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爸随笔第二季第26篇
在家里躲病毒
丁启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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庚子年大年初二开始，为了躲避源于湖北武汉的冠状病毒，我和我的妻子女儿闭门不出已经整整九天了！——我扔垃圾下过四五次楼，购买粮食蔬菜到过两次小区里的菜店和附近的超市，妻子和两个女儿则完全没有出过家门。
对我本人而言，这是史无前例的自我幽禁。2003年春夏之交源于广州、北京成为重灾区的“非典”期间，我基本上是照常到大学给学生上课，到国家图书馆借书，几乎天天往外跑，连续不出家门的时间没有超过两天的。
对我的家人而言，也是异乎寻常的经历。妻子两度生产，按照医院的规定，每次都是产后住院三天就回家了。只是回家后坐月子，需要在家里待近一个月——孩子满月的时候，就出门到饭店吃满月宴去了。大女儿是半个体育爱好者，平时上幼儿园之外，周末节假日也难得在家里待一整天的，到小区健身广场奔跑、玩平衡车、练习骑自行车，她有各种下楼的理由；一旦出门，经常流连忘返，乐不思家。小女儿虽然还只有一岁多点儿，但从来不是宅女类型。大概半岁时开始，天天要求我们抱着她往外走，到楼下小广场、健身广场、附近商场、小超市、附近马路边甚至是门外走廊，只要是走出家门的去处，她都愿意去。看见谁要出门，就让谁抱；只要发现有人出门，不管在家里玩着什么，她都可以立即放弃，探身、奔跑以表示投奔的强烈意愿。对她而言，家仿佛是牢笼，一刻也不愿意多待。
奇怪的是，这次幽禁，我们并没有特意给两个孩子做什么思想工作，她们都自然而然地适应了。我有几次半开玩笑地跟大女儿说：“要不要下楼玩平衡车或者骑自行车？”都被她笑着拒绝了。玩平衡车和骑自行车，年前还是她热衷的运动，不论白天黑夜，经常缠着我陪她下楼去玩。小女儿开始时有一两次见我要出门，表现出希望我带她同去的意思，但是一说外边有病毒，好像听懂了，马上就转身继续待在家里了；后来每次见我要出门都视若无睹。
说实话，一家四口，大女儿刚满六周岁，小女儿才一岁零两个月，这样的幽禁生活，对我和妻子来说，是非常辛苦的。相对而言，大女儿比较好对付，洗漱如厕她已经可以自理，管她一日三餐、三四天洗一次澡、早上梳头编辫子、稍微督促一下她网上的英语学习、写写字、用手机给她听听故事、允许她看会儿抖音、晚上九十点钟催她上床睡觉，也就差不多了。唯一有点麻烦的是，她不喜欢午睡，有时为了让我陪她玩，会故意捣乱不让我午睡。真是人小麻烦大，真正麻烦的是小女儿。具体情况，我已经在另一篇文章里有所描述，这里只说一句：只要她醒着，就得有一个体力无限、不知疲倦如超人如机器人的人寸步不离、分秒不间地伺候着。否则就会出问题，出大问题。假如我一天到晚什么也不干，全力以赴做她的全职仆人，以我目前的身体状况，勉强可以完成任务。但凡有想读点书、写点文章之类的私心杂念，烦恼马上就来了。有一天，我把自己摸索着做的食物拍照发朋友圈，有位同事给我留言说，自我隔离期间她家先生跟儿子不是在下棋就是在辩论，吵吵闹闹，家无宁日，表示羡慕我家岁月静好。我当时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冷幽默，赚了我满心的苦笑！
不过，我也清楚，假如我能彻底放弃私心杂念，这样的幽禁生活，还是相当惬意的，可能还会引起许多人的羡慕嫉妒恨。
据说，才几天的足不出户，很多人已经深深地感到了无聊、郁闷，已经接近了崩溃、爆炸的边缘。有人在家里玩起了套圈游戏，有家庭玩起了类似轮盘赌的游戏，有家庭在给橘子“接生”，有人把家里的鱼缸想象成池塘钓起鱼来，有人在瓷砖地上倒菜油自制跑步机，许多孩子的寒假作业被父母争抢着完成了……
一个星期前，妻子还在发表感慨说，他爹妈今年春节过得可轻松享福了：小年前回到洛阳，摆脱了姿儿这个精力无比充沛的魔童（我们称姿儿为哪吒），可以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她妈妈更是双份的福气：一方面，把“魏爷”（洛阳人称外公）接到家里，可以好好尽尽孝；另一方面，多年来难得回家过年、偶尔回次家也基本忙于跟同学朋友在外边聚会应酬难得在家待上半天的儿子，这回是天天老实待在家里了，可以享受母子团聚之乐。不料，四天前她哥哥通过微信家族群开始直播年近百岁的魏爷的各种折腾：眼睛失明的魏爷，根本不相信冠状病毒肺炎疫情爆发后政府专家要求人们不要互相串门的说法，对没有家人晚辈上门看望他陪他喝酒非常不满意，“老小孩”脾气爆发，嫌饭菜不好吃，专门索要家里没有的东西，故意往地上吐口水，白天睡大觉成心不让他们晚上睡个安稳觉，动不动吆喝人帮他起夜上厕所……我岳父、岳母、大舅子，三个整劳力已经快要被他折腾散架了。
实际上相当于住在“女生宿舍”的我，妻子充当厨师、清洁工之余，歌唱得也不赖，还会唱几个我家乡最流行的戏剧越剧的片段；大女儿馨儿颜值担当之外，可以随时翩翩起舞，会唱不少新近流行的抖音歌曲；小女儿姿儿，虽然才学会走路，还不会说话，但笑容可掬、活力四射、吱哇乱叫、萌态百出的模样，常能把欢乐的家庭气氛推向高潮。
如果我充耳不闻、闭目不看，不去浏览网络新闻，不去看微信朋友圈，湖北武汉爆发、业已扩散到全世界的新型冠状病毒疫情，正在肆虐同胞、人类脆弱的肺脏，使得多少美丽生命的钟摆骤然停止，多少幸福家庭遭受家破人亡的灭顶之灾，暴露了多少政府官员、病毒专家、红十字会等社会机构的种种不堪与不尽人意……我简直是活在新闻联播和春节联欢晚会里，幸甚至哉！
2020-02-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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