槛。
在山呼海啸地狂欢声中，窦唯用他极具个人色彩的鼻音，用一种近乎怪异的曲调，将那首《高级动物》哼唱而出。
伟大 渺小 中庸 可怜欢乐 痛苦 战争 平安辉煌 暗淡 得意 伤感怀恨 报复 专横 责难幸福在哪里？
伴随的是红磡体育场上万名观众山呼海啸般的沸腾，激动、狂舞、大喊。
没有人质疑这将是“魔岩三杰”传奇的开始，却从未料到，传奇的开始，已是结束。
因窦唯不满张培仁将摇滚音乐进行商业运作，红磡演唱会之后，窦唯基本不再唱歌。
他与王菲奉子成婚，在北京的四合院里，窦靖童出生。
王菲跟着窦唯，早上提着尿壶，去公共厕所倒昨夜的屎尿。晚上穿着棉拖，挽着凌乱的头发在巷子里遛弯。
但天后之所以为天后，正在于王菲虽可以安于清贫，却无法安于落寞。
婚后，王菲复出，因工作原因，只能长期居住在香港。
窦唯与王菲的两地相隔，让女摄影师高原有了可乘之机。
失去妻子关怀，家庭温暖的窦唯，每日与高原互诉心事，耳鬓厮磨。
一日，许久未回家的王菲从香港返回北京家中，却未料想竟撞到了丈夫与高原的龌龊。
她曾从别人身边将窦唯抢走，如今命运却报复般在她身上重演。
命运的齿轮从不惧于将人生割裂的血肉模糊。
2004年，窦唯与高原，也已分手告终。
窦唯，自幼父母离异，他比常人更渴望家庭温暖，却兜兜转转，始终无法得到一个家。
他在万籁俱寂的深夜里，轻声呓语，像极了他在专辑《幻听》里的哼唱。
幸福在哪里？
人生到头，终是一场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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