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撤侨问题考验我们理性思考问题的能力
丁启阵
图片来自网络，数据截止3月28日
2015年，由吴京执导的电影《战狼》，创造了我国电影票房的新纪录，也空前地煽起了国民大国崛起的自豪感和爱国热情。但是，时隔四年，今天遭遇到了巨大的挑战：爆发于我国武汉的新冠疫情，不少国家（包括英美等发达国家在内）的情况竟然比我国还糟糕。这个时候，在海外留学的100多万留学生尤其是数以万计的低龄留学生因为所在国形势紧张、学校停课、房租到期等具体困难，有相当一部分家长希望我国政府效法《战狼》撤侨情节，想办法将他们的孩子接回国内。
诉求通过网络公开发表后，引起了网络大讨论，上了热搜。支持、反对的双方展开了激烈论争。大概由于有子弟在国外留学的家庭数量有限，反对方的数量明显大于支持方，占七成以上。
利益不同，观点分歧势所难免；性命攸关，论争必然措辞犀利。这都可以理解，但是双方上纲上线、大打感情牌道德牌的论争方式，实在是不可取。
有篇帖子以《孩子准备登船的时候，祖国怎能撤掉跳板》为题，把祖国比作母亲，希望政府扮演起母亲的角色，排除万难迎接孩子回家。有小留学生母亲哭求政府安排包机专机把留学英国的小留学接回来，并声称费用可以由家长自理。帖子里有这样一段文字：“留学生和其他公民回国，无论是因为国内更安全，还是因为学校关闭无处可去，感到危险或走投无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是动物的本能，也是人类的天性，哪个孩子此时不愿回到家里，哪个父母会拒绝自己的孩子呢？”乍一看，饱含感情，令人动容。不难想象，如今有孩子在海外留学难以回家的人，看了都会深有同感。可以说，这篇如今已经遭到删禁的帖子，道出了100多万留学生国内家长的普遍心声。为了增加说服力，除了打亲情牌、公民牌，还打礼仪牌，不少人提到疫情早期海外华人买空国外市场口罩等防护用品捐给武汉抗疫前线的义举，意思是现在轮到中国政府回报海外华侨了。
论争的另一方则从两个方面进行反驳：一是算经济账。为了100多万留学生，不顾14亿国人安危，不值得；二是动机分析。有人认为留学生尤其是小留学生，大多数是奔着学成之后定居海外追求个人的幸福生活的目标去的，反哺祖国只是一小部分。有人甚至嘲讽说“祖国建设你不在，万里投毒你最快”。据报道，近日国内确诊病例基本上都是由境外输入的，90%持中国护照，其中留学生占40%。可见，这一方也并非真的绝情，话糙理不糙。
归根到底，只是利益之争。讲道理，叙感情，论是非，不存在绝对的是非对错，谁也说服不了谁。一言以蔽之，并无卵用。
既然是无法仲裁的论争，那就只剩下解决问题一条出路。但是，疫情撤侨不同于海外战乱、政乱避难撤侨，撤回来的华侨是健康人群，安全人群，不会危及他人。派支军队、几艘战舰或几架飞机，拨些经费解决华侨生活所需，或者安排他们创业、就业，都是政府力所能及的事情。但是，应对新冠疫情这种百年千年一遇的灾难，不是出钱就能搞定的问题。新冠疫情有太多的不确定性，迄今为止还没有研制出疫苗、特效药，治疗方法一直处于摸索之中，安置隔离的人力物力资源严重不足，问题很多。一下子从疫情较为严重的国家回来几十万上百万留学生，后果不堪设想，谁也负不起这个责任。
韩国电影《流感》讲述的故事：一个幸存的东南亚偷渡客身上携带猪流感病毒，一天之内病毒蔓延至城市的各个角落。紧要关头，美军代表下令空军轰炸流感患者集中的区域。千钧一发之际，韩国总统制止了轰炸行动。实际上，拯救被流感感染人群的不是有人情味的总统，而是美女医生金仁海身上发现了流感疫病抗体的女儿。若是没有这个小姑娘，有热情味的总统就有可能成为祸害整个韩国的千古罪人。杜撰电影故事不难，解决现实疫病谁也没有把握。
这应该也是我国政府一直没有就留学生家长帮助他们接回孩子的请求明确表态的原因。本该国务院出面解决的事情，事实上由民航局代劳了：民航局发布了几个疫情防控期间国际航线航班数量安排的公告或通知，等于向海外留学生及其国内家长传达了政府方面的安排计划。航班数量大量减少，但至今并没有完全关闭，对比武汉封城，举措要算是较为温柔的了。总不能说，封闭的武汉城里900万居民的生命没有海外100多万留学生宝贵吧。
朋友圈里有人在传一篇题为《三观一致必将取代血缘关系，成为新的人际关系纽带》的帖子，必将取代云云我是不相信的，但是，强调三观一致对于缔结人际关系的重要性是没有问题的。事实上，何止人际关系，人与政府之间的关系，政府与政府之间的关系，都应该如此。三观，可以进一步明确、提升为理性思考，这是解决人类生死存亡问题的基础，是真正有效的途径。血缘、亲情、恩怨、道德，充其量不过是锦上添花的装饰品。左右两派煽情的宣传，道德的绑架，在疫情死神面前，都不堪一击。
死神不相信眼泪。死了数千人的武汉城，在亲人生死别之际，并没有出现多少影视中反复出现的依依不舍、呼天抢地场景，更多的是把悲痛深埋心底，保持距离。“存者且偷生，死者长已矣”，这是残酷的现实强迫人们学会的理性。生死存亡之际，唇枪舌剑，声泪俱下，都是没有意义的行为。
2020-03-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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