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沉重的话题，我不太想提。
然而时间的齿轮并不会因为我不提，便不再向前，那些已经发生过的悲伤的故事，也不会因此而发生改变。
2020年春节，说好的不回家
2019年夏天的时候，妈妈才来过她这边。
那是她远嫁之后，妈妈第一次上门。妈妈说：“看过之后，我就放心了。”
妈妈不知道她过得怎么样，虽然一直听她说很好，但没有亲眼见过，还是会忧心。见过之后便安了心，嘱咐她好好过日子，妈妈和爸爸两个人还年轻，不用她挂念。
至于年底的春节，知道她忙，如果回不去就算了。
那个时候，他们说好了——今年年底的春节不回家。
大年二十九那天，她失去了她的爷爷
只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说好的事情也会发生变故。
大年二十九的那天晚上，她睡得迷迷糊糊的，突然接到了爸爸带着哭声的电话，爸爸说：“你爷爷被车撞死了！”
她听着爸爸的声音，有些茫然——爷爷去世了？
这件事情，完全无法跟她记忆中的爷爷划上等号。他不到八十年，除了耳朵有点背，身体硬朗，每天吃完饭没事就出去溜达。
到街上的公园转转，到村里跟老头、老太太打老牌、聊天。偶尔逗逗家里的小曾孙女。
去年她回去的时候，爷爷还问她：“你什么时候把曾外孙带回来啊？爷爷怕看不到了。”
她望着爷爷硬朗的身体，笑笑：“不可能，爷爷的身体那么好，一定可以看到。他年纪还小，那边的爷爷、奶奶不放心，想等他大一点再出远门。”
因为远嫁，坐火车要坐一天一夜，地铁不直达得转车，坐飞机也是贪早摸黑的，她家那小子的爷爷、奶奶、父亲都心疼他，舍不得。
再加上前一年不过是坐两个小时，回他父亲的老家，结果小家伙就肠胃炎不舒服，从那便不再带他回去，一直想等他再大一点，身体再好一点。
怎么就走了？
吃饭的时候，爷爷还能吃上两大碗，比她吃得还多；出门不爱坐车，就爱走路，自己散散步。
叔叔病逝的时候，爷爷还伤心地哭了一回，说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会白发人送黑发人……
那些细节，一一浮现眼前。
那些细节，让语言在悲伤面前变得无力
她并不是很会说话的人，但也不会觉得自己是个不会“安慰”人的人。听着爸爸的声音，她无从安慰，因为在这一刻她发现——在真正的悲伤面前，语言是如此苍白无力。
爸爸说：“你不懂，我没有了妈妈，送走了我弟弟，现在连爸爸也没有了。”
爸爸说：“等有一天，你失去了我和你妈，你才会明白。”
或许吧，但她依旧只能说着：“人的一生总有那么一天，爸，你要往好处想。我想，爷爷就算在天上，也不愿意看到我们难过。”
她说：“我们难过，爷爷会更难过。”
三姑发信息说：“今年你回来吗？”
看到那句话，她红了眼眶，回道：“回。”
三姑说：“你爷爷身上都是伤，看着好难受。”
她怕及了看到这句话，发生车祸，车上怎么可能没有伤？
爸爸说：“我当时应该叫住你爷爷的，让他等我一起回家。”
他们在外面吃完晚饭，爷爷等不及爸爸，就自己先回去了。不想走到小区门口，过马路的时候，被一辆飞驰的汽车……
她老公说：“是女司机啊！”
爸爸说：“我开车回到家里，看到楼下有交警也没在意，还是邻居通知的我，说是我爸被车撞了。”
爸爸说：“我赶紧过去。急救车都来了，可是送到医院还是没有抢救过来。”
爸爸说：“你爷爷的身体本来挺好的。”
……
是的，爷爷的身体本来挺好的，我们都以为他可以多坐几年。不说会活到100岁，但再活过十几年肯定没有问题。
意料，突出其来，无法预料。
人类在天灾人祸面前，显得如此渺小。
2020年，全国疫情爆发
大年三十，她打电话问爸爸，她什么时候回去合适。
爸爸说，爷爷的尸体现在交警那里，冻上了。初七吧，初七看消息。
她说：“知道了。”
她还跟老公商量，这个时候火车肯定不行，高铁怕是抢不到票，就飞机票啊，贵就贵点。
若是到时候要上班，也只能先请假了。
然而她万万没想到，之前隐隐听到消息的“肺炎”会以那样的形式爆发出来，从武汉到整个湖北，再到全国，所有的地方受到了影响。
所有人都需要在家“隔离”，出门带口罩，回家消毒，还影响到了城市的交通枢纽。
她隐隐开始担心：到时候她回得去吗？
不回去，那边是她的亲爷爷；回去，到时候她和老公要怎么回这边，就算回来了， 这边还有一个小孩子……
她无法确定，他们在往返的途中会碰到什么人，两边都有小孩、老人，都是亲人。若他们成了携带者，即使他们自己不爆发，传染到孩子、老人身上，那可怎么办？
大年初七，她问爸爸：我们什么时候回家？
约定的大年初七很快就到了，她打电话问爸爸：爷爷的事情怎么样了？我们什么时候回家？
爸爸说：“不知道。”
全国上班时间推迟，老家那边也受到了影响，丧事喜事也不能办了。他现在也不知道，这件事情要怎么处理，等政府的消息。
爸爸说，政府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谁也没有想到，爷爷的离逝不仅来得如此突然，还撞上了这样一场面及全国的疫情。
爸爸说，现在大家都在家里，都不愿意出门。就连平时在村口打老牌的老人也不出来了，走在路上都没有几个人。
这种时候办丧事，估计也没有几个人敢出来，也是为难别人。听消息吧，等什么时候能办了什么时候再说。
到目前为止，她也不知道，她到底什么时候能够回去。
这个新年明明还没有结束，天空却好像被蒙上了一层什么，灰蒙蒙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过去。
人类在灾难面前如此渺小，但只要大家众志成城，就能够发挥出强大的力量。我静侯一方，只希望那一天能够早日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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