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觉中国
法治周末记者 朱雨晨
平地一声雷。6月10日，珠海格力电器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格力)通过官方微博实名举报奥克斯空调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奥克斯)生产销售不合格空调产品。格力祭出的“杀手锏”正是此前一度备受公众关注的空调能效虚标问题。
巧合的是，就在格力实名举报奥克斯后不久，国家发展改革委、工业和信息化部、财政部等七部门联合印发《绿色高效制冷行动方案》，明确提出要“严厉打击产品能效虚标、认证检测作假、虚假宣传等行为，增大制冷产品抽查力度”。
两者的无缝叠加，再度把空调行业的能效虚标问题推到了舆论的风口浪尖。
事实上，空调能效虚标并非个案，过去曾有抽查不合格现象，在业内掀起了不小的波澜。在业内人士看来，此次格力举报奥克斯的背后虽大有深意，但如今都转化成了对整个空调行业能效虚标问题的拷问。
格力捅破“虚标”这层窗户纸
空调效能等级即空调的能效比，是按照空调“产生的冷量”和“消耗的电量”的“产出投入”比来划分的，在相同的耗电量下，产生的制冷量越高，空调的效率越高，即能效越高。
中国制冷与热泵技术著名专家、天津大学教授马一太告诉法治周末记者，目前，在国内所卖的空调中都会标有“中国能效标识”字样的标签，为蓝框白底，有若干彩条标识，房间空调器新版能效标识分为1、2、3共3个等级，旧版能效标识分为1至5共5个等级，早已废止。
等级1是最高能效的，等级2是节能的，等级3是入门的。马一太教授表示，根据国家标准《房间空气调节器能效限定值及能效等级》中的相应表格，按照有关测试方法进行测试，再对应表格得出结论。
所谓虚标，就是真实测量为2级的，标为1级;真实测量为3级的，标为2级;甚至有的连3级入门级都达不到，不允许出厂的，也标为了2级或者3级。
马一太教授认为，此次格力实名举报奥克斯空调能效虚标，相信是拿到了真材实料的。“格力肯定要将奥克斯的产品拿到它的实验室认真仔细检测之后才敢实名举报。”
格力在其官方微博不仅发布盖有公司公章的实名举报信，举报奥克斯生产销售不合格空调产品，还@中国市场监管和国家发展改革委。
格力在实名举报信中称，众多消费者此前曾向其公司反馈奥克斯空调价格便宜但耗电量很大的意见，经格力公司实验室实测，奥克斯生产的8个型号空调产品与其宣传、标称的能效值差距较大。
格力说，奥克斯自己标称3.59的2级能效产品，实际测出来只有2.68，远低于国家强制性要求的3.2，而且国家标准允许的偏差是5%，奥克斯实际的能效偏差已达到了25%。
为此，格力还专门委托了有专业资质的第三方检测机构——四川省电子产品监督检验所进行检测，后者的检测结论与格力的检测结论一致，即奥克斯8个型号的空调能效比和制冷消耗功率均为不合格。
面对格力祭出的“杀手锏”，奥克斯起初在官方微博上发表声明回应称：格力既非消费者又非国家监管部门，其声称消费者向其举报我司产品问题，明显不合情，不合理，漏洞百出。正当“618”空调销售旺季来临之际，格力采用诋毁手段，属于明显的不正当竞争行为。声明还称，对于格力的不实举报，已向公安机关报案，并将向司法机关提起诉讼。
在格力公布了第三方的检验报告之后，奥克斯回应称，其所有出厂产品均经过“奥克斯空调股份有限公司奥克斯空调测试中心”监测，并提交监测报告等材料到能效标识管理中心备案。
不过，奥克斯的此番回应被网友认为“在打太极，混淆视听”。如果奥克斯真的参数虚标，不仅仅是对消费者的严重欺骗，更是对空调能效认证公信力的严重打击;而且让高耗能空调装成节能空调低价卖，也会对正价卖节能空调的厂商造成冲击，最终“劣币驱逐良币”。
眼看格力与奥克斯一来一往的“隔空大战”，“火药味”渐浓，有舆论分析格力举报奥克斯背后的深意，也有媒体挖出格力与奥克斯多年的宿怨。有许多“吃瓜群众”表示实在看不下去了，纷纷留言要求回到问题的本质——能效虚标上来，甚至有必要对整个空调行业是否存在虚标的问题进行严查。
虚标背后：都是利益在作祟
一位不愿具名的业内人士对法治周末记者表示，空调行业的能效标准属于强制性的，也就是说，达不到目前国家空调能效标准最低3级的话，空调是不能生产和销售的。如果只达到了3级，却标为2级或1级，这个行为就属于能效虚标。
“能效虚标背后最关键的就是利益诱惑。”前述业内人士举例称，一级能效的一匹功率变频空调市场价在3000元至4000元，二级能效的一匹功率变频空调价格在3000元左右，三级能效的一匹功率变频空调市场价约为2000元左右，每个等级之间相差1000元左右。
马一太教授也表示，不管是偷工减料达不到入门等级，还是3级虚标为2级、2级虚标为1级，这都属于技术做假，而市场做假背后关键就是利益驱动。“销量大利润就相当可观。一台两台看不出来，但它一年销量上百万台，这个利润可就不得了。”
前述业内人士也表示，除了在利益面前铤而走险，另一个原因是因为企业违规操作的成本偏低。
2005年实施的能源效率标识管理办法规定，未办理能源效率标识备案的，或者应当办理变更手续而未办理的;使用的能源效率标识的样式和规格不符合规定要求的，由地方节能管理部门或者地方质检部门责令限期改正和停止使用能源效率标识;情节严重的，由地方质检部门处1万元以下罚款。这样的处罚力度显然难以起到震慑作用。
“某些不知名的空调生产企业，可能往往连检测过程都没有，就直接贴上了不符合实际情况的能效标识，即使被查出来，也就损失1万元，根本不痛不痒。可如果真能卖出去一些产品，那就赚大了，自然也就有企业会以身犯险。”前述业内人士说。
在马一太教授看来，国家的能效标准就是一杆公平秤，但消费者无法检验，只能相信上面贴的标识。早年市场监督部门对标识的真假要抽查，违规了罚款或退出。后来改为了申报制，是为了建立企业诚信制度。如果企业把市场的信任当成儿戏，愚弄大众从中渔利，就应该制裁。
假如企业真的虚标了能效，那最严重的处罚应该停产整顿。“企业内部要调查清楚虚标事件的来龙去脉，搞清楚谁下的命令，具体如何来执行，该追责的追责，该移送司法的移送。在整顿没有正确结果之前，涉案企业的产品一律下架。”马一太教授说。
企业既当裁判又当选手
目前，被诟病的还有能效检测问题。依据能源效率标识管理办法，我国在能效标识管理方面实行的是备案制，即企业向国家有关部门申报，进入国家制定并公布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实行能源效率标识的产品目录》。
虽然有关法律法规明确，企业要先在国家认定的权威检测机构进行检测，再凭借获取的检测结果来备案。但实践中，空调具体的能效等级，既可由已在能效标识中心备案的生产厂家自行检测，也可由在能效标识中心备案的第三方检测机构检测。
前述业内人士表示，我国的空调生产商主要是年产量在百万台以上的大型生产企业，这些企业都具有自行研发新产品、自己检验产品性能的能力。譬如正在“火拼”的格力和奥克斯，就分别有自己的实验室或检测中心，两者均宣称获得了CNSA(实验室认可项目)认可，具备检测资质。
格力、奥克斯几番“论战”，引来包括国家市场监督管理总局、宁波市市场监督管理局、四川省电子产品监督检验所、中国消费者协会等机构的多方关注。但最终要得以平息，恐怕还有待第三方权威机构公开透明的实测数据，还大家一个真相。
马一太教授表示，对于格力举报奥克斯一事，执法机构会从法律手续是否完备、到哪里认证了、BP表近期是否经过了校正等方面进行核查。我们国家通过统计局，每年节能空调销量将汇总为碳减排数据。空调能效虚标，企业大量销售，实际上没有达到减排效果，造假将会给国家造成重大恶劣影响。
而身为这个领域的专家，几乎亲历和见证了所有能效标准制定的马一太教授，如果有关部门需要他或其他专家配合的话，那只能是以专家身份亲自到实验室查数据，然后出具一份专家报告。
格力与奥克斯的“火拼”还没有尘埃落定，然而，空调行业能效虚标乱象已发人深思。智愚咨询创始人总经理魏军认为，改善或杜绝能效虚标乱象，可通过三方面的行业自律：一是国家各部门通过法律法规加大监管力度和惩罚力度，提高企业的违法成本;二是企业需要加强自律，规范自身行为，严格保证自身产品质量;三是企业相互监督相互约束，最后形成一个相互牵制相互作用的立体监督系统。国家发改委、工信部、市场监管总局等七部委于6月13日联合发布了《绿色高效制冷行动方案》，鼓励企事业互查，可以看作是对事件的侧面回应。
责编：马蓉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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