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大利的文艺复兴：美第奇家族对艺术的赞助，助推人文主义|163

文艺复兴一词，原指将古希腊、罗马的文化再生。但实际上，它引发了人文主义新思想、新艺术风格、近代自然科学等一系列重大变革。恩格斯认为，14-16世纪的文艺复兴是人类历史上从未经历过的最伟大、进步的一次变革，而文艺复兴时代则是一个需要巨人而且产生了巨人的时代。比如，达·芬奇、米开朗基罗、拉斐尔、波提切利、伽利略等等。

伽利略在发现木星的四颗小行星时，曾将它们命名为“美第奇星”。因为在这些巨人身后，支撑他们的正是佛罗伦萨的美第奇家族。

美第奇家族为当时优秀的艺术家、思想家提供赞助和庇护，大量修建公共设施和教堂，将收藏的珍贵手稿和图书向公众开放。虽然不能说，没有美第奇家族就没有意大利的文艺复兴，但没有美第奇家族，意大利的文艺复兴就不会是今天呈现出的面貌。

一、15世纪佛罗伦萨的“无冕之王”——美第奇家族

据说，美第奇家族的祖先叫阿伟拉多，是“欧洲之父”查理曼大帝的英勇骑士。有一次，阿伟拉多经过托斯卡纳地区，遇到了一个野蛮巨人，当地百姓深受其害。阿伟拉多与巨人恶战，最终杀死了巨人。在交战时，阿伟拉多的盾牌被巨人的狼牙棒猛击出了几个凹痕。查理曼大帝为表彰他的英勇，许可他把盾徽制成金色底装饰红色小球的样式，以此纪念那场伟大的胜利。而这个盾徽也成为了美第奇家族（Medici）的标志。

也有人认为，红色小球作为中世纪钱币兑换的传统标志，象征着美第奇家族的财富来源。

中世纪的佛罗伦萨是欧洲的贸易中心，羊毛纺织业、银行业和国际贸易是当地最重要的三个产业。为了能更好地协调同行业、行业与政府的关系，商人们联合组成了行会。行会政权，也被称为平民共和制。政府规定，只要成为行会的会员，就有了选举的权利，商人有了参政的可能。家族的财富与佛罗伦萨的政治开始交织在一起。

乔凡尼·美第奇

1397年，乔凡尼·美第奇正式创建了美第奇家族银行。他凭借精明的商业头脑，拓展了与教廷的银行业务。这意味着教皇也需要通过美第奇支付自己在国外的开销，办理存付款业务。同时，美第奇还有权为教皇在各国征收什一税。教廷庞大的开支，是15世纪初美第奇家族最主要的经济来源。而家族财富，也建立在了安全可靠的社会关系上。1402年，美第奇家族依靠银行业积累的资本，继续进入羊毛纺织业。随后，又开始了远至苏格兰、俄国、叙利亚等地的国际贸易。

在乔凡尼的带领下，美第奇家族迅速坐上了欧洲首富的宝座，与之相伴的政治影响力也在逐渐增强。

科西莫·美第奇

1434年，乔凡尼的儿子科西莫在与政敌的反复较量中，依靠雄厚的财力和民众的支持，建立起僭主政治，成为佛罗伦萨的非官方国家首脑。就连教皇庇护二世都感叹道，“政治问题在他家中解决，他选定的人在政府任职，他决定战争还是和平，连法律也在他的控制之下，除了缺一个名号，他就是真正的王”。

二、美第奇家族的“文化统治”理念

乔凡尼是美第奇家族的缔造者，也是家族第一位赞助艺术的人。他确立了“用文化统治佛罗伦萨”的理念，并在美第奇家族中延续下去。

1.利用公共文化，获得政治上广泛的支持和影响

自乔凡尼时代，美第奇家族就热衷于赞助城市公共设施和慈善事业。如今矗立在佛罗伦萨的许多著名建筑，都由美第奇家族出资修建。比如，地标建筑圣母百花大教堂、风雨桥、乌菲齐美术馆等等。据记载，从1434年到1471年，美第奇家族为公共建筑、慈善捐献出了超过66万佛罗林金币。而当时雇女佣年薪最多10金币，买一个气派的宫殿也不过1000金币。

美第奇家族对公共文化的慷慨解囊，不仅彰显了自己第二富有公民的地位，也获得了全民的尊敬和爱戴。

同时，美第奇也利用赞助的艺术作品来宣传、提高家族的影响力。在当时欧洲人的观念中，艺术品就是商品，赞助人的喜好十分重要。各类创作者会在作品中，歌颂赞助人，打击敌对家族。近代政治思想的奠基人马基雅维利，就在作品中对乔凡尼不吝赞美之词。

美第奇家族喜欢大卫的形象。科西莫·美第奇赞助多纳太罗创作了青铜《大卫》，洛伦佐·美第奇赞助米开朗基罗创作了最著名的大卫雕塑。这是因为，大卫形象被佛罗伦萨人视为共和体的城市象征，代表正义战胜残暴专制的胜利。美第奇也借此含蓄地表示，“美第奇家族永远把自己，看作反抗专制统治的民众的支持者”。

美第奇家族用文化艺术渲染出的“美第奇气氛”，包围了整个佛罗伦萨。

2.通过艺术投资，将财富化为永恒

美第奇家族并非中世纪分封的封建贵族，而是白手起家的商人。可是，在教会禁欲主义的影响下，中世纪欧洲仍然奉行重农抑商的思想。人们依靠土地致富，对工商业却鄙视抵触。

13、14世纪，佛罗伦萨的工商业迅速发展，新兴的市民阶级通过工商业致富。他们掌握着商业知识，能够准确统计和运算，熟读法律条款，形成了强烈的竞争意识和求知、求新的精神。

文艺复兴运动的本质，日本学者盐野七生曾总结为“想看到、想知道、想了解的欲望爆发”。这正与当时新兴市民阶级的思想不谋而合。美第奇家族随即投身于文艺复兴的浪潮，并精明地洞察到了艺术投资的方式。在当时腐败的宗教、阴险的政治、动荡的商业中，美第奇家族经历了多次的刺杀和流放，将家族的财富转化为永恒的艺术也是一种解脱的方式。

1737年，美第奇家族的继承人凋零。最后一位美第奇转交了家族的艺术遗产，同时约定“任何一样东西都不能离开佛罗伦萨，美第奇家族的全部财富必须服务于公共利益，永远留在这里供全世界欣赏”。

最后一位美第奇：安娜·美第奇

虽然美第奇家族对文化艺术的赞助掺杂了其他的动机，但这也无法抹杀其在文艺复兴中起到的关键作用。正如法国启蒙思想家伏尔泰所说，“美第奇家族是文化全盛时代的推手”。

三、美第奇家族对文艺复兴的助推

整个15世纪，佛罗伦萨都处于文艺复兴的黄金时代。在此期间，美第奇家族经历了四代继承人：缔造者乔凡尼、“国父”科西莫、“痛风者”皮耶罗和“豪华者”洛伦佐。这些继承人从小就受到良好的人文主义教育。

比如，科西莫年少求学时就对柏拉图的思想十分推崇。他积极赞助古籍的搜集整理，并把这种对古希腊、罗马文化的热爱带入艺术之中。洛伦佐受到了祖父科西莫的悉心教导。在丰富的家族艺术藏品熏陶下，洛伦佐成为了公认的艺术鉴赏家，更是单纯因为喜好而对艺术充满了渴望。

洛伦佐·美第奇

可以说，每一代的美第奇家族继承人，都为人文学者或者艺术家们给予了很多优待。

1.给予资金赞助、政治庇护

在文艺复兴时期，并没有艺术家的称呼，而是将这些人称为“艺术工匠”。他们隶属于不同的作坊，只有获得教廷、行会或者家族的委托，才能拿到酬金收入。大多数人的经济状况并不好，因此赞助就显得尤为重要，而美第奇家族则是最重要的出资人。

第一位使用透视法的画家马萨乔、修建了圣母百花大教堂穹顶的天才建筑师布鲁涅内斯基、美第奇宫建筑师米开罗佐、青铜《大卫》的雕塑家多纳太罗、创作《三博士朝拜》的画家波提切利、全才莱奥纳多·达·芬奇、米开朗基罗、拉斐尔、威尼斯画派“金色大师”提香，都曾接受过美第奇家族的资金赞助。

文艺复兴三杰：达·芬奇、米开朗基罗、拉斐尔

科西莫·美第奇将收藏古籍的私人图书馆，为公众免费开放。他还把一些珍贵手稿，借给像帕伦特斯利这样的穷学者。1453年，君士坦丁堡陷落之前，许多希腊学者带着古籍和艺术珍品前往佛罗伦萨避难，受到了科西莫的欢迎。他们把科西莫称为穷人的保护者、学者的资助者。

中世纪欧洲的宗教环境也很严苛。表现古希腊、罗马神话主题的作品，会被认定为亵渎宗教的异端，从而遭到焚毁。但是，例如波提切利的杰作《维纳斯的诞生》、《春》，正是因为用来装饰美第奇家族的宅邸，而被完好地保存了下来。

波提切利《春》

2.主动培养人才，形成自由的思想环境

美第奇家族重视人才的培养。1460年，科西莫建立了“柏拉图学院”，效仿古希腊的柏拉图学院，重视人的尊严和价值。在这里不论等级出身、经济地位，只要志趣相投，每个人都能自由平等地讨论发言。在这个15世纪最负盛名的学术组织，被亚里士多德掩盖的柏拉图人文主义光辉，重新恢复了主流地位。

洛伦佐也创办了雕塑学校，给人们提供学习的机会，鼓励大家从事艺术事业。他还提供了大量古代雕像和画作供青年人学习。15岁的米开朗基罗也是从这里走上了雕塑大师之路。

美第奇家族虽然是僭主政治，但是却主张自由的思想环境。在文艺复兴之前，只有教会才能用壁画装饰房子，艺术创作存在很大的局限。但是乔凡尼·美第奇却激进地聘请勇于创新的画匠为自己的宅邸做壁画装饰。虽然一开始受到许多人责难，但美第奇家族一直延续这个做法，并引起了新兴阶级富人们的效仿。同时，建筑和艺术的施展空间逐步拓展。

3、提高艺术工匠的地位

在中世纪的欧洲，不论雕塑还是绘画都仅仅是一种谋生的手段，不同于今天受人敬仰的社会地位。在佛罗伦萨的艺术工匠，大多出身中下社会阶层。但是，在与美第奇家族交往的过程中，一些杰出艺术工匠的社会地位悄然发生了变化。美第奇家族用平等的态度对待艺术工匠，严守契约精神。科西莫甚至认为，“应该把这些有特殊天才的人，作为天上的神仙对待，而不应该把他们看成是驮畜”。

由于美第奇家族热衷于建造、美化城市公共设施，所以杰出的艺术工匠也有了许多公开展示的机会。每当佛罗伦萨的市政议会厅或者教堂等处，出现了精美的作品，创作者也会受到公众的追捧。

1407年，美第奇家族聘用韦罗基奥绘制《基督受洗》画作。他的学生达·芬奇，画的是跪在基督身边的一位天使。不论从哪个角度评价，学生的水平都已经超过了老师，达·芬奇也从此声名鹊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