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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没有见济公来赴墟练摊了,缺了“济公”的墟市更加沉闷和阴郁,我们几个开店的心里也空落落的。
此“济公”非彼“济公”也,济公是个摆地摊的小货郎,我开店也有十几年了,济公到墟市摆摊也有五六年了吧,店铺门前既是街道也是墟场,店门前的一段空地,每至墟日可摆些地摊,地摊的商品可丰富啦,茶叶、笋干、香菇、木耳、渔网、皮带、铝锅、袜子、被单、锄头、节能灯、皮鞋,以至巧手穿针线、中药材、虎骨酒、蛇泡酒、风湿疼痛、跌打损伤,头昏目花,梅毒烂疮等,可谓琳琅满目应有尽有。当然,这些大部分是坐商,还有行商,就是没有固定摊位,在墟场上如幽灵般自由行走自由叫卖的,这些人中有卖小装饰品、小工艺品的,有卖棉花糖的,有卖天津大麻花的,卖汽球的,卖牙签的或者卖书包旅行袋的,他们是新时期的吉普赛人,来自五湖四海,有江西的,湖南湖北的,也有本省莆田、仙游的,也有四川、贵州、西藏的,他们有男有女,穿的服装争奇斗艳,五花八门,卖苗药的穿苗装,卖藏药的穿藏装,还有维吾尔、蒙古的衣服妆饰,点缀得墟市五彩斑澜,成了各民族服装展示的大舞台。他们大都在邻县县城租房子住,结伴而行,一个月中有二十多天赶赴各个墟场赚钱,这些人啊各色人才都有,有的靠硬功夫,有的全凭巧嘴一张,硬功夫的如哑巴卖刀,在卖牛肉猪肉处拿来牛骨头猪骨头,用菜刀咔嚓咔嚓地剁,一言不发(本来就哑巴呗),一下子骨渣四溅,而骨头瞬间分离析崩,切面齐整,菜刀寒光逼人,刃口不卷,也有的巧舌如簧,我看这些小贩中不少有艺术细胞和诗人胚子,当地人称之为小贩语录,如“毛主席真伟大,(可惜)没有用过大哥大”。“这位大哥有眼光,明年能去党中央”。“情深深雨朦朦,赵薇爱上苏有朋”。“你家楼房几百万,没有(我的)拖把擦地不好看”。“几十块钱不算多,去不了美国新加坡”。“科学家不种地,专门在家研究高科技”,“我们不是诈骗犯,(不似他们)一骗就是几百万”等等,话语抑扬顿挫,肢体语言丰富多姿,真是个个都是才华横溢的街头艺术家。
济公是邻县某乡人,他自己开一辆小面包车,除了带自己的货物外,也捎带其他货郎随之一路同行,前十几年左右有小面包也算是不错的了,他有时在我店铺门前摆,有时在别处,每次他就穿上烂衣给答(客家话,破破烂烂之意),似电视剧《济公》之济癫和尚之妆扮,身穿又黑又脏的长衫,头戴黑色无沿帽,手摇破巴蕉扇,他卖的产品主打的是罗浮山百草油,百草油是类似风油精一类的外用药液,当然他卖的是假冒的,百草油碧绿碧绿的,装在小的玻璃葫芦瓶中,他在摆摊时摊上摆在一张人患花柳病的各种疹人彩图,济公可有才啦,他自编一首吆喝词“广东罗浮山的百草油啦,食也食得,摖也摖的,有痰化痰,么痰止咳”,一会儿唱“鞋儿破,帽儿破,身上的袈裟破……,一会儿唱“北京的京山上有个红太阳……”一忽儿唱“我们的家乡在希望的田野上……”他还为腰酸背痛的老头老太拔罐,敷上百草油按摩疗伤,还有出售一些不知名头的药粉,反正他伶牙利齿,手脚勤快,哄得那些老头老太不住地掏钱,我看每个墟至少有几百块钱进帐,生意清淡时,他就会用白粉抓在手掌上然后漏在地上写大字“百草油就是好”,“祝大家身体健康”,大家伙都说字写得很是风雅。买卖完了,济公脱下破衣烂衫,穿上西装,呀,简直判若两人,一个标准的后生仔,脸盘方方正正,身材不高不矮的,体型不胖不瘦,又引得姑娘小媳妇不错的回头率。
上世纪90年代,济公也还是20出头的小伙子。家里穷得叮当响,长得像闺女似地,苗苗条条,瘦瘦弱弱的,同村的小伙伴大都娶妻生子了,他呢,嘀咕着丈母娘不知还有没有出生呢。穷则思变啊,起先,他就骑着一辆破单车到各个墟市摆摊卖个牙痛水、万能胶啦等小物件,但进账都不多,按照那个速度,要四五十岁啊才能讨上老婆,时不等人啊,但济公脑瓜子还是蛮灵的,他抓住了一个机会(改革开放很多这样的机会),当时沿海还刚开发,农村出去打工的人还不多,农村人在家只能搞种养,种田花的精力毕竟不多,要赚钞票鼓腰包,养猪还是一条不错的路,当时家家户户都养猪,每家每户一年养两三批,每批三四头,还有一个村养母猪的有几十户,这里市场大啊,商机多啊,他看准了这个势头,就甩掉牙痛水万能胶了,专跑各个墟场卖起猪药来了,当时牲畜防疫治病还不规范,这就给他一个很大空隙,很大一个市场,他从药店搞一些土霉素、小苏打、左旋咪唑、大黄苏打、以及安定,加上自采的草药大茶药等,一起研末,这些有消炎的,止痢的,有健胃消食的,有镇静安神的,也有驱虫催肥褪毛的,还真有一点效果,成本一包不到二毛钱,卖个一块八毛的,一墟就有一百八十块的进账,这样跑了两年,穷帽子一下子丢掉了,讨了俊俏能干的老婆,还在村里率先盖了砖混结构的小洋房。

到了新世纪,沿海经济特区发展覆地翻天啊,人们都跑到那里抓钱了,打工潮一浪高过一浪,乡村留下993861部队,99是重阳指老人啊,38指妇女,61是儿童,后来妇女也跟去了,农村留守的是老人孩童,连狗都是栖栖遑遑的过日子了。没人种田了,没人养猪了,倒逼济公转行了,农村老人多,老年人经过几十年的风风雨雨,那个没有点头痛脑热,腿脚不便的,而且青壮年都出去了,没有时间照顾老人,百善孝为先,但生活所迫,不能照顾老人,儿女心里愧疚,只能多寄些钱回去,让老人及时治病和保养好身体啊,故济公的游方郎中生意甚是红火,年年收入十多万以上,在县城建了独门独院的房子,成了地摊族中的姣姣者,体面风光着嘞。

但是,古话说,夜路行得多,就会撞上鬼,有一个老人一直有胃痛的毛病,家里又没有年轻人,故每次都到济公那里买些药来吃,前前后后有半年了,也花掉了一万多块,但哪些药毕竟是唬弄人的,以至后来病越来越重,以至卧床不起,老人在市里工作的儿子不得不赶回来,赶紧送到大医院检查治疗,原来是胃癌晚期,不到一个星期就死了,老人的儿子看到一大堆济公那儿买的药粉,以及百草油的说明,知道父亲被济公害了,就到县卫生局告了济公非法行医和出售假药。

卫生局对他的非法行医罪进行了行政处罚,没收非法所得三万元,并罚款六万元,从来没有受到挫折的他怎么也想不通,心里也满愧疚的,就在自家的房子后面跳江淹死了。
他死了,老婆状告卫生局药监局,说他们逼死了济公,听说后来那几万元罚款退给了他老婆。
我们想不明白,顺风顺水、谈笑风生,年青俊朗的济公咋会去寻短见呢,唉,可能再风光的人也有软肋,都有某个过不去的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