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振峰《中师生》连载（47）：中考结束，宋山村上初三的学生全部放了秃子，没有一人考上小中专
第四十七章（272）
宋春明想趁暑假帮姐姐春叶打赢官司。
主办案子的法官叫赵尚功，三十多岁，正是老红军赵尚军的大哥。宋春明去了一趟石米县城，找了赵尚军，说明了姐姐春叶的冤情，赵尚军就给大哥打了电话，要大哥竭力办案。赵尚功对弟弟说，不打电话我也会竭力办案的，何况受害者是你好朋友的姐姐。
宋春明又一次来到乌水法庭。赵法官说，春明，你估计被告把钱藏哪儿了？宋春明说，我听我姐说，案发后，原告为了压制我姐，多次炫耀他们外甥是林安市工商银行行长，所以，钱肯定存在林安市工商银行里。赵法官说，你得随我去一趟林安市。宋春明说，去林安市干什么？赵法官说，冻结被告的存款。
宋春明就随同赵法官、张法官去了石米县法院，听了老院长的吩咐，然后又去了林安市。
他们随便进了一家工商银行营业所，找到领导，说明来意，很快查到被告在该营业所的一万元存款。首战告捷，赵法官激动不已，随即下达了冻结通知书，顺利将该笔存款冻结。赵法官向营业所领导询问了其它营业所的地址，然后一个一个去查。查到工商银行幸福路营业所，该所领导傲慢无礼，极不配合，甚至借口有事躲起来了。没有办法，赵法官只好求助地区中院。在地区中院两位法警的协助下，赵法官查到了被告的三万元存款。赵法官下达了冻结通知书，该营业所领导却以该笔存款是密码存款为由拒不执行。双方僵持不下，就吵了起来。这时，营业所门里一下子涌进来十几个后生，每人手里攥着一根木棍，大声呵斥法院工作人员“滚出去”。张法官厉声吼道，你们这是暴力抗法，知道不知道后果？其中一个暴徒仰天大笑，说，狗屁法，吓唬谁呢，快滚！为防不测，赵法官一行五人只好退出营业厅，在门外商量对策——谁知攥着木棍的十几个暴徒跑出来又将他们团团围住。忍无可忍之际，一个法警拔出手枪朝天放了一枪，又举枪对着暴徒大喊，往后退，放下手中木棍——谁想挨第一颗枪子？面对黑洞洞的枪口，暴徒们丢下木棍四散而逃。
显然，十几个暴徒是行长指派而来的。
赵法官一行再次来到营业厅试图冻结被告的三万存款，营业所领导还是以客户是密码存款为由拒不执行。赵法官说，照你们的意思，这个款无法冻结了？营业所领导说，除非你们搞到存款人设置的密码。很显然，这笔存款存入时就耍了阴谋。怎么办？大家就翻法律条文，可法律似乎根本没有这方面的明确规定。
回到宾馆，张法官说，还是中院想得周全，如果不带枪，咱们今天就麻烦了。赵法官却高兴不起来，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老半天才说，密码存款是新生事物——坏人钻了法律的空子。
夏季日子长，吃过晚饭，天远远未黑。两个法官睡得震天响，宋春明却毫无睡意。他觉得无事可干，就带上相机在街上闲逛，逛着逛着就逛进了荷花池。荷花池的荷花开得正艳，如姑娘的粉红的脸；荷叶出水很高，果真如亭亭的舞女的裙。宋春明感到一阵神清气爽，就对着荷花池拍了三张照片，一张远景，一张近景，一张特写。他正要拍岸上的垂柳，却听见有人喊他的名字。宋春明扭过头，略顿了顿，终于惊喜道：朱丹？怎么是你！
朱丹变了样，个子长高了，身材变瘦了，长发飘飘，气质优雅，完全一个知识女性。
宋春明说：毕业了吧？
朱丹说：刚毕业。
宋春明说：往哪儿分配？
朱丹说：估计去林安中学。嗳，你的自考考得怎样？
宋春明说：刚拿到专科毕业证。
朱丹说：这么快？哦，对了，你上师范就完成了中文大专课程。
宋春明说：文学概论把我整惨了，考了两回。
朱丹说：自考很难的，有些自费生念了四年还考不过一半课程呢。嗳，你还在你们宋山村小学吧？
好你个朱丹！一个外县人，居然记得“宋山”二字，真让我感动。哈哈，我无以为报，就只能使劲扇风——希望他们拉话儿舒畅。
宋春明说：还在本村小学。
朱丹说：下一步往中学调。你发现没有，你比上学时老多了。
宋春明苦笑一下说：环境造就人嘛——我又几天没刮胡子了。
朱丹忽然说：你咋就和林翠翠散了呢？
宋春明涨红了脸，老半天才说：真是一言难尽呢。
朱丹说：你知道她受到多大的打击！
宋春明嗫嚅着说：她，她怎么了？
朱丹说：你一点儿不知道？
宋春明直摇头。
朱丹说：她精神上出了问题，现在根本不能上班了，整天呆在家里——整天打着一把雨伞，门也不出。
宋春明的心嗵嗵狂跳，他颤抖着声音说：你听谁说的？
朱丹说：霍艳丽 。霍艳丽和她一个乡，现在也调到井水中学了。我和霍艳丽一直有联系。
宋春明不由地圪蹴（蹲）在地上，用双手抹了一把脸，然后红着眼说：老天对我们太不公平！
朱丹说：你为什么甩了她？
宋春明忍不住掉下了眼泪，说：朱丹，你听我说，我根本没有甩她……
回到宾馆，刚刚睡醒的赵法官见宋春明没精打采而又哭眉擦眼，就说，春明你咋了？宋春明说，没事。赵法官说，不要急，这个案子一定会有好结果的。
离开林安市，回到宋山村，歇了一夜，宋春明决定到太原取证。
春亮说，二哥，咱俩一块去吧。春亮已是西京体育学院大一学生，长得人高马大，绝对是一个好保镖。宋春明说，还是让我和哥去吧，哥认识工程队的人。春亮说，那咱三个一块去。宋春明说，少去一个人少一份开销，你就别去了。
宋春明和哥哥春生由三轮车倒到汽车上，由汽车倒到火车上，带着一身疲惫，终于到了太原。在一个荒山沟里，他们找到包工头姚四才，说明了来意。姚四才说，事情已经了结，家里纠风与我毫无关系啊。宋春明说，姚老板，我们只求你作个赔偿款分配证明，没有别的要求。姚四才气愤地说，我赔了那么多的钱，你们还要我作什么证明，是欺负我人软弱吧？我的工程赔了你们知道不知道？听得出来，姚四才觉得自己赔多了钱，有意想看死者家属的热闹哩。宋春明说，你不作证明也行，让我们看一下协议书总行吧？姚四才说，不行。宋春明明白，对付啥人就得用啥法儿，他急中生智，说，那好，你准备给我老家百十号人管饭吧。说完，他拉起哥哥春生头也不回地走了。未走出几步，姚四才喊话了，喂，等等，给你们看看协议书。宋春明和哥哥春生就随姚四才来到办公室。姚四才拿出协议书说，看吧。宋春明就掏出照相机对着协议书咔擦咔擦地拍照。姚四才想说什么，但最后只是咳嗽了一声。
从太原回来，宋春明背着相机又到邻村照相，照完三个胶卷，他又去了林安报社彩照洗印中心。协议书的两张照片印出来了，十分清晰，宋春明把照片交给了赵法官。
法庭向被告送传票，两被告早逃到内蒙古女儿家了。
法庭进行了缺席判决，判令被告返还原告四万元人民币。
中考结束，宋山村上初三的学生全部放了秃子，没有一人考上小中专。不过，正在乌水中学上初二的宋立波和胡小林收到了学校发来的喜报——两个娃娃各自考了班里第一名。村民们不再议论祖坟风水好坏，而是悟到一个深刻的道理——小学老师十分重要！宋春明、胡世林和陈前武能同时考上小中专，很大程度上与小学老师王丞天有关。王丞天老师手不释卷，知识渊博，字写得漂亮，品行端正，教了宋春明们整整三年。可惜天不假年，刚过五十就病殁了。宋立波和胡小林为什么能获得喜报呢？村民们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宋春明。宋立波和胡小林正是宋春明在宋山小学带的第一届毕业生。令人惊叹的是，他们仅仅接受了宋春明一个学期的教育。宋春明博览群书，教书有方，全镇闻名，他的学生能考出好成绩一点也不奇怪。
家长们就打起了小算盘，纷纷要求宋春明带自己的孩子。宋春明开玩笑说，好，等我向孙悟空学习分身术，学好了就满足大家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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