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郭伟

盘一方火炕过个冬。

盘一方火炕过个冬,说给这呼呼狂叫凛冽的北风;盘一方火炕过个冬,告诉那白毛风雪肆意刮过的寒冬;盘一方火炕过个冬,以解我对其挥之不去的执念;盘一方火炕过个冬,对我那逝去的童年说声再见,再见,再也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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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的寒冬滴水成冰,数九的日子里寒意更甚。在那样数九寒天的日子里,冷意像成形了的狂蟒巨兽,肆意的在塞北大地上咆哮、施虐。儿时的冬天要比现在寒冷的多,零下二三十度的气温是冬日里的常态,屋外寒意刺骨,但是屋子里面却是异常的温暖。不大的屋子里方方正正的火炕占据了大半的位置,屋子里的热源大多都是来自火炕,所以火炕越大屋子里产生的热气就越多,火炕是农村人防寒的宝贝,每个家庭都有。在儿时有一个谜语一直盘旋萦绕在我的耳旁“红嘴、扁腰、尾巴撅的老高”,初次听到谜题的时候,想破脑袋依然是不得明悟,直到大人们的提示几乎接近谜面的时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烧火的灶门、火炕、烟囱的结合体。

北方的农村每个家庭都有一方火炕,想要盘一方好的火炕,可不是随手拈来的事情。盘火炕是个技术活,没有经验的新手盘出来的火炕都是徒有其表的,只有真正能够透析火炕原理的匠人才能盘出一方好的火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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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炕并不是单一存在的,如果仅仅只是一方火炕并不能发挥其自身的妙用,火炕必须是结合着“灶火”、烟囱存在着,这样才能发挥出最大的用处。“灶火”应该建在什么地方,火炕应该建在屋子的什么方位,包括烟囱的设计都有很大的学问,可不是随便设计出来的。

儿时听奶奶说,盘一个好的火炕要花费好多的心思在里面。首先要考虑的是火炕的高度,根据人们不同的身高,火炕的高度也不一样,在高度确定好以后,便是修筑火炕的基底了。火炕的基底是一个整块的土墩,然后在基底上修筑烟道,第一步,顺炕沿方向以土坯铺底,左右靠墙,行与行之间为烟道,距离为土坯的宽度,块与块顶紧。此烟道要对准与灶相通的烟道和烟囱的入口。第二步,铺底的每一块坯上竖两块坯为柱(行话称立桩),两个柱上平架一块坯为梁。一底、二柱、一梁构成一个口字。四块坯可算一个单元,如此若干个单元把炕洞架满。梁上与炕沿垂直平铺土坯为面,块与块要顶紧。第三步,炕面铺完后,以草泥抹平抹严。实际操作的方法是,边立柱、架梁边铺面。炕面抹好后,马上在灶内燃火烧炕,直到把炕面烧干为止,以免草泥把坯洇湿折断。在火炕烘干凝固以后,便要安炕沿了。炕沿安在火炕靠外的一侧,以防上下炕的时候磨损衣服,记忆里的炕沿都是木质的,一条长长的特别光滑的木板铺在火炕的边上。也许是因为炕沿下泥土的粘性好,炕沿非常牢固的固定在火炕上很少脱落,究竟是因为粘土的黏性好,还是匠人们有特别的技艺,这其中的原由就不得而知了。

铺好火炕以后便是修建“灶火”了,灶火的高度要低于火炕,而“灶火”的灶门和火炕的烟道要处在同一个水平线上,这样灶火里的烟才容易顺着火炕的烟道,从烟囱里冒出去。火炕、灶火、烟囱都修好以后,便可以起灶生火了,当灶门里燃起红红的火堆,烟囱里冒出浓浓的白烟,整个屋子都变得暖洋洋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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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方好的火炕特别抗寒,而且起暖非常快,“灶火”起火火炕便开始发热。好的火炕热气走的顺畅,热度均匀,很少会出现“倒吹烟”、“火不上锅底的现象”,相反一方不好的火炕那就实在没法形容了,几乎是与好火炕的表现反其道而行了。

虽是一方小小的火炕,但是其悠久的历史诉说着火炕的不同寻常。“炕”的历史最早可追溯至远古时代,在我国黄河流域发现的半地穴建筑中,就发现了炕的雏形,据史料记载半地穴建筑最早始建于远古时代的半坡时期,故而在远古时代“炕”就已经存在了。在1981年发掘的老河深遗址中发现了“原始火炕”,其形制与现代火炕较为接近,而在其内部的土灶和火炕内发现的火烧痕迹,进一步佐证了这方“原始火炕”在当时人类生活中的作用,与现代人修筑火炕的初衷不谋而合。考古界根据该发掘中出土的文物认定,该火炕年代为战国时期。 人类发现了火,所以饮食习惯得以改变。人类在火的应用上,一直在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变化发展着,火炕的诞生无疑是人类在火应用上的一次巨大的进步。人类不用再单一的围着火堆取暖,这大大改善了人们的饮食居住条件,火炕的存在丰富了人类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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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炕是儿时记忆里那一抹挥之不去的暖意。

冬日里的清晨,一缕晨曦透过窗照在暖暖的炕头,农家的孩子都眷恋着被窝里的暖意,就着微弱的晨光睡个惬意的懒觉,在寒冬不忙的日子里洋溢那一份特有的幸福。灶头忙碌的母亲和锅碗瓢盆的碰撞,打断了炕头孩子的美梦。饭菜的香味犹如舒缓的音乐轻拂过心灵的深处,即使在吃饭还是赖床睡觉这样左右为难的选择中选择了后者,依然抵不过母亲不可抗拒的起床号令。满口应着母亲的号令,能拖一秒是一秒的赖床习性仿佛是孩子们与生俱来的天性。叠好的被子被堆在火炕的角落里,歪歪扭扭的没有一点点美观的感觉,与母亲叠的被子差着十万八千里的距离,看着角落里入目不堪的“被堆”母亲总不免嘀咕几句数落的话语……

火炕是过去北方人“猫冬”的港湾。

北方的火炕是人们冬日里取暖最重要的工具,人们在火炕上睡觉、吃饭、娱乐、猫冬,抵御整个冬季里的严寒。作为孩子们最主要的娱乐“场地”在火炕上进行的游戏层出不穷,火炕上坐着围成一个圈的孩子们打扑克、扇片儿、抓石子、翻花绳等等。不大的火炕被围成圈的孩子们占去了主要的位置,串门侃天的大人们只能盘腿坐在火炕的边角里,聊着街头巷尾里的家长里短。女人们身边几乎都放着一个柳条编好的小筐,里面放满了针头线脑,在这样闲冬的日子里,是人们手工缝制鞋垫、打鞋样、做棉鞋等生活用物最合适的时候。厚实的鞋垫上那些精美的花纹是大人手里一针一线的认真,悬空中那飞速旋转的波浪棰,交织着人们对美好生活的热切。

火炕浇筑了一条亲友间扯不断的桥梁。

走亲访友的日子里,一方暖暖的火炕是亲友间最好的招待。再凛冽的寒风也抵不过亲友间一句“上炕暖和暖和”暖透心底的话语。在寒冬里对顶着严寒到访的客人,一句“快,上炕”在北方农村是一种最基本的待客礼仪,暖暖的火炕不仅暖人,更暖人心。最暖的炕头让给客人,可以融化掉客人一路而来的疲惫与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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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哪一种温暖能像你这般如此独特,一张手工编出的炕席,一卷平铺开来的炕布,就可以暖透整个寒冬。没有哪一种温暖能像你这般持久,温暖了黎明,温暖了黄昏,温暖了日的狂欢,也温暖了夜的深沉。

我要盘一方火炕,说给那不可一世的寒冬。也许全赖于先入为主的观念,又或许是因为那一份纯真的童年情怀,对火炕的喜爱之情已深深镌刻在生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