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振峰《中师生》连载（41）：宋山小学来了民办教师万成章
第四十一章（238）
临过年，胡世林回来了，还带回了媳妇。胡世林捎话请宋春明和陈前武前来喝酒。陈前武一进门，见了新媳妇，惊得口大张，说，田秀秀？怎么是你？田秀秀说，老同桌，别来无恙？陈前武说，钻在山沟当教书匠。田秀秀对宋春明说，我认识你，宋春明。宋春明说，我也知道你的大名。
酒菜上桌，胡世林说，我俩明年正月二十一在石米县城迎春酒店举办婚礼，请你们二位光临。宋春明说，为啥不早几天举办呢，正月二十一已经开学了。胡世林说，正月结婚的人多，瞅不下酒店，只能往后推。陈前武说，没关系，我们人不到，但礼会到。田秀秀说，人不到不收礼。四个人都笑了。
酒过三巡，陈前武问田秀秀：你在哪个单位？
田秀秀说：工业局。
陈前武说：金花配银花，西葫芦配个烂南瓜——我也快订婚了。
宋春明说：朱玲玲吧？
陈前武说：对。这事得感谢春明！
胡世林说：干什么的？
宋春明说：张王联合小学民办教师，朱书记的侄女。
胡世林说：那也挺好的。
陈前武说：明年都准备往乌水乡——对了，现在叫乌水镇——中心小学调。
宋春明说：朱书记一句话的事。
胡世林说：春明，你的对象——
宋春明说：咱村学校做饭。
胡世林继续说：听人说是讹上的？
田秀秀就夺了胡世林的酒盅，说：你是喝醉了吧？怎么说话的！
宋春明说：让他说吧。防民之口，甚于防川。
胡世林从田秀秀手里抢过酒盅说：我是替春明鸣不平。
宋春明岔开话题说，苟富贵，勿相忘！胡世林和陈前武也说，苟富贵，勿相忘！三个人就各自端起一盅酒，碰了一下，然后一饮而尽。
开学头天晚上，文教专干何建成又在广播里哇啦哇啦宣读公民办教师分配名单。宋春明听得清楚，陈前武和朱玲玲都调到乌水镇中心小学了，宋山小学的公办教师吕文忠调回吕家沟本村了，新调来一个民办教师——万成章。
第二天，宋春明和陈厚柱骑车去了镇政府。宋春明问何建成专干：为什么悄悄把吕文忠老师调走？
何专干说：吕老师老婆有病，他要求调回本村的。
宋春明说：那也要给宋山小学派一个公办教师，你打发来民办教师万成章是什么意思？万成章是出了名的二货教师，你又不是不知道。
陈厚柱说：我给你说清楚，万成章来了我把他铺盖就扔坝里了！
何专干就说：咱到朱书记那儿说说。
三个人就来到朱书记办公室。说明情况后，朱书记说：老陈，春明，就姑动半年吧，后半年一定给你们加派一个公办教师。还有，何专干，开现场会的事你告诉春明没有？
何专干说：还没有。
朱书记说：那就现在告诉你们——本周星期天在你们宋山小学召开办学现场交流会，各学校负责教师参加。宋山小学是全镇的楷模，让其他学校学学你们。
陈厚柱说：需要准备什么？
朱书记说：准备开水就行——教师们自备干粮。
宋春明说：学生咋办？
何专干说：学生当然要到校——和星期一对调一下。
星期天，全镇二十多名教师来到了宋山小学。宋春明带领老师们参观了坝地，参观了小卖部，参观了灶房。他还演示了油印机的操作流程，播放了教学磁带。
老师们要听宋春明讲课，宋春明说，教室太小，盛不下这么多人。老师们说，我们坐在门外听。于是，宋春明讲了一节语文课。
不知怎么，座谈会变成了问答会。有老师问，你们的勤工俭学基地是如何耕种的？宋春明答，完全由老师们耕种，比如耕地用的牛，都是本村教师提供的。有老师问，经营小卖部影响不影响教学？宋春明答，我们进货都是利用星期天，售货员由厨子兼任，所以，小卖部不影响教学。有老师问，厨子的工资由谁承担？宋春明答，完全由学校承担。有老师问，油印机在教学中的作用大不大？宋春明答，最起码我们的学生能很好地适应统考试题——当然，其作用远不止这些，比如方便总结，方便测试，方便预习等等。有老师问，你这种教学法是从哪儿学来的？宋春明答，上师范时，我们的化学老师特别善于启发学生，还热衷于研讨，我略加改造便形成了这样的教学方法——当然，现在还不很成熟。有一个老师问了一个棘手问题，他说，老师入股经营小卖部违不违法？宋春明答，我也不知道违不违法，反正学区是支持的；如果违法，我们会退出来。有老师问，你们下一步的打算是什么？宋春明答，盖两间平房，购置较为先进的教学设备。有老师问，你会一直在宋山小学干下去吗？会不会转行？宋春明答，当宋山人不欢迎我的时候，我会自动离开；我不打算转行——除了有人偷偷把我调到县委或县政府。老师们一阵大笑。
宋春明给老师们提供了午饭——饸饹面。
现场会结束，各个学校纷纷搞起了勤工俭学。
我想专门讲讲万成章的故事——他可是个有故事的人呢。
一日早晨，万成章老师拿起刚刚送来的《人民日报》念道，云南真（滇）池治污初见成效。宋春明一边备课一边说，万老师，那个字念滇，不能念真。万老师说，啊？你看都没看咋知道念滇？宋春明说，三滴水过来真吧？万老师说，是。宋春明说，云南有个湖，叫滇池，很有名，因此，云南简称滇。万老师查了查字典，红着脸说，真的念滇。
一日放学站队，万老师训话说，有的同学不懂礼貌，见了老师一目了然。宋春明听得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学生离校后，宋春明对万老师说，学生对老师不礼貌，你咋能用一目了然呢？万老师说，那你说用什么？宋春明说，我也不知道。万老师有些不高兴，说，那你咋知道我用的不对？宋春明说，你查一下成语词典。万老师查了成语词典，自己在自己脑门上扇了两巴掌，说，万成章啊，万成章，你真是个糊脑孙（糊涂虫）啊。
一日午饭后，宋春明在院子里打篮球，忽然听到一个学生娃直声子嚎叫。他循声来到7号办公室，问，咋回事？万成章老师笑着说，我铲了一铁铲红兰炭，偷偷换成一块生炭，倒进这家伙衣领里，这家伙就大喊大叫，说是烧，嘿嘿，冰呢还是烧呢？宋春明说，为什么把这娃留下？万成章说，昨天的任务没完成。宋春明问，什么任务？万成章说，我让写一百遍生字，他写了五十遍。宋春明说，哪有你这么布置学习任务的！还有，把生炭丢进衣领吓唬学生也是不对的。万成章只是笑，嘿嘿嘿地笑，根本没把宋春明的话当回事。
晚上生火炉，我就趴在7号办公室烟囱上狠劲往下吹，万成章老师生了三次火也没有生着，反倒搞得满家是烟。嘿嘿，我让你再欺侮学生！
万老师不备课。宋春明说，万老师，全校就你不备课。万老师说，凭我的经验，备课有百害而无一利。宋春明说，此话咋讲？万老师说，备课限制了教师的思维，也限制了学生的想象力。宋春明说，好吧，允许你不备课。
第二天，宋春明对胡生才老师说：胡老师，本来想让你轻松一点，可现在情况有变，得给你加任务。
胡老师说：什么任务？
宋春明说：二年级语文。
胡老师说：二年级语文万老师上着哩。
宋春明说：你和他对调一下，让他上四、五、六年级自然。
胡老师说：行。
宋春明就征询万成章老师的意见，万老师一百个不愿意。宋春明说：万老师，不调你的课也可以，但你必须保证乡上统考拿前三名。
万老师说：你能保证六年级语文全乡统考拿前三名吗？
宋春明说：六年级不统考，是升学考试。
万老师说：那六年级升学考试你能保证拿前三名吗？
宋春明说：我敢保证——
宋春明想说保证第一，但犹豫一下没敢说。
万老师说：那你调吧，但你要记住你的保证。
宋春明说：我记着哩。
宋春明去了一趟林安地区自考办，把春季要考的四门功课全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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