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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理武林,曾有一个群体颇具特点,那就是“渔樵耕读”。

天龙里,“渔樵耕读”指的是褚万里、古笃诚、傅思归、朱丹臣;双雕中,“渔樵耕读”指的是点苍渔隐、樵夫、武三通、朱子柳。

他们之所以被称为“渔樵耕读”,是因为在服务段氏的过程中,四个人分别从事其中一件营生,并体现在穿着和武功上。

褚万里和点苍渔隐活动在河边湖旁,分别使用一根铁竿和两条铁桨;古笃诚和樵夫都使斧头,砍柴杀人两用;傅思归和武三通是农夫模样,前者使一条熟铜棍,后者曾以铁耙为兵刃;朱丹臣和朱子柳都是书生,以毛笔(判官笔)为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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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组“渔樵耕读”,以双雕这一组最为典型,毕竟这个名号就是在他们的故事中提出的。他们陪一灯隐居桃源时,每日里做的就是“渔樵耕读”这四件事。射雕中,靖蓉拜访一灯请求疗伤,连闯渔樵耕读四大关。这四人每个都单独亮相,性格特点均有所展现。到了神雕中,他们继续出场(樵夫除外),并有了更多的个人故事。

天龙中,大理方面的重量级人物太多,渔樵耕读不够抢眼;即便是在内部,也是群像特点盖过了个人特点。

两相比较,双雕版“渔樵耕读”被金庸塑造的更为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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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段氏以中原武人身份得国,既是政治人物,也是江湖人物。段氏家族以武林规矩接待同道,和朝中臣子也讲究江湖情谊,这就有了双重关系。天龙里,渔樵耕读和段正明、段正淳既是君(主)臣关系,也是兄弟关系;双雕中,渔樵耕读和段智兴既是君臣关系,也是师徒关系。

具体而言,他们在朝中为官,辅助段氏治国理政,便是君(主)臣关系的体现;当他们以“渔樵耕读”的身份随同段家人隐居田园或闯荡江湖时,就是兄弟关系和师徒关系的体现。

天龙这一组渔樵耕读,显得有点繁忙。虽说职责就是护卫,但他们的服务对象也太多了一点。皇帝段正明、王爷段正淳、世子段和誉、王妃刀白凤,这是法定服务对象。除此之外,段正淳的一堆情人和私生女,也要他们全力照护。

段正淳和段誉这爷俩是对活宝,渔樵耕读很多时候是跟着他们四处游荡,处理一些破事,随皇爷段正明的时候反倒不多。这也难怪,段正明身为皇帝,掌舵江山,平日里主要靠善阐侯高升泰和巴天石、华赫艮、范骅这三司辅政。大王爷和小王爷担子没那么重,四处乱逛,只好让四大护卫费心了。

在双雕时代,渔樵耕读几乎只跟着段智兴,不论他是皇爷还是一灯。从治国理政到隐居桃源,他们都是段智兴身边最得力的人。那时候的段家没有段正淳这么个风流王爷,也没有段誉这么个痴情世子,渔樵耕读省了好多精力。除了曾短暂辅助段智兴之子处理国事,他们没有再跟随段家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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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在双雕中,为了制住欧阳锋,段智兴破了不传外人的祖规,把一阳指教给四个弟子。正因为朱子柳他们有幸拜段皇爷为师,习得一阳指神功,武功便突飞猛进,基本上达到了一流中的水准,朱子柳更是一流强的好手。

朱丹臣他们并无此等机缘,武功偏弱,未入一流之境,连对付云中鹤这样的人都很吃力,以致于段王爷接连遇险,吃亏不少。和四大恶人几次交手,渔樵耕读均负伤累累。褚万里为段延庆所杀,也就罢了,后者实在太强。古笃诚死在南海鳄神手中,终究是学艺不精。

其实,这两组“渔樵耕读”原先在大理政坛和武坛的身份就很不相同。朱丹臣他们只是宫中的四大护卫,并非多大的官职,武功自不会太强。朱子柳他们可就是高级干部了,分别出任水军都督、大将军、御林军总管、大丞相,武功底子也比较厚实。

朱子柳这一组在大理的地位更接近于巴天石、华赫艮和范骅,比朱丹臣那一组高多了。

朱丹臣他们能够被拿来和朱子柳他们比较,完全是因为“渔樵耕读”的缘故,若论其它,差的有点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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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渔樵耕读”在中国文化中是隐逸的象征,一派田园风情,素来为文人士大夫称道,寄托着淡泊的人生之境。

其实,这四件营生,除了读书,其它都是体力劳动,真干起来很累的。你去问问渔夫、樵夫和农夫,要是能干其它更轻松的活儿,恐怕绝大多数人都会换一换。

而知识分子之所以对“渔樵耕读”有种种赞美,甚至渴盼,是因为他们把田园生活当成了入世遇挫后的退路,随时可以出世问玄,真就去干这些营生了。

这样的人,历来不缺,严子陵、朱买臣、陶渊明、张志和……前两位甚至就是民间“渔樵”故事的主人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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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正淳隐居小镜湖,段智兴隐居桃源山,各有缘由,但都过起了“渔樵耕读”的日子。只不过无需本人亲力亲为,有护卫或弟子代劳。

5

“渔樵耕读”是人类社会,特别是中国社会走过的四个发展阶段。在农耕时代,这是中国社会的四业,代表着最基本的生活方式。

渔,就是渔猎,人类在原始社会只能冒着风险被动地捕鱼捉兽,茹毛饮血活了下来。

樵,就是对火的使用,取暖、照明、惊吓野兽……把食物做熟了吃,告别茹毛饮血的蛮荒时代。

耕,种田、养殖与放牧,标志着人类进入自主生存的时代,主动生产粮食、养殖牲畜,求温饱、奔小康,物质文明大发展。

读,发明文字,建立学科,所谓仓廪实而知礼节,精神文明大飞跃。

这四业,一个高过一个。

书中两组人物形象,和四业彼此呼应。

按时间顺序,“渔樵耕读”四业相继产生,“渔樵耕读”四人也先后拜入段智兴门下。

按成就,越往后程度越高,“读”是最高的。四业中,读书当然比打渔高级。四人中,书生朱子柳也是最强的。段智兴在朝为帝时,朱子柳官拜大丞相,比三个师兄都高,“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有这个本事,因为丞相“须用读书人”。

若“最强”指的仅是文化和官职,并不稀奇,最重要的是,他的武功也是最强。

“朱子柳初列南帝门墙之时,武功居渔樵耕读四大弟子之末,十年后己升到第二位,此时的武功却已远在三位师兄之上。一灯大师对四名弟子一视同仁,诸般武功都是倾囊相授,但到后来却以朱子柳领会的最多,尤其一阳指功夫练得出神入化。”这与“读”在四业中的后来居上有点类似。

朱相爷还触类旁通,将一阳指与书法融为一炉,“文中有武、武中有文、文武俱达高妙境界”,创出“一阳书指”功夫。

此外,朱子柳也是四人中出场最多,分量最重者,差不多成了靖蓉的军师,出谋划策,参与襄阳保卫战。也难怪,因为他的文化和武功都是最高,文武双全。

在天龙八部那一组渔樵耕读里,出场最多、形象最鲜明的恰恰也是书生朱丹臣。

所谓“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这句话老是被拉出来批判,说是政治不正确。但你如果理顺了“渔樵耕读”在人类社会的发展脉络,就不得不承认,一定程度上,这种观点是有道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